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作者:千绘Asai 更新时间:2024/6/27 12:41:01 字数:5464

这声音,有些耳熟。

“来了来了,是哪位啊?”夏姐一边说,一边来到门前,给来者开了门。

莲撑起大病初愈的身子,穿了双拖鞋,悄悄的跟着夏姐,趴到卧室门框上,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大门处。

随着大门打开,莲看到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光景的女人。

“啊,是你啊。”夏姐的话语中透露着喜悦。

“我来看看小莲妹妹怎么样了。”说着,来人向她这边瞄了一眼,瞟见了在门口偷偷张望着的莲。

她的声音犹如天籁,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流出,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那是一种独特的嗓音,清脆而婉转,如同夜莺的歌声般动人。然而,在这美妙的声音中,却蕴含着无尽的沧桑和寂寞。

“呵,看来好的差不多了,能够下床走路了。”

此时,莲也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声音。她好像就是那天把她抬回来的人。

“啊呀,莲,你怎么下床了!”看到莲擅自行动,夏姐为她感到担忧。

“没什么大事的啦,走几步路而已,我又不是残疾了。”莲满不在乎的说,同时又打量起眼前的来客。

此刻她褪去了黑色长袍的伪装和阴影的遮蔽,真实的面貌在她眼前暴露出来。她内穿一件白色小衬衫,外披一件朴素的下摆略长的白色外套,纯白的丝绸在长久的穿戴与漂洗下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有几处明显不是原装的白色补丁,但从上面绣有的几只残缺的腾云驾雾的仙鹤,依旧能看出其精良的做工,玄色的长裙打底,其上沾有些许泥土。头上别着自制的发卡,一头黑色长发下部聚拢扎了个辫子垂在胸前。她的皮肤因为长期的地下劳作显露出矿村人普遍具有的病态的白,眼角和额头却水嫩白净。双手并不粗糙,但也说不上光滑,上面清晰可见斑斑驳驳的伤痕,像是分拣矿石时留下的痕迹。一双眼睛黝黑明亮,透露出坚韧勇敢的气息。

“对了,莲你还不认识她吧,她就是那天把你背回来的姐姐,叫肖希,就住在我们附近。还不赶快谢谢人家。”夏姐介绍道,说着把肖希请了进来,给她找了把椅子坐下。

我早就认识了。莲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

“真是多亏了你啊,要不然莲可能现在都醒不过来了。”

“说起来,其实不是我发现的她,是她的一个叫雷霆男同伴,听他说小莲妹妹淋了雨,发烧晕倒了,他不太方便把小莲妹妹带回来,就拜托我了。”肖希说着,朝莲莞尔一笑,莲则尴尬的朝她招了招手,算作回礼。随后,她又紧张的喝了口水。

虽然夏姐不知道,但莲心里明白,对方可是那个神秘组织里的人物,自己还不是很了解她,她可不敢轻举妄动。

但接下来,肖希补充的话让莲差点把水喷出来。

“也多亏了那位叫雷霆的人,不知道他哪里找到的药物,知道我熟谙药理,拜托我给小莲妹妹开个方子。真要谢的话还是要谢那位雷霆。”

莲握着水杯的手有些发抖。虽然夏姐嘴上说并不怪她,但刚刚经历过“拷打”的她一听到这个就条件反射似的发抖。

大概是察觉到莲的异常,夏姐转移话题道:“惭愧啊惭愧,我从小被当作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培养,到头来空有一身居家本领却奔三了都没找到伴侣,老大不小了还得带个小姑娘,生了什么病也不懂医术,要不是肖希姑娘出手相救,我大概会后悔死吧。”

“哪里的话,小女不过略微知晓一点药理罢了。夏忆姐姐过奖了。”肖希说着,向夏忆微微鞠了一躬。

虽然莲仍然抱有一丝敌意,但肖希的穿着,举止间的不俗气度,谈话间展露的风雅,无一不勾引着莲的好奇心,想要对她有更深入一步的了解。

“小希,啊,不对。”莲一开口便咬到了舌头,惹得肖希和夏忆哈哈大笑,而莲则羞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事的小莲妹妹,你叫我小希姐姐也可以,认识我的人我都让他们叫我小希的,现在我们俩也是认识的人咯,随你怎么叫吧。”

见肖希这么大度,莲直接打开话匣子道:“小希姐姐,你这件衣服是自己做的吗?你是怎么知道药理的啊?还有——”

“等下等下,莲,你一个一个问呀,一下子问这么多你让人家怎么回答得上来?”夏姐打断莲道。

“没关系的,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正好和小莲妹妹闲聊两句。”肖希说完看了莲一眼。

不知为何,莲在那一瞥中感受到了深深地无奈、不甘和愤恨还有……一丝奇怪的意味。

“先说这件衣服吧。这不是我自己缝的,是我从先前的家里带出来的。”

“家里?小希姐姐不是本村的人?”莲震惊道。

肖希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这样,我是在十一岁那年被迫来到矿村的。”

“是……被妖怪袭击,家破人亡了吗?”夏姐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小心的问道。

肖希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我从来没见过妖怪,因为到十一岁为止,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门半步。我是由爷爷抚养的,我的父母是商人,总是游离在外,而我的爷爷是名医生,我长时间跟在他的身边,自然也学会了一些药理。”说到这,肖希的脸上忽然露出悲哀的神色。

“本来我以为生活就这样也挺好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的父母他们没有征兆的就回来了,脸上露出焦急神色,一回到家就打包起东西来,一边收拾还一边嘟嚷着‘「土行司」的人就要来了’。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爷爷那天早上喝完一盅他平常一直都会喝的早茶后,就很平静的坐在他的藤椅上,知道爸爸妈妈回来,他也无动于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爸爸妈妈好像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往外走。我想跟上他们,但是妈妈却将我抱起,放回到爷爷身旁,给了我一个拥抱,随后嘱咐我在这里等着他们,然后就是离开了。

对于妈妈的话我向来是很听从的。我就一直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没有吃中饭,也没有吃完饭,爷爷也一直坐在我的身旁,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终于,大概是子夜的时候,那时我已经睡过去,不,用昏过去应该更加妥当,因为我那时已经非常饥饿了。那天乌云很浓,月亮呗遮的严严实实。我家的门忽然被撞开,但是走进来的不是我的爸爸妈妈,而是一群陌生的面孔,手里拿着铁质的兵器,身披铠甲。我害怕极了,畏缩在爷爷的身后。

他们凶狠的一个一个房间搜查着,一边寻找一边说着什么‘别让他们跑了’。很快,他们搜到了我和爷爷的这间屋子。

当一群手持武器的陌生人冲进房间的一瞬间,我被吓哭了。响亮的哭声似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拿起武器对准我,向我问起了爸爸妈妈的下落。

我当时被吓坏了。其实就算清醒,我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去了哪里。可他们好像坚信我是个骗子,就是不相信我的话。越发响亮的哭声似乎惹恼了他们,其中一个忽然飞起一脚,将我踢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我一时间连哭都哭不出来。

‘妈妈的,问他老爷子不就好了!’这时,他们中间不知是谁出了个鬼主意。

于是,他们放弃了我,专而去针对我的爷爷。他们拿准武器对着怒目圆睁的爷爷,嘴里飙着脏活,逼问着我父母的下落,可爷爷仍然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其中一个人大概是不耐烦了,噗的一下给我爷爷的胸口刺了一枪。爷爷却仍然不动,仿佛泥塑一般。他们终于发现异样。其中一个人凑近到爷爷的脸庞,然后是胸前,最后将爷爷的枕部翻出看了看,下结论到:‘这老头,早就死了,死了快9个多小时了’

原来之前一直陪着我的,是一具尸体。偌大的家中,其实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也顾不得哭了,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发愣。

‘妈妈的,让他们全跑了。’在一番地毯式搜索无果后,他们聚在一处,恨恨地说。

‘这不是还有一个吗?’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我的身上。

‘你看她那傻样,估计已经吓傻了吧。’

‘傻了又怎么样,我看那女孩到长的精致。’

‘疯了!重犯的孩子你也敢碰!小心生出来一个孽种!’

‘那你们说怎么处理她?’

‘关大牢里?’

‘拿来当诱饵吸引犯人出来?’

‘放逐到野外自生自灭去?’

……

他们讨论了很久,似乎怎么处理我变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这段时间我却只是在原地发愣,久久无法从被父母抛弃、被爷爷扔下的震惊中回过神。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兵走到了我跟前,说道:

‘听说最近下面人少了,依我看,就让她去做苦力吧。’

这个建议似乎得到的了众人的认可,于是我被他们带走,在黑暗的地牢里关了几天,随后被蒙上眼睛坐上了一辆马车,最后便来到了这里。我身上这件便是我来这里时所穿的,我自己学了针线,每年改一改,补一补,只舍得在节假日里面穿出来,就这样穿了十多年。”

听完讲述,莲和夏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莲本想出言安慰,但她却看到肖希在讲述时居然没流一滴眼泪,讲完以后,居然还微笑着看着她们。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我有哪里没讲清楚吗?”肖希仍然保持着微笑问道。

“没有,很详细……甚至有点太详细了。”夏姐说道。

肖希听罢苦笑几声,继续说道:“几十年前的往事了,不值一提——没浪费你们时间吧。”

“没有,谢谢你肯讲的这么详细,我……”夏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如此健谈的她也找不到话题继续了。

就在这时,莲冷不丁的问道:“「土行司」,是什么?”

话一出口,莲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夏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可肖希却做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笑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土行司」具体是干什么的,不过我知道,这儿的管理人和武装力量,就是隶属于「土门司」的。”

这儿的管理人!莲差点惊的下巴要掉下来。

“等一下,肖希小姐。”莲忽然注意到,夏姐似乎换了一副口气,“你是在外面知道的时候这些事吗?”

“不是哦,是我在矿村的几个好友告诉我的。”肖希仍然挂着微笑说道。

“这样吗,那,你认识朱星吗?”

朱星?!夏姐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起她来!

莲紧张的回顾了夏姐一眼,正想问个明白,却看到夏姐怒目圆睁,死死地盯住肖希。而后者那完美的微笑从不离嘴,此刻也静静的注视着夏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闹得这么一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了!莲想在中调解,可一边是老相识的夏姐,一边是来路不明的神秘组织成员肖希,帮哪边她都不是。

正在莲焦急时,肖希主动打破了僵局。

“我没记错的话,小莲妹妹你也是外面来的吧?”肖希没有回答夏姐的问题,而是转而和莲对话。

“啊,我吗,好像……是的吧。”这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莲却答不上来。

“怎么能说好像呢,我清楚的记得小莲妹妹是在我来到矿村不久后,坐着大马车从外面来的,怎么你不记得了?”

“我……”莲涨红了脸。

“她失忆了。在她来到矿村前的记忆,她全都不记得了。”夏姐解释道。

肖希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向莲问道:“是这样吗?小莲妹妹?”

莲窘迫的点了点头。

这个一直是她的心病。矿村中其实有不少外地来的人,但不论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他们都对自己的童年有着清晰的记忆,可唯独她,对来矿村以前的事没有一点印象,初到矿村时和婴儿没有差别,全靠这夏姐才活到了今天。

“这样的话,太可怜了。”肖希惋惜的说道。

“她还用不着你关心。”夏姐一反常态,咄咄逼人的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夏忆姐姐,别着急嘛,我这不是也在回想吗。嗯,朱星,她很久以前是你的室友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夏忆姐姐——她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来找过我,这个她也和你说过了吧。”

“她和你说什么了!”夏姐急切的问道。

“嗯,我记得很清楚,毕竟那是她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她当时啊,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说着,肖希抬起头,和夏忆对视着,说道“‘我要走了’。”

“然后呢?”

“没了。”

“你确定?”夏姐显然并不相信。

“确定。”肖希说着,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夏姐。

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见此情景,莲也不敢吱声了。

“咕~”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那是莲的肚子发出的声音。

夏姐皱眉看着莲,肖希捂着嘴巴小声笑着,莲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唉,忘记了,这都中午了,也是时候吃午饭了。肖希小姐不介意留下来吃一顿再走吧。”

“好的啊,谢谢,夏忆姐姐做的我都会吃的。”肖希露出甜甜的微笑说道。

只见夏姐极其缓慢地起身,似乎有千万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被折服,拖着步子走进了厨房。

待到炒菜声响起,莲这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世界大战一般。

夏姐是什么情况。莲疑惑地想。平常,不论别人怎么惹夏姐,她都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反应激烈。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按理说,夏姐并不知道肖希的真实身份,可夏姐还是如临大敌一般对待着肖希。

老实说,听完肖希前面那番情感真挚的讲述,莲就已经打消了对她的顾虑,莲不明白为什么夏姐会在肖希说完以后这么反感她。

就在莲思考之际,连忽然感觉到耳畔有一股灼热的气流扑来,随后她听到了肖希的低语:“小~莲~妹~妹~”

肖希故意把每个字的尾音都拖的很长,每念一个字她都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打在耳朵上。

“你干嘛啊,小希姐。”莲有些反感这样做,但迫于她是客人不好打断。

“哦~都开始叫我小希姐而不是小希姐姐了吗?”肖希仍然趴在莲的耳朵旁轻声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这证明,你和我之间,更加亲密了呀。”肖希说着,莲忽然感觉到耳朵有些湿润润的。她立马警觉起来。

“等,等下!肖——”不等她说完,肖希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能叫出来哦,被夏忆姐姐听到了可不好哟。我就是和莲妹妹开个小玩笑而已。”没等肖希说完,莲感觉自己的耳朵更加湿了。

这家伙,分明是在舔自己耳朵!

奇怪的是,她一开始有些反感,想要脱身,但前面在耳边的低语已经弄的她的耳朵瘙痒难耐,此刻舔耳朵的举动恰好就像在瘙痒一样,她居然感到有些舒服,加上嘴被捂住,反而……有点渴求了。

莲感觉自己的双颊又滚烫起来,泛起了一阵恶红。

“哦~莲妹妹看起来很享受嘛。”肖希挑逗着莲。

“我没有……你快放开我啊。”

“莲!帮我拿下外面装酱油的瓶子!”忽然,夏姐在里间呼唤着莲。

“来了!”莲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逃离了肖希的魔爪,后者则不情愿的放开了莲,撇了撇嘴。

就在莲拿好酱油瓶,准备送进里间递给夏姐时,肖希又扯住了莲。

“干什么,我得赶紧给夏姐送进去,她急着呢。”经历了前面那奇怪的举止,莲忽然有些害怕,忙于逃脱。

“别怕啊莲妹妹,我这会可是和你说的正经事,我就是为了这个特地过来一趟呢。”

“找我?”莲诧异道。

“对啊,塞格洛米先生亲自向我吩咐的。”

听到塔夫塔到名字,莲愣住了。

这个神秘组织的头领找她?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肖希却好像十分欣赏莲的反应,再一次俯身到她的耳边,给她塞了一张小纸条,悄声说道:

“今晚,七点,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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