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面对自己直属上司的诘问,匈奴士兵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
“我知道了。”赢雍叹了一口气,吩咐道:
“你去弄些羊腿羊奶过来,先给他们吃了,一路上风餐露宿,想必是又饥又渴。”
“好。”匈奴兵刚要离开,见赢雍向营帐走去,似乎要去见那些铁匠,连忙伸出手拦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赢雍皱了皱眉。
“大人若是想进去,容属下叫几个人陪您一起进去,齐人数量众多,大人不带甲胄,恐怕有险……”
赢雍心想他要做出这副样子,只怕帐篷里的人真以为自己要杀他们了。
万一里面出几个应激的,隔着近来个“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他穿着甲胄也不好使,要死在这里跟谁说冤去?
“这是我要招纳的人才,世上哪有举着刀兵去招揽人才的道理?”赢雍挥手,将那匈奴的手甩开,随后径直地走入营帐:
“你且去吧,若没有带来羊腿羊奶,就不准过来!”
这匈奴兵没有办法,怕赢雍有个闪失让首领怪罪,但碍着赢雍命令又不好进去,只好抄着刀直冲羊圈方向,一双腿跑得飞快。
营帐里诸多铁匠,一个个捶胸顿足,泣不成声。
他们原来以为这白云商队出了高薪价钱,是要雇他们去某个名门望族,给哪个族长做工,却没想到那白云商队领着他们不往内走,反而带向边境的方向。
等到路越来越偏僻,渐渐走出齐国,直通草原,工匠们才知道被骗了,这哪是见什么齐国赢大人啊!
分明是去见草原“蛮大人”!
“俺累了一辈子了,好不容易遇上个富饶活计,以为终于能赚钱成家了!谁成想却被骗到荒地,糊涂要丢了性命!”
“听说那些草原蛮夷,茹毛饮血,把咱们骗来,莫不是想要把俺们生吞活剥?”
“是了!那些蛮夷残暴凶恶,我娘说他们都是群茹毛饮血的禽兽!说不定真存了这个打算!”
赢雍站在帘帐一边,听着里面传出这些话,脸皮微微抽搐,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走了进去。
帐内空气并不好闻,男人的臭屁,汗水混杂在一起,还夹杂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赢雍心中鄙视哪个怂货吓尿了,脸上却露出微笑,对着营帐内数十位工匠打了个招呼:
“诸公,便是来此做工的师匠吧。”
铁匠们看帐内突然进来一人,还以为来了匈奴要取他们性命,个个吓得魂都没了,却听那人说的是标准的齐国语言,再看那人。
穿着件灰狼皮制成的等腰长袍,腰间系着件牛皮做的宽腰带,脚踏高筒皮靴,脸色红润,笑容亲近,长相虽算不上俊秀,却显得很精神,整个人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儒雅气质。
若是用玉树临风来形容此人的风度翩翩,想必是再好不过。
铁匠们见赢雍气质非凡,神情淡定。绝不是被骗过来的铁匠。又看他长相不似匈奴人,却穿着匈奴的服饰,在匈奴部族中来去自如,地位显然也不低。
一时之间,铁匠们也摸不清赢雍状况,只好试探性地问道:
“敢问?阁下是?”
“诸公不是来为一位赢大人做事吗?”赢雍笑着反问。
“是这样。”工匠们憋屈解释:
“我等见一个叫白云商队的贴了告示,说是高薪聘请一些工匠给一个赢姓大人做事,我等有意为那位赢公办事,谁成想那只不过是匈奴人掳掠齐人的诡计,虚诳了一个赢大人就把我们赚至这蛮荒草原……”
“诶。”赢雍摇摇头:
“何来诓骗之说?”
说着他单手指向自己,说道:
“我姓赢名雍,便是雇你们的赢大人。”
……
沉寂。
营帐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有些工匠身上却又出现了同一个动作。
赢雍看到他们的身体微微蜷曲,这是身体要发力的征兆,几个领头的工匠互相对视一眼,又有些犹豫。
洞察细节的赢雍自然知道这些人内心想法。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被匈奴掳掠来的,想要逃出去,又看自己地位不低,想试试能不能挟持赢雍。
“原来你就是赢大人。”为首一个工匠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似乎是怕引起赢雍警惕:
“不知赢大人,是草原人还是齐人?”
“自然是齐人。”赢雍心中也是好笑,他如果觉得不安全了,只要喊一声就有人进来,那些工匠自以为的小聪明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但他是诚心想要雇佣这些工匠的,不想靠着暴力强迫他们为宇文部族工作,而是采取更温和的方式。
若不是怕匈奴人对待齐人太过粗暴,他甚至根本不会进帐中。
至于危险,赢雍倒不怎么担心,识海中天命之柱没有报危,就说明未来这些工匠也伤不到自己。
“诸公怎么了?如何都板着一张脸?严肃得好像要死人。”赢雍索性走到领头铁匠旁边,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可是我怠慢了诸公?”
“哪有,赢大人多虑了。”铁匠头子不自然地笑了笑,和同伴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悄悄占据了营帐口的位置。
“这便好,我还以为诸位对我不满,嫌弃我给的薪资太少呢。”赢雍打了个哈哈,想缓和下气氛。
但收效甚微,那些铁匠绷紧的脸部肌肉一点没有放松。
“赢大人,我有一事相问。”铁匠头子道了一声,周围几个铁匠明白了其中意思,都围了上来。
赢雍站在人群之中,面色恬静,波澜不惊。
“我想请问赢大人一件事,麻烦赢大人如实告之。”
“你说。”
“敢问赢大人,我等和你素为谋生,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等?”
“何来害之说?我不明白,诸公是认为我心怀歹意吗?”
“不要装傻!”铁匠头子面目狰狞道:
“说甚么给某位赢姓大人做工!我还以为是给哪家大族公子!谁知道是草原蛮子!”
“这些草原蛮子,向来凶狠残忍!遇到缺的东西只管抢便是了,怎么可能会改了性子雇人做工?你身为一个齐人,落在匈奴之中,不思考如何劝导这些禽兽从善罢了,却反帮他们欺压自己的同胞!还说不是存心害我等?”
说着,铁匠头子一把握住赢雍衣领,眼中似乎有火焰喷出。
赢雍一阵无语,心想这哪跟哪啊,什么叫欺压自己同伴,他自己说了雇佣,给钱还管饭,三顿都是荤,还提供住宿,这待遇就算在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也是很好的,更何况来不来还是全凭自愿。
怎么从别人嘴中说出来,自己反而成那个十恶不赦的了?
还是匈奴给齐人的印象太差了。
他伸手拍了拍铁匠头子的手:
“松点,松点,诸公想岔了,若是我真的有意害诸公。”
赢雍脸色平静,直望着铁匠眼睛:
“早在先前诸公想把我堵在营帐的时候,诸公便已是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