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莲!”
昏昏沉沉之中,莲听到有人在呼唤着她。
听起来好像是夏姐?
“莲,莲,快起床了!”
那声音越发清晰,伴随着的,还有“笃笃”的脚步声。
她想睁眼,却发现眼皮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莲,好去下矿了哦,今天我会陪你一起去的。”她听到夏姐说。
一起下矿吗……
她回想起,自从被安排到采集区后,在工作时间就不得不和夏姐分开了。上一次一起下矿,应该是一年多前了吧,怎么今天又和她说一起……等等,没记错的话,夏姐不是还生着病吗?
“夏姐,你不是生病了吗?”
“没有哦,我的病已经好了,你看。”
好了?!
一阵欣喜涌入她的大脑,力量瞬间涌上。她终于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副地狱般的场景——只见眼前的站立着的夏姐,双眼圆睁,瞳孔散发着幽幽的紫光,嘴角流淌着鲜血,双手也满是血污。
“夏姐,你——”她吓了一跳,想要后退,却发现动弹不得。
眼前的“夏姐”看到她惊恐的表情,非但没有上前安慰她,反而露出诡异的笑容说到:“怎么了呀,小莲,你这是吓到了吗?”
“我,我,我不知道——夏姐你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明明,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莲失声的喊到。
“我?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夏,夏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不舒服?没有啊,我现在感觉比平常还要精神呢。”
“那,那你这幅样子,是什么情况啊?”
“我?唔,刚才有点饿,去吃了点东西了,你看。”说着,夏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只——人的断臂。
她……吃的是人肉?!
一股恶心感涌上她的喉咙,若不是极度的恐慌,恐怕她即刻就要吐出来了。
“嗯,莲,你还没有吃早饭吧,不来两口吗?”
“我,我才不——”
“哦,对哦,我都忘记了,你还没有接受过「馈赠」呢。”
“馈,馈赠,什么馈赠?”莲问。
“「馈赠」啊,就是——”夏姐说着,忽然将脖子一扭,转过一个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角度,不顾莲多少惊恐,狰狞的笑到,“「馈赠」,就是你给予我们的呀!哈哈哈……”
在夏姐疯狂的狞笑中,整个世界忽然颠倒了过来,天花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底的黑色深渊,莲也从床上落下,坠入其中。
无限的坠落中,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夏姐的狞笑,矿稿击打矿石的“乒乒”声,工人们的嘻笑声等等。在这当中,有一个陌生而又奇怪的低语始终贯穿其中,一直在用诡异的语言重复着一个单词。忽然,在深渊的最深处,浮现出一张着巨嘴的大脸,而她正好对着巨嘴的中央。莲本能的想远离她,却无力抵抗失重坠落,慢慢的,慢慢的,朝其中落去,直到被完全吞没。
“啊!”莲惊呼一声,“腾”的一下从床上跳起。
睁开双眼,眼前是熟悉床铺与地面,熟悉的窗户与清晨的阳关。
这是在家里吧?莲想着,狠狠的揪了自己一把。从脸上传来的痛感告诉她,现在是在现实没错了。
原来,是做噩梦了。莲长出一口气。
“莲,莲!”
忽的,她听到了夏姐的呼唤,随之而来的是渐强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紧,紧张攥住了被子。这声音,这场面,实在太像刚才的梦了!
还好,梦只是梦,并不是现实,他看到,略带疲惫的夏姐,身穿一袭白色长裙,肩上披着冬天才穿的棉大衣,拖着脚步走进来。
“你这是什么打扮啊,是在提前过圣诞吗?”莲忍不住吐槽到。
出乎意料的,夏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怼她,只是静静的走过来,坐到了她的旁边。看到夏姐的脸色,她才想起到,夏姐仍然生着病呢。
“对,对不起,忘记你还难受着。”莲尴尬的道歉道。
“我没关系的。”夏姐用虚弱的声音说到,随后关切的看了她一眼 ,问到,“倒是你,没事吧?”
“啊,我?我有什么事啊?”
“你自己看看镜子,你脸色有多少白。”
“啊,这个,这个是,是……”
“做噩梦了?”
“……嗯。”
“唉,也是啊,这两天我什么活都干不了,只能麻烦你操劳了,你之前也没有过经验,确实容易做噩梦啊。”夏姐自怨的说。
“才没有呢,我一个人也担得过来的,我可是把昨天的脏衣服都洗好了 ”莲颇有些骄傲的说。
“原来那是你洗的啊!”夏姐惊讶的问。
“对啊对啊,怎么样,很厉害吧!”莲说着,昂起了小脸。
话音刚落,突然,夏姐将脸埋到袖子中,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是病发作了吗?不会是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了吧!
莲赶忙从被窝里钻出来,慌张的扶着夏姐,正想拍拍她的背帮她吐出气管里的异物,却发现夏姐忽然又抬起了头,对着天花板哈哈大笑。
完蛋了。她想,夏姐不会是生病生傻掉了吧。
“夏姐,你怎么了啊!不会是把脑子烧坏了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哈哈哈。”夏姐朝她连连摇手,但仍然止不住的大笑,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伸出手,指了指门外。
门外有什么东西吗?莲疑惑的想,迷茫的看着夏姐。而后者只是不停的笑,一边笑还边对她说:“你自己出去看看吧。”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啊……”莲嘟嚷着,顺手抓起床头的一件外衣罩在单薄的睡衣上,穿着双拖鞋走向大门。到门外一看,莲的双颊忽然飞红。
眼前,堆积在脸盆里她昨天刚洗出来的衣物,那几件白色的T恤衫、长袜和长裙,此刻全都变成了鲜红色。
“哈哈哈,你还真是会洗衣服啊,哈哈哈……”不知什么时候,夏姐来到了她的身后,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框,脸上笑容犹存。
“我,我昨天洗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这个,这个绝对不是我的问题!”莲狡辩到,但是脸上的红色不争气的到了脖子根。
“我问你呀,你昨天洗的时候是不是把所有衣服都堆到一块儿洗了啊?”
“对啊,怎么了,难道衣服不用水洗吗?”
“哎呀哎呀,我的莲小姐啊,你还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啊。”夏姐说着,又用手顶住了头,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嘛,你倒是说啊!”莲火急火燎的问。
“那几件衣服里,有我的一件红裙子,那布料的质量不好,染色不行,很容易掉下来染到别的衣服上的,我平常都是把他们分开洗的。”
“这我怎么知道啊,硬要说,也是你的红裙子的问题吧!”莲恼羞成怒的说。
夏姐耸了耸肩说:“我也没想到我的大小姐会亲自动手洗衣服啊。”
“哼,那我下次不洗了行了吧。”莲鼓起嘴别过头去。
“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倒是你,那几件全是你的衣服吧?”
“到时候我穿你的不行吗?”
“我的?我的对你来说太大了吧。”
“拿剪刀剪两下,再缝两针不就好了。”
“谁缝,你吗?”
“你不帮我缝?”
夏姐听到这话,微微的笑了笑。不论外表看起来如何,莲到底还是那个天真率性的小丫头,远没有到
别人说的什么到了懂事的年龄,不需要别人陪伴就可以自己独立生活。不过她却并不为此感到操心。长久的陪伴,让她和这个小女孩间形成如同家人般的羁绊——她,以及这矿村中许多人从未从父母处得到过的东西。
她需要她,而她也需要她。
“你真不帮啊?”正当夏姐还在沉思时,莲忽然打断了她,将她拉回现实。
“唉,我也想帮啊,可惜我不太会针线活计。”夏姐无奈的摇了摇手。
“那,那该怎么办啊,我总不能穿着这个去见人家吧,这也太……”莲说着,又不自觉的脸红起来。
“唔,看来只能动用储备资源咯。”
“储备资源?有别的适合我的衣服?”
“不是这个,我是说——”说着,夏姐转身进屋,只听得屋子内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不久,夏姐便拿着一个包袱走出,递给莲。
“这个又是什么?让我用这块布当衣服?”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要不你试试?”
“呃,算了吧。”莲说着,好奇的打开了包袱。随后,她惊讶的看到,在包袱里面裹着的,是几枚沉甸甸的金币!
“这个,这是!”莲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这些都是我攒下来的积蓄啊。今天不正好是礼拜五开市场的日子吗,本来我想着要去买点东西,现在正好就拜托你跑腿了,顺便给你自己买几件衣服。”
礼拜五……忽然,莲想起了昨天和雷霆的对话——对啊,今天可是礼拜五啊!方才的噩梦太过惊悚,吓得她险些忘掉和雷霆的约定。
“可是,可是,这些是夏姐你每次发工分领奖时攒下来的吧,就这么给我用的话,不太好吧……”莲手捧着金灿灿的硬币,有些不安的说。
“没关系啦,我不是以前就和你说过吗,我的就是你的,况且我本来就是要去买点东西的,就当做给你几个跑路费好啦。”
“真的可以吗?”莲小声的问,“这可是你辛苦攒下的,我一点力都没有出过却拿来用了。”
夏忆看到莲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禁感到一阵鼻酸。她想上前给莲一个拥抱,但手刚伸出,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股甜腥味涌上喉头,双腿和海绵一样软了下来,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前倒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她只来得及腾出一只手撑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呃,夏姐,这有什么好笑的啊?”不知所以的莲还以为夏忆又在笑她了。
她紧了紧喉咙,强撑着将那一口血痰逼住,尝试着站起,却又一次倒下。
“夏姐!”莲惊呼一声,这才意识到夏忆是病又发作了,赶忙扶住她的肩膀想将她带回屋内。
但就在莲的手碰到夏忆的一瞬间,夏忆和触了电一般将其弹开,随后颤颤巍巍的站起,对莲挥了挥手,说:“没事,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而已,应该是后遗症吧。”
“什么后遗症,你的病根本没好吧!”莲说着,还想上前扶夏忆一把,却又被夏忆粗暴的推开。
“我没事,不过是一点小病,用不着这么慌张的,你呀,快去集市吧,到时候晚了说不定东西都卖完了。”夏忆故作轻松的说,但无法掩饰额上不断冒出的虚汗。
“可是你——”
没等莲说完,夏忆忽然又推了莲一把,催促道:“你就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莲看着夏忆虚弱的样子,根本没法放心离开,但,和夏姐说的一样,现在矿村的人陆续都醒来,出发去集市了,估计雷霆也到了,说不定就在等她了。想起昨天的话,莲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想见到雷霆。
犹豫了一会,莲还是决定先去集市看一下。一直待在家里陪夏姐,也只能帮她分担一点压力,于她的病无用,只有拿到了药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看雷霆昨天那副样子,他是有门路有自信找到药的。
“那,那我先走了。”莲说着,将几枚金币小心的收进囊中,随后沿着大路朝集市那边出发了。
“你照顾好自己啊!”莲边跑边说。
夏忆没有回答,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在确定莲看不到她后,她才放下心来,拖着脚步走到门槛旁,随后无力的瘫坐在台阶上,将喉咙中的一口血痰吐出。
看着那散发幽幽紫光的鲜血,夏姐不安的捋起袖子。在层层厚布的包裹下的手臂,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滑清洁,遍布着紫色的结晶,还有绛紫的纹路顺着血管而上,仿佛纹身一般。
今天早上起来后,她倒是感觉不想昨天那般昏沉,只是手臂上诡异的色彩比昨日更加严重,而且,不知为何,当她看到那鲜血时,忽然有一种“把它吃掉”的冲动。
“到底是怎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