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讨厌特别天真的小孩，我觉得你挺可爱的，林奇应该也这么觉得。”
安德烈望着薇薇安精致的面孔：“老实说，之前没仔细打量过，你确实挺漂亮的，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薇薇安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安德烈转身坐回火堆前，只觉得心中多出了一股说不清楚的失落感。
……不够惹人喜欢？
不对。
心态，根本不对。
薇薇安垂下眼睑，终于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安德烈说的没错，她沉浸在了薇薇安的身份中，变得太过天真了。
这不应该。
如果是林水，他会怎么做？
没有任何问题……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薇薇安。她眷恋着这个身份为她所带来的一切——显赫的血脉与身份，米莎等人的尊敬，林奇等人的爱护，还有在溺蓝家的绝对权力，并因此而本能地进行着伪装。
伪装者。
这个词和骗子有区别吗？
真让人觉得恶心。
好难受。
薇薇安，或者说林水，忽然又流出眼泪了。
心脏上好像又有伤口开裂，引得薇薇安的胸口一阵阵地不断变沉。
伪装者……
也是时候该揭开这张令人不舍的漂亮画皮了。
薇薇安捂着自己的额头，任由未经察觉的眼泪沿着脸颊的边缘滑落。
真正的我，会怎么做？
那个林水。
那个在边缘世界活了二十一年的，不敢说体会过世间全部炎凉，但也曾尝过世间三分咸苦的林水。
以现在的全部条件，他会凭什么，让安德烈成为他的骑士？
“嗯？别哭啊。”安德烈注意到了少女的异样，随即再度叹了口气，“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你想要什么。”
薇薇安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并不带着哭腔。
她勉强地站直身体，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安德烈。
君王架势。
也称尖刀架势。
这是在辩论赛中，由驳论环节的二辩常常采用的姿态。其他场面交涉时，如果条件合适也可采用，可以增强给予交涉对象的压力。
“我是溺蓝子爵，也是溺蓝家的唯一掌权者。单从爵位上来讲，我比梅尔顿的身份更高。溺蓝家的一切，领地，财富，知识，只要我想，都会由我来支配。”薇薇安放缓了呼吸，“我只要你和我一起走一趟。安德烈，你的条件是什么？”
曜日照耀下，少女的皮肤白皙细致地像在发光。血尾的金发随风飘洒，仿佛代表着少女绝然的决心。
“通过你们家的更替规则回到王城，你的未来也许也只会是一名出身名门的四阶或五阶骑士，最多出入一些中高级的宴会，兴许能游走在贵族的中上层，但也仅此而已。”
薇薇安盯着安德烈怔然的眼睛：“我是二阶附魔师。林奇剑上的‘刺骨’附魔，是我进行铭刻的，而我现在才十八岁。可能需要十年，或者二十年，我一定能成为四阶附魔师。到那之后，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是最尊贵的客人。你只需要和我认识，就能成为无数势力的座上宾。”
“只需要……跟我走一趟。”
继续维持着俯视的姿态，薇薇安向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背朝上。
安德烈直勾勾地看着薇薇安的脸，忽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露出了一个令薇薇安觉得陌生的微笑，很淡，接着继续翻动起了串着兔肉的树枝。
“很让人心动，不是吗。听着好像没什么代价，我很大概率上甚至都不会见到林奇，就可以直接获得一位未来的四阶附魔师的友谊与承诺。”
“不过，恕我直言，这世界上任何未经标码的礼物，其背后都必然蕴含着相应的代价。等到二十年后，我真的成了薇薇安小姐您这位四阶附魔师身边的红人，谁又能来保证我能经受得起其他诱惑，不犯原本接触不到的大错呢？”
“或许，对我来说，还是做个普普通通的有点实力的纨绔贵族……”
咔。
那是牙齿啮合瞬间的声音。
安德烈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薇薇安将右手从口前拿开。再度伸向安德烈时，她光洁的手背中心破开了一道鲜红而魅惑的伤口。
血液化为蔷薇的枝叶，沿着少女的纤指向前流淌，最后如同红酒一般沉淀至深红，在指尖顶端凝结为了晶状的垂滴。
鲜血迅速冰结，最后彻底静止在了薇薇安的手背上。
晕染的夕日辉光照耀下，那微微颤动着的柔夷泛着代表危险的金红光泽。
安德烈目不转睛地盯着薇薇安伸出的右手，像是被诱饵吸引的野兽一般，缓步走到了薇薇安的面前。
时间好像静止了。
但，不久。
也许只是一秒钟，或者更短。
安德烈收敛了笑容，以相当标准的姿态单膝跪在薇薇安身前，单手接住了薇薇安的右手。
林奇，对不起。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安德烈毫不犹豫地低头吻在了薇薇安刚刚咬破的伤口上。
仿佛野猫舔舐的感觉充斥在了薇薇安脑海中。她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安德烈再度抬起头才收回手。
“这算是……那天早上拒绝了你吻手礼的补偿。”
薇薇安的声音颤抖，表情却甚至称得上漠然。她用衣角擦了擦安德烈亲吻时留下的湿润，继续下达着指令。
“今天先继续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出发。”
经验没错。
如果说林奇那样的男人是温顺而忠诚的金毛，诺比尔那样的男孩是傲娇而不懂事的猫，那么安德烈这一类男人毫无疑问就是狡猾的狼。
还好，林水曾经认识一位自诩情圣的朋友。
那个朋友曾经教给过他一个道理，只有狼王才能使狼言听计从。
想要驯服一匹狼，你不仅要比它更狡猾，比它更凶狠，还要以同类中的上位者的角度彻底看透他。
安德烈再次回味似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好的。”
他回到火堆前，将新一批烤好的兔肉递给了薇薇安：“林奇知道你有这么一面吗？应该不知道吧，毕竟他喜欢的明显是那种……兔子一样，需要保护才能生存下去的女孩。”
“你多吃一些，保持体力。”薇薇安只接过了一串，“我胃口小，而且有糖球补充能量。”
“嗯……那就多谢了。”
安德烈一边吃着一部分烤好的兔肉，一边烤起了剩下的兔肉。
两只兔子的大小比地球上的大了不少，即使去除了内脏，烤过两轮后依然还剩不少。
“安德烈。”薇薇安咽下一口兔肉，“你觉得，林奇如果成功突围的话，会往哪个方向去？”
“我吗。”
安德烈想了想，“常规思路的话，肯定是也前往一号营地。但是那些兽人也都看到了我们是往哪跑的，肯定会加强这个方向的防护，林奇很难往这个方向突围。”
“反方向突围的话，如果最开始突出的方向是北边，那他也许会在脱离追击后往西边去。”
说着，安德烈在空中画起了地图。
“之前我和他闲聊的时候，提到过幽灵地带的事情。我和他说那是真的，不过那是我骗他的……我也刚到雪境不到三年，但他万一信了呢。”
“如果他信了的话，就很有可能往那边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