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创,关于哈某的信息已经找到了,也是我们地界的人……”两分钟前,一位留着络腮胡的大叔在门外接了通电话,大概是听完了电话那头的汇报。据说全世界都有他的耳目眼线,在京城更是有不少常联的听床师。
哈姓全国只有七万多人,他能那么快找到并不意外。
会议室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我就感觉他是在故意装疯。”这时一个十八岁男高信誓旦旦地说。
“麻瓜们说他是精神病,有什么不对吗?在麻瓜眼里我们不都是精神病吗?保不齐就是因为他擅自带了什么违禁物品(麻瓜的安检当然认不出来),想看看经过那片天空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反悔了,就在他登机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那片险恶的天空正向他传来异样的共振……”
他指的应该是“时砂”,与时空旅行相关物件的行话。它们的形态、材质不一,也无法从其中推算能量的差异。时砂只能自然凝合,是一种贮存于实体却超逾时间的非实体。它可能看起来是一个罐子,在经历一次循环后就确实只是罐子了。
发生在物身上的人们通常谓之“魔法”,因为它的不可控性,我们地界很早就禁止了在人身上的相关实验。这次首都上空的异常磁场确实极为罕见,我想很多地下组织都会闻风而来……
循环需要极大的能量,更何况是六次。行家一眼便知这里说的并非是一种显白语言,他是在用麻瓜的语言向我们转述行动计划呢。那么这样的能量从哪里来?
“还记得他说过‘快给家里人打电话’吗?”旁边的另一个男高应和道。
原来如此。通话产生的磁场可以为飞机的内部空间充能。我们显然不可能做到让整架飞机上的陌生人都同时保持通话状态,但如果都是自己人呢?坐在我旁边的女士提醒我打电话也只是一种隐喻,它产生的磁场能量是严重不足的,这意味着我们还需要动用更高的科技。
那么他为什么又要强调“地心人”呢?“死神来了”“第六次循环”这种让麻瓜喜闻乐见的电影情节就足以夺人眼球,而“地心人”却常被误识作“机器人”,甚至还有调侃是“底薪人”。那位络腮胡大叔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说这很可能是他向地界寄来的投名状。
“他在后面提到了‘奴隶主’和‘资本家’,这其实是一个商业隐喻,它代表着投名状的双重内涵。‘地心人’与‘地界’可以理解为一种字面意义上的联系,而他确实也与地界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关于“奴隶主”这个关键词存在一定分歧。网络上所有视频的字幕都把这句话翻译为“一辈子得他妈努力去打工”,而我们不少人听起来都觉得更像是“一辈子给他妈奴隶主(制)打工”。鉴于很多媒体都无法正确翻译出“地心人”这个关键词,或许“奴隶主”也存在同样的情况。关于投名状的古今含义,我们可以类比从“社会”中分疏出来的“江湖”和“黑道”二词来理解。里面都有人称霸一方,但一派行义,一派却行不义,这基本上就是地界的生态。
在地界,大家并非铁板一块,而是组织森立,亦敌亦友。有些组织更在明处,有些组织更在暗处,比如我们组织就是这样,只有少数信得过的盟友会时常联系交换情报。每次场地都是或租或借的,用过酒店、公司、学校……主创招纳人才的方法也与那些明处的地界同行(这些组织往往人多势众)有点不同,她喜欢在自己的家族企业里找,并把人数限在了十人。
那现在哈某怎样了?大叔说目前他们还在找,据说现在很多地界的人都在尝试联系他。我们关于他的信息还很少,只知道他八年前(也是天才男高啊)曾经在一个也是像我们这样的小组织里呆过三年——之后就开始单干了?
“这里就你们两个学生,你们觉得他在最后说要学好高数物理是什么意思呢?”主创问。坐在我正对面的一个女大学生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高数大学才学呢,还是让这位姐姐先说吧。”其中一个男高冲她挤眉笑道。
“这句话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女大显得有点犹豫,但从她之前的神情看来似乎是话里有话。
“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是我们赢得先机的利箭。”主创意味深长地说,“你应该还记得你的前辈吧?”
前辈?是指离队的那两个姑娘之一吗?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总之不是组织的公事),扫视了周围一圈,好像这事就只有她们两个知道。感觉我跟组织的关系就和以前的同学群差不多,除了叫得出名字,至于我与他们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稀里糊涂了。只见这位女大小脸微红,咬了咬唇。难道是指什么奇奇怪怪的恋爱物语?紧接着,她就提到了柏拉图。
“在柏拉图对话中,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指向了不同的受众。”她缓缓说道,“如果在这个事件中也做此区分,也就是飞机内与飞机外,我们可以把机舱这个密闭空间看作是私人空间,正如他向我们以隐喻的方式传递信息。而在公共空间,我们不妨把他的话反过来看。”
反过来?我看到两个男高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开了,其他人也在议论纷纷,女大则在纸上写了起来。因为这个问题短时间无法形成统一意见,主创马上就把我们引入了对“重开”的讨论,只留那三个学生继续刚才的话题。主创凑到女大耳边低声说了句,然后女大就笑眯眯地向身边的教授致意,他欣然接受了换位。两个男高看到姐姐主动过来,也露出了开心的傻笑。
可能你看我的描述会觉得主创只是一个发号施令的人,要是你在现场就不会这么说了,她的多线程大脑是真不得不服。她早年曾在一家很大的地界组织当过智囊团,在这里则是作为组织者引导我们的讨论,还能把我们并行的所有讨论要点悉数速记下来整理总结。没有这些,我恐怕很难做到在这里清晰地记录下一切。同样,为了清晰起见,我们还是先接着前面继续讲。
反话,还是套话?或者,有没有可能是对外面现场某个同伙说的,要他为这次失败计算的冒险负责?虽然他现在不属于任何地下组织,但有一两个保持联系的老友也是合理的。如果他真要尝试循环,这么大的事确实也很需要外应支持。之前我们提到有人把高数物理和地心人联系起来,这也是麻瓜的习惯思维,会把象征科技的数理化与他们脑中的科幻概念关联起来。
所以说循环需要科技吗?侦测磁场,加强磁场,这都需要科技。但是,科技也有瓶颈,有它理解的局限。在超出科技的界域,如果继续妄想用科技解决,只会起副作用。科技甚至不是循环的必需,它只是我们目前所知的唯一实数解……
于是这句话似乎呈现出了两种面貌。对于麻瓜和一些肤浅的地界新人来说,一切似乎都是科技的问题。网上传得很火的一句话就是“我相信科学,但我会下飞机。”下飞机是出于对未知的敬畏,没有这种敬畏也是不可能进入地界的。
转折句前是“相信科学”,也就是说在麻瓜的科学认知里仍不相信这种循环。一些网友把这种心理总结为“帕斯卡赌注”,我们与麻瓜的区别则是把这个赌注推向了极致。他们会选择继续不相信循环,但是在飞机上的那一刻就暂且信一回吧;我们始终确信它的存在,而不需要某个非常状态来加强这种信念。
作为公共语言,“好好学习”欺骗性地把人们转移到了他对自己过去的遗憾(麻瓜),或是对开启循环的科技性无力(新人)。现在我们把它倒转过来理解——别学高数,别学物理,这么解释依然还是成问题的。和之前身旁女士对我说的那样,这里依然要做隐喻理解,它表示的是可量化的科技。
异常的磁场扰动,这无疑是事实。科技只告诉了我们具体的环境条件,但并不直接说出这确乎意味着什么。客观的条件固然可以达到既定的真实,当我们习惯如此规定时,却忘了世上仍存在很多既定无法(恰巧)符合的真实。
这些听起来都还只是科学哲学的老生常谈,一位留着一字胡的哲学教授断言道,“如果我们确信否定性隐喻的存在,不妨也考虑一下这句话字面意义上的否定吧。我们设想的所有循环都具有结集的唯一性,这也是高数与物理中不变的真理,而我们正是以此来设想循环的。在循环问题上地界确实争执不休,但因为从来没人证实一个以上结集的存在,结集的唯一性也成了我们一贯的政治正确,就像那个有神的可见教会一样!”
(这里教授一语双关,既指教会历史,同时也反讽我们地界都是一帮无神的地下组织。其实在地界不乏信仰者,但对神的悬置依然是普遍共识,因为对未知异教般的崇拜早已使我们学会了悬置善恶,而这是虔敬者所不忍的。因此,那些较大的地下组织一般都会明确宣称不接受教徒,我能理解这种做法)
主创手中的笔明显震了一下,我也相当震惊,一边看着身旁那块小黑板,一边小手不安地撩着耳边的头发。虽然在最开始的例行分析中主创已经点出过这种可能,但能从哈某的口中解读出这层含义也确实令人意外。难道哈某是在向我们隐秘地传达他的循环即将开始,不是在飞机内,而是在飞机外,正如他也是在飞机外对我们说出这些?事情一下变得愈加扑朔迷离……接下来继续“重开”。
“啊等死,等死,他妈的重开!”“不想重开吗累不累?”这是关于重开的话。“重开”作为网络用语的意思是“赶紧投胎”,这里显然指向循环,这点我们与很多麻瓜理解一致,不过还是有细节上的差别。麻瓜们的理解是要是你们不听我的,那就等死重开吧!如果他确信自己在循环中,他应该也知道机上的人最终都不会死,甚至都算不上在等死,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会死。
等死的是他,重开的也是他。“不想重开吗累不累?”是对那些毫不知情者的愤恨和仇怨,他们感受不到一次次循环,不会因此身心俱疲。这里我们假设他确实在经历循环(之前一个男高已做过相反的设想),那么他的重开是不是对某些外应或我们说的?“第六次循环已开启”碰巧一语成谶?
他在飞机上向我们大声宣告循环将从这里开始,在此之前他拉住了一个空姐。网上有人认为空姐或许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我们地界通常把空姐在循环中扮演的角色称为“羁绊者”。第一个进入循环的循环者又称作“第一羁绊者”,也是唯一可以继续创造羁绊者的人。
循环者至少需要一个羁绊者来完成对本次循环的“目送”,来确保这是一个可解的循环,可以通过猛击、死亡凝视等方式把自己的déjà
vu传递给羁绊者。羁绊者在那一刻会接收到大量不明的记忆,普通人一般都会被自己脑中混乱的景象吓到,正如视频中所展现的那样。
我们把这个过程称为目送是因为它并不要求循环者与羁绊者保持持续的联接(当然也可以像《开端》那样),就像一个双人游戏必须两名玩家才能开始,这时理论上另一名玩家就能离开了。所以说目送对象的选择可以是任意的,他把自己的战场定在了飞机之外,在出飞机前随便拉一个人作为羁绊者也就非常合理了。
这个理论很好地符合了平行宇宙论,即我们身处在一个个可能性宇宙中,这是地界普遍认同的学说(“结集”是世界线理论的核心概念,而世界线理论也是平行宇宙论的子学说,它是为了解决可能性宇宙的极端膨胀所导致的视界坍塌问题)。不是说因为只有飞机停飞或迫降才能结束循环,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结集必然是飞机停飞或迫降。而是飞机停飞恰恰是他作为循环起点所设想的,正如其他可能性宇宙中必然也会发生的那样(而非机毁人亡云云),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平行宇宙论,这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最浪漫的理论,可以让我坐在天台上肆意狂想。与那些和我有愿又无缘的男孩或女孩一起坐在窗边的残阳下,絮语着对重复的迷醉以及对空间隐喻的沉思。带有一丝轻微的渎神成分(有如哲学大叔颇有微词的那般),它不相信一种神正论,即把一个最好的(或者是尽可能好的)可能性宇宙安排给我们。
可能性可能性,不就是一种我们常称作巧合的事件,它要求的从来都只是相信,而非确信——它只确信巧合。在其他平行宇宙中,哈某可能还在警局,在其他组织那,或是正坐在我们身边……关于这点,我们还需要努力分析哈某决定以何种方式结束循环。目前来看他的做法都很精明,先是在一个适合开启循环的地方顺便创造出一个羁绊者,然后被警方带走下落不明,这也使我们无从了解他的具体目的。
那么真有支持他如此循环的足够能量吗?还是说正如他的反语,这是一个我们科技无法解释的问题,而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神秘力量——黑科技?这就得说到远古外星人理论(一个同样带有渎神色彩的理论,因为它把所有神明都设定成了外星人),一个科学、神秘学、阴谋论的大杂烩,它认为我们在远古就有过超出现代的科技。
比如我们熟悉的玛雅文明,科技树点太偏了。目前我们的科技已经可以实现小体量的循环,这是可以设想的。“我们没理由不否认他无法进入循环。”哲学教授以他特有的否定句式郑重其事地说。
“他要是找老子老子给你那么多钱,资本家你妈一条贱命那么贵吗?这句话大家觉得还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吗?”主创对着笔记本说。
“应该是拒绝被收买吧。”一位穿着正装的公司老总说道,他的双手好像一直就这么插在兜里,“刚才我同老胡聊了会儿哈某,据说他在世界杯的第一场球后暴富了,估计那时他就已经在家里开科技了……”
确实,由于循环的极不稳定性,以我们地界目前的认知几乎不可能让人参与进来,他一定是掌握了一套稳定的循环科技才敢这么做的。他当然拒绝被收买,他不缺钱,而且要是落入别人手中还会招来杀身之祸。他说的刚好也都是反话——他(他们——地心人——地界)别来找老子,老子不给钱,我就贱命一条怎么地吧。
那他会在什么时候,并且如何结束循环呢?既然他主动开启了循环,并且每一句话都经过精心设计,在传达完这些信息后,他又希望那些可以认出它们的人做什么呢?我们努力剖析出的深意,离他的最终动机(先前的动因论调也该宣布失效了)究竟还有多远?
“别来找老子”说明他只想单独行动,那么他心里想的其实并不是为我们传达信息,好比犯罪分子并不是故意留下线索使自己被抓。他的直接目的只是为了后续行动的展开造势,而我们通过造势现场窥见了这一点。他的手里应该还拿了好几份剧本(他有必要制造不同的结集以获得自己最满意的结果),而我们看到的只是其中之一。如果真是这样,他似乎也就没必要精心设计什么,这听起来本身就很玄乎。然后我们就像麻瓜一样,误打误撞地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看来那里存在的异常磁场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制造羁绊的结果。循环的第一现场并不在飞机上,而是在附近的某个房间中。那里应该还放着一叠剧本,机票记录,这样即使是弱接也能唤起尽可能多的déjà
vu。他在赌球时一定是用到了强接,可能强接或弱接还取决于时砂的能量。循环要么人为控制结束,要么就是等能量消耗殆尽了。
我们也不知道人为结束循环是否可能(他既没有一个必死的终点,也不像是在《八月》中那样需要达成一个被设定的愿望),不过既然他能主动开始循环,应该也会有结束的方法(时砂是很珍稀的资源,真要每次用完是不是太奢侈了?)。这么说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在第一现场等到他回来,但他应该也会想到这一点,为了保险起见而找了第二现场。如果他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策划此事,那么通过痕迹找到这个第二现场就几乎不可能了。
他不可能一直循环下去,因为他需要时砂。时砂在地下黑市偶有流通,但这可是送命的生意。一个势单力薄的买家拿什么跟可能掌握循环科技的卖家讨价还价?更多时砂是被地下组织的各路大佬分开封存,需要时常有人清点有没有缺失。这些大佬其实基本也没有足够好的科技能去使用他们,但维持这种表面的平衡依然很有必要。而经过这次造势,最可能先不平静的地方就是……
看来他是想要更多时砂吧。制造一个大新闻,先把局面搅浑。麻瓜最多惊奇两天也就回归正常生活了,政府看到这种事也是笑笑不说话,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可不就是地界吗?听说连国外不少魔术学院的学生都盯上了这里,虽然他们大多也只是骗骗麻瓜的窝瓜罢了。
我们地界倒也有不少魔术师,之前组织就来过一个,还经常给我们炫技呢,可惜只呆两年就离开了。即将登场的是一个梦境催眠师,心灵的魔法,它的目的可不是取悦观众,而是给那单一个体留下持久的震撼。这时她轻轻提了提身上的卡其色披肩,露出颇有蒙娜丽莎风范的神秘微笑。
“第六次循环。我们应该好好聊聊它了。”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大概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那看着过于匪夷所思的神情。确实,这句直指事件核心的话,似乎不能像其他几句那样过于简单地理解成是对麻瓜说的。“死神来了”“马航”大概是没太多深意,而足够震撼到现场的麻瓜。“第六次循环”并没有直接道出死亡威胁,在场的很多人(这里也包括我)可能都没看过这部剧,如果是为了吓退麻瓜的确显得多余。
她把双臂斜撑在桌上,拱手交于略带烟熏的唇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之后把目光投回中央,正对上主创的眼睛。主创冲她颔首微笑。
“既然你们都确信循环确实发生了,那我就该好好聊聊最近的发现了。”
在事发的第二天,她专程做飞机来到了首都,看来她很早就不相信循环会轻易发生。正如她的职业嗅觉所告诉她的,必须第一时间寻找梦的线索。她的走访对象主要是老客户,以机场为圆心,一家接一家地调查。至于询问技巧,她说就是不能提到新闻,最好涉及飞机的话也避开,但要写几个关键词,让他们第二天早上起来去对照一下有没有关联。
当时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听说这个事件,也就是说记忆尚未被污染。虽然她的客户群体基本也是麻瓜,但在做预知梦这件事上,我们与麻瓜并没什么天赋上的差异。昨天的排查没有收获,但她叮嘱那些还没看过新闻的人最好先别上网。
今天早上,有两个人先后打来电话,告诉她梦到了飞机上的事,她赶紧问他们有没有听到是“第几次循环”。一个人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句,但记不清了;另一个人说应该没有这句。她先去了那个认为好像说过这句的人家,在催眠中小心地进入了他的梦境,然后听到的是“第山(3、13?)次循环”。
其他除了语序和助词听上去略有差异,和事件中的表达基本是一致的。梦主醒来后,她问梦主想起来没,他说应该是想起来了,那个男的说的应该是“第十三次循环”。另一个梦主的梦很无厘头,同样是在那架飞机上,一个黑衣男子喊着“他们是地虎人!”然后就被身后某个大汉一掌掴打晕了。
那个大汉戴着黑口罩,对我们说不好意思,让他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了。此时,男子的身下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就爆开了。梦到这里戛然而止,她和梦主同时醒来,眼睛也像是被那道强光击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平行宇宙间的记忆会以déjà
vu的形式漂移或错置,曼德拉效应已经从周围开始……这两个梦还告诉了我们什么?这里的“第十三次循环”应该仍是一种修辞,不过这个数字确实还是有点说头的。在西方“13”代表犹大(我们可以从反语的角度由此解释为说是有人背叛了他,不过鉴于他有不止一个剧本,就不适合做过度解读了)。
而在《开端》中,“13”刚好位于循环总次数(25)的中点。在第二个梦中,男子的衣服颜色变了,台词也变了。“地虎人”听着像是一句口胡,它还可能是“地母人”“地府人”,组词的话“地府人”听起来更像那么回事儿。跟之前的地心人所暗示的一样,地府人的暗示显然更为露骨,或许这也是他被大汉从背后袭击的原因。大汉出手的快准狠,就是为了不被循环者拉入羁绊。难道飞机上刚好还有其他地界的人?这又是什么剧情啊……
我开始不自觉地构想这个场景,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主创应该是意识到了我的眼神有点迷离,问我是不是想上厕所,并准备伸手扶我。我苦笑着点点头,同时摆了摆手,示意我自己来就行。我起身时意识有点恍惚,差点撞上了桌子的棱角。在迈出门的那一刻,我悄悄地朝屋内一瞥,看到催眠师依然端坐于桌前姿势未变,眼睛注视着逐渐反光的桌面。
难道刚才是被她催眠了?也可能是太累了吧。要不是主创一直在跟前引导我,恐怕在他们的思维又开始信马由缰时,我就已经把前面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太累了?这时我的耳际开始想起那声“不想重开吗累不累?累不累?累不累啊”亲爱的,咱们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我在洗手台前用冷水猛拍了几次脸,然后进了一边的隔间。不知过了多久,等我从隔间出来时正碰上主创进来。我问他们是不是都走了,她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羞耻地对我说她忘了带纸,真是……
主创一直很照顾我,这次一起从外地来她就为我订了同一家宾馆房间。我在门口等她,之后一起出了大楼。外面烟雨濛濛,远处的大厦在水雾中犹如浮在半空,路灯下的丁达尔效应使这条街道变得如此赛博……似乎从未有过这般宁静放松的时刻,在走出令人疲倦的推理后,我的思维仿佛又回到了往昔,那片如歌的天空和欢唱着神迹的土地……
“上车啦。”主创推了推我的肩,我才从这短暂的梦幻中醒来。路上我们保持沉默,她倒是在一边不知跟谁聊得火热,以她苍蝇搓手般快速的手法玩弄着九键输入法。到了宾馆,她在前台和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在意。之后我们回到房间,在各自的床头前坐下。
“你先洗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