邢南旅舍。
黄昏的光透过百叶窗，切成一条一条落在地上。
旅舍里静得只听见冰箱的嗡鸣。
阿澪坐在沙发边，膝上放着从数码店构现复制而来的笔电，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半明半暗。
门口传来脚步声。
“我敲三次你都没听见。”
邢云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罐饮料，一身工装，袖口沾着油污。
“啊……抱歉，在看稿。”阿澪慌忙合上电脑。
“没事，我习惯了。你这几天在这住得还好吧？”
“挺好，就是有点冷。”
邢云坐下，把饮料放在茶几上，拉开一罐递给她。
“这边楼老，保温不好。”他顿了顿，“璐好点了。”
阿澪抬头，眼神一下亮了：“真的吗？”
“天冕那边刚发的报告，指标降了很多。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下病床。”
她松了口气，笑出来，像刚从梦里醒。
“太好了……我一直担心她。”
“嗯。”邢云点点头，喝了口汽水，语气放轻：“就是账单太高。天冕那帮家伙……比胜凛的医院还黑。”
“我听说他们现在连陪护都单算时薪。”
“对。一个病房每天花两万多，璐那边用了新型药，账都压在我名下。”
阿澪沉默了几秒。
“我可以帮你。”
“你帮？”
“我有直播收入。上次那场打赏挺多的，我打算全给你拿去付医院那边。”
邢云愣了下，笑，笑得有点僵。
“别开玩笑，你那点钱留着吃饭吧。”
“我说真的。”
她抬起眼，语气平静却让人没法拒绝，“我欠你妹妹的，我让她失望了。”
邢云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侧脸。
灯光从窗帘缝隙打进来，落在她锁骨的位置，淡淡一层白。
她的发梢有一点卷，垂在肩上，微微晃动。
那一瞬，他喉结动了一下。
想开口，却只挤出一句：“你啊，看起来比视频里安静多了。”
“嗯？”
“直播那会挺活跃的，还以为你挺能说。”
“那是工作。”
阿澪轻轻笑了下，眼角的弧度像一刀月光，柔得要命。
邢云移开视线，把饮料罐捏出皱纹。
他有点恼自己——明知道这不是该有的念头，却还是被那一刻的她击中。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格林童话公园。”
“那个破地方？”
“嗯，听说底下有些都市传说。我想去看看，也顺便开场直播。”
邢云皱了下眉：“现在那地方都没人敢去。”
“所以流量才高。”她笑着说。
“你这是拿命换点击率。”
“可能吧。”她背起包，“反正命也没什么用。”
邢云想叫住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门被她轻轻拉开，风带着潮味灌进来。
她回头，笑了一下：“我走啦。邢云哥，有空去看看邢璐小姐。”
“……会的。”
门关上的瞬间，旅舍又恢复安静。
邢云盯着那扇门好久，才回过神。
桌上的汽水罐还在往外冒气泡，
他伸手按灭，掌心却是汗。
......
时代咖啡厅。
店里放着低音蓝调，天花板吊扇转得很慢。
阿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一杯温掉的红茶。
玻璃外的街口有气球广告飘过，上面印着“城主司铎75岁大寿将至！”的标语。
门铃“叮”地一声响。
黛茜推门进来，摘下墨镜，手上提着外套。
她今天没穿那身一板一眼的西装，而是一件灰白针织衫、浅蓝牛仔裤，脚上是细带凉鞋。
整个人像突然从条文堆里抽离出来，变得活泼、带点明亮的松弛感。
阿澪抬眼，笑：“看来是从律师事务所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黛茜翻了个白眼，放下包：“只是衣服维护费太贵罢了！每天干完回去都得拿去除尘消毒，我快受够那味道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整个人往后靠：“但果然还是便装更舒服吧？”
“挺好的。”阿澪打量着她，嘴角微微扬起，“有点人情味了。”
“喂，这话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你这打扮，我差点认不出来。”
黛茜看了她两秒，突然笑起来：“你就喜欢挤兑我。”
“谁让你这几天总是一副‘我代表条文’的样子。”
“那我这次代表——休假。”黛茜托腮，眯着眼笑。
她们短暂地对视了一会儿，空气轻松下来。
“诺希终于能跟我联系上了！她似乎被软禁起来了，司铎没收她手机，她说她看见了我的直播，看我的表现差点没笑死......还问我模型作者是谁。”阿澪抿了口茶，放下杯子，“对了，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小良，你还记得吧？”
“就是那个你在评论区认识的？”
“嗯，她昨晚给我发消息，问我那套狼玩偶服是哪来的。”
黛茜挑眉：“你真打算告诉她？”
“我糊弄过去了。”阿澪轻轻笑，“不过顺着话头问了下，她之前在格林童话公园打过工，发传单的那种。”
“哦？”
“她知道公园内部的路线。我想带她一起去。反正你我两个人进去不方便，正好她熟。”
黛茜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想了会儿：“你打算直播那一趟？”
“当然。不直播就没钱付天冕的账单。”
“说得倒也现实。”黛茜笑了一声，表情有点复杂。
“但你也知道，那地方现在人少得吓人，政府那边还在查封一部分景点。”
“所以我才问你。”阿澪往前靠，声音压低，“你那边虚拟形象准备好了没？如果遇上粉丝或者引发骚乱，咱们得能随时切形象。”
黛茜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块小型投影终端，按了下：“Beta版还在跑，映射还没完全稳定。面部追踪得手动切换，不过在外头用问题不大。”
“真好啊...没想到你这么万能。”
“不不不！这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大学同学帮我弄的，他会搞一些这种幻术。”
“那行。只要能掩护身份就够了。”
“你确定要去？我听说那地底下有……”
“我确定。”阿澪打断她，语气温和却笃定，“那地方似乎跟鹿族有关系。我们总得有人先看一眼。”
黛茜叹气，盯着她的眼睛几秒，最后笑出来。
“行吧，那我也不劝你了。反正跟你这种家伙比起来，我也算不上理智。”
窗外的风带动招牌轻轻晃，落日从玻璃边缘透进来，染出一点暖金的光，照在冰冷的机械蝉上。
阿澪掏出手机，打开消息界面，输入：
“我们决定明天就去公园，上午十点，请在时代咖啡厅集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