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色穹顶之上,死蠡慢慢降了下来,在她身后跟着杰森、乐香盈和小丑,盗墓人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来。
死蠡的目光在大厅底部一阵搜寻,很快就发现了发色仅次于小丑显眼的小女孩,与此同时,在小女孩旁边的某个白色的物体,吸引了她的注意。
“哦?那是?……”
“我已经拿到了。”死蠡一落地,研究员就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拿出了她在8号洞穴里找到的信封,“就只有这个,和你想的一样。”
“有劳了。”死蠡笑着对研究员说,“把信封给小女孩吧,盗墓人已经承认了,她偷的硬币我都拿回来了。”
研究员愣了一会,随即点了点头,把信封交到了死蠡手上。
死蠡没有立刻离开,她抬起头,又看了看研究员的脸,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表情,随即才走到小女孩面前,小丑也跟着走了过去。
听不到声音的小女孩没有注意到死蠡已经站在她面前,她仍然蹲下身子把手埋在小白柔软的皮毛里,对于一双泡在冰冷海水里几个小时的幼嫩的手来说,这种温暖柔软的触感欲罢不能。
死蠡也是走近了之后才看清楚小白的真面目,她刚才一直对这团白色的东西颇为好奇。“哇哦,原来是一条萨摩耶。”死蠡在心中惊叹。
死蠡轻轻把手伸了过去,拍了拍小女孩在她自己视野范围之内的手,确保不会吓到小女孩。
小女孩一抬头,死蠡朝她友善地挥了挥手,无声地打了个招呼,把信封和10枚硬币递到她胸前。小女孩接了下来,但脸上还是懵懵的,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小丑求助,小丑指了指死蠡,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研究员,比划了一些动作,小女孩随即朝死蠡鞠了个躬,死蠡一时之间没想到会受此大礼,连忙也鞠了个躬回去。
“大小姐,我告诉她的内容就只是你们两个人代她去取了她的硬币,其余的东西没有告诉她。”小丑对死蠡说,他想必也是看出死蠡并不懂手语,和她说明情况以免她心生顾虑。
“啊哈哈,是这样嘛。”死蠡笑着挠了挠头,她还因为刚才自己的表现而感到有点尴尬。不过,她的心情是愉快的,再怎么说,她解决了一件令她担忧许久的事情,之前她一直在与时间赛跑,现在,她跑赢了时间,从那种窒息般的紧迫感中被解放出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过,自从她一回到这个大厅,她就已经没有原本那么轻松了,她察觉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的端倪,好似两根稻草压在心头,重量很轻,但那若有若无的知觉令人无法忽视。
她发觉到,研究员有些怪怪的,反应比之前明显迟钝了。
她还发觉到,少爷正站在不远处,不加掩饰地盯着这个方向。
“这又是闹哪出……”死蠡心想,“难不成和那条狗有关系?直接去问问樱子吧。”
死蠡回到了研究员面前,研究员的神情木讷,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又是迟钝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死蠡。
“呃,我先和你共享一下情报吧。”死蠡没有第一时间问她想问的问题,她先把自己刚才的行动事无巨细地和研究员讲述了一遍,包括她直接用电击手表唤醒了乐香盈和在最后“放了一马”给盗墓人。
“我说,”最后,死蠡话锋一转,“你这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的样子很奇怪。”
死蠡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向研究员提问道,她们现在已经不是那种互相还要隐瞒情报的关系了,她们是临时伙伴,同时也是临时伙伴群体中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同盟,任何有疑虑的地方在第一时间就应该直接提出来。
在听到死蠡的发问时,研究员的身体震了一下,死蠡观察到了。
研究员扶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终于,她开口了:
“这些都是来自于少爷的推论,刚才……”
研究员几乎是以完全原话复现了刚才她与少爷的对话,每一个细节都贯彻到底。
死蠡专注地从头听到了尾,确保没有漏掉任何关键的信息。
“嗯……我都理解了。”听完后,死蠡一边思考着,一边点了点头。
不过,和研究员不同的是,死蠡并没有因为这个猜测而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单纯觉得很合理很神奇,而没有感觉到研究员经历的那种恐怖。因为,只有研究员是对第二个梦的实验室也有所了解的,研究员从这两个梦中窥视到了更多的东西,而死蠡虽然也意识到这好像和研究员跟她提到过的那个什么“死囚”有点关系,但她毕竟也没有见过实物,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触动了。
“你怎么看?”研究员问。
“我觉得事实应该就是这样了,”死蠡说,她果断地下了决定,“里面可能会存在一些纰漏之处,但是我觉得大体应该就是如此。”
得到死蠡的意见,研究员又一次沉入思考中,她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死蠡其实也想起了一些事情:“如果事实的确如此的话,那1号洞穴那个转角处的通道,会不会是……1号的房间?”
无论如何,她感到十分奇妙且幸运,自己上一轮恰好发现了那个被忽略的转角通道,而这一轮又恰好得到了关于1号参与者的一种猜想,冥冥之中仿佛有命运的指引,她有了下一个明确的探索目标。
“哦对,还有一件事。”死蠡打断了无休止处于思考中的研究员,“那条狗是怎么回事?”
研究员这才想起来她忽略了有关小白的事。
“它是13号,绰号天使,名字是小白。”
听到这件事,死蠡的反应比听到刚才那个惊人的猜想时还要大。
“一条狗是参与者?这……”死蠡瞠目结舌。
“我也很难理解这是为什么,那个幕后黑手的目的非常不明确。”研究员说。
就在这时,死蠡又想起来一件事。
到现在为止,除了第一轮就被裁决的1号,就只剩下一个编号的参与者没有出现过了。
4号,独角仙,■■■。
■■■,它的名字就是如此,三个黑色方块,在4号位置的标记上也同样如此。
而绰号,两轮下来,死蠡也逐渐对它不陌生了。这场游戏里的绰号很多其实就是字面意思,诸如“高中生”、“研究员”之类的直接标明身份,比较特殊一点的“懦夫”、“盗墓人”是暗指性格,并无什么玄妙之处,所以,在遇到小白之前,她一直对“独角仙”这个绰号感到困惑,她一度设想4号可能是个昆虫学家或者斗虫爱好者之类的,但是,现在看来,有一件她从未设想过的荒诞事情似乎要成为现实了。
4号,会不会,真的是一只独角仙?
那个幕后黑手,绑架了一只独角仙放进这种杀人游戏里?
死蠡心里有一种预感,她必须要去一次4号洞穴了。
不过,在此之前,死蠡环视了一下周围,清点了一下人数。
少爷、小女孩、杰森、小丑,他们四个是这一轮自然醒来的,现在在大厅里,再加上一个小白,死蠡刚才注意到,小白的左前爪少了一根指头,变成了羽毛,它也是被赋予了裁决权的参与者。
盗墓人、魔术师、癫狂者A,他们三个虽然醒来,但一个在洞穴里还没出来,另外两个依然不见踪影,按理来说,魔术师如果只是去自己的洞穴的话,应该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死蠡可以判断他已经脱离队伍独自行动了;而癫狂者A,死蠡就无法判断了。
乐香盈、研究员、死蠡,她们三个并没有真正意义上醒来,只是依靠电击手表强行苏醒,并不具备裁决权。
实际上,该到的人已经到齐了,死蠡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关于这一轮的裁决,请各位自便吧。”死蠡说,“我会遵循我的诺言,这一轮,我会裁决12号盗墓人。”
没错,其实现在对这几个人的话,并没有太多需要隐瞒的东西了,倒不如说,现在还会响应死蠡的号召停留在大厅的,本就是对死蠡抱有一定信任的人,除了少爷以外,其他几个人都是死蠡刚才选择的临时搭伙,而少爷,死蠡其实也正在准备把他也拉拢进来,因为他已经看穿了那么多东西,死蠡预感到自己以后会非常需要他的力量。
但是,即使如此,她依然有不想坦白的东西,就目前为止,她觉得,还不是时候,少爷和小丑,这两个人还没到如此可信的地步。
那是和研究员秘密同盟的基础。
死蠡刚说完她的话,就立刻看向了乐香盈,不出所料,乐香盈正带着异样求助的目光向她看来,趁着其他人考虑的间隙,她迅速把乐香盈拉到了一旁。
“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乐香盈伸出她的左手,急切地向死蠡问道。
就在洞穴里时,死蠡就曾故意摸着乐香盈的左手小指向她暗示,当时,乐香盈看懂了死蠡的暗示,没有在洞穴里就直接问死蠡,现在她非常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乐香盈,你不是这一轮的正常苏醒者,是我依靠了电击手表把你叫醒的,我也是。”死蠡微微扯起袖口,露出了她手腕上的电击手表,“每一轮醒来的人是随机的,不是所有人都会醒来,只有醒来的人会拥有裁决权,我们两个是没有的。”
乐香盈瞪大了眼睛,呆住了一会。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说你会裁决盗墓人啊?”
“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不能说我们费劲抓到盗墓人之后什么也不惩罚她吧。”
“但是要是他们不裁决盗墓人,你不就是完全放过盗墓人了吗?为什么?”思考半晌,乐香盈还是不解地问道。
死蠡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乐香盈的左胸口。
“乐香盈,没看出来,你的心也挺狠的。”
乐香盈下意识捂住了胸口,听到死蠡的评价,她又疑惑又害羞,脸有点发红,但是她其实主要还是感觉莫名其妙。
“你觉得,她罪至于死吗?”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乐香盈顿时理解了死蠡的想法。
是啊,她的心太狠了,盗墓人的确犯了罪,但是,小偷小摸,何至于死呢?身处于杀人游戏之中,随时都会有人死的环境,竟然不知不觉也把她的心腐化了,当杀戮成为了寻常之物,公正的心也会变得偏执。
而死蠡这么做,斩钉截铁地就假装给盗墓人投了一票,无非是在其他人面前为盗墓人博取一些同情,让他们也能冷静下来多考虑考虑,要不然,恐怕其他人都会出于情绪化毫不犹豫地裁决盗墓人吧。
死蠡在试着救一个她认为罪不至死的人,与其说是救,不如说是给她一些机会和可能性。
同时,她也是在提醒其他人,不要被这个游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不要被泯灭了人性。
“盗墓人能不能活下来,也就看她运气了,她虽然无耻,却头脑也还不错,如果能不动歪脑筋,其实也是可用之人。”在离开12号洞穴的房间时,死蠡就已经在心中如此想到,“这一轮死的应该会是她或者癫狂者A吧。”
有点讽刺,所谓的救一个罪不至死的人,其实就是把另一个罪不至死的人拉入同等的险境,癫狂者A除了狠狠打了死蠡一拳以外,也没有干别的事了。但是现在,一个小偷,一个暴力狂,总有一个要被命运碾碎,总有一个不得不因为这场残酷的游戏而受到远超于他们罪孽的刑罚。但是,这片绝望之海,这是无可奈何的,当光是活着就有可能成为死去的理由时,罪孽又怎么可能被容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