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深秋时期还下雨吗?』
她站在我的身旁,沐浴在从那深邃的天空中抛洒下来的,那包容万物的月光之中。一边轻轻的向前走着,一边和我说着。
牵着她纤细的手,在微风的吹拂下呼出一口气息,我在这片光明与黑暗并存的世界中,淡淡的发出沉思的哼声。不过要说怎样回答更好的话,实际上这句话是连我都不清楚的。
只能委婉且谦虚的说:『我不知道』。
不过,这样说的话,似乎有点扫兴呢。而且这种不信任感会导致很多不好的形象出现。
那么,只能回答了呢。
但是,回答的话,回答些什么呢?
我望着那如同碎银般的夜空,心里这么想着。
于是微风拂过。
伴着这冰凉且微弱的秋夜清风,我淡淡的说道——
『应该会吧。』
同时,微风拂过。
淡淡明月略过云层,撒下碎银般的细纱。 此地名为归离原,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地方,总之是个那些璃月传说故事绕不开的地方,但凡说书先生一讲,十有八九就是什么什么魔神战争,也有些许故事跟什么奇珍异宝沾点边,那就是后话了。
也不知是归离原实在藏了太多宝贝,还是被一个个盗宝团的毛贼们偷得太狠,但凡是个珠宝店里的东西,凡是说是从那归离原刨出来的,就算是块破石头,一样也有人愿意出个高价收买,是真是假不是问题,只要会讲些什么珍宝故事,又愿意多去那出几趟远门,但凡是个秀才都能发大财。
但或许,这次踏上归离原的人,并不需要多少金钱。
他和她带来了人的故事,又带走了此处物的的故事。
如今是七月,桂花开的很大,有如归离原那被金色覆盖的地表,正缓缓发着甜香的光。
或许是因为周围环水的缘故,即使是七月,从两旁吹来的风也一样清爽。
那紫色的少女走到了一棵桂花树下,踮起脚来,轻轻闻了闻了那桂花的香气,那甜美的笑容,也骤然从那桂花上,跃入了她那俊美的面庞。
“下次找到店家...我就让他上一碟桂花糕,现在这时节,吃起桂花糕来最适合了。”
“嗯...”
那金发的旅者倒不需要踮起脚尖,只是用手轻轻一折,一小枝桂花的香,便就也来到了他的手中。
“你不来戴上一枝吗?我读过好多璃月的书....好像都写着,不论是什么时节的花儿,被女孩子戴上的话,都会很美,”
“你这是夸花儿,还是在夸我?”
她冲他笑了笑,随即便将那花儿接过戴上,那自信的笑容绝非盲目,她的美与生俱来,宛如这随着时节到来,便一定会开放的花儿一般。
“不,不是...都很美..我是这个意思!”
以这样的话术刁难一个外来的旅者,自己是不是有点坏?刻晴也这样想过那么一两次。
但看到他那带着些许尴尬,而又有些羞涩的笑容时,似乎,这样也挺不错。
在这片璃月最古老的一片土地上,不知新开出的花儿,又会是什么颜色?
与其他璃月的野外不同的是,归离原常能见到路边的人。
些许有那站在高高石头上眺望四周的文人墨客,也有些带着面罩,常常躲着人的盗宝团。
“如果只是闲着没事来这里走走的话...我可一定要把这些人绳之以法。”
正说着话的她,狠狠盯着路边的那一个毛贼,直让那人两股战战,即使相隔甚远,也还是做出了一副赔礼道歉的模样,用极快的小碎步向着一旁的山间开溜。
“按理说物件就只是物件...珍稀程度,也应该只限于被创造出的多寡。”
“但很多归离原的物品,因为沾上了故事,便就成了所谓宝物...但是...”
“既然是有了故事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将其再从地下挖出来呢?既然伴随了已逝之人的故事...那又为什么不让它陪着那人呢?”
她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但又有些说不清楚的奇怪。
“因为会很值钱吧...因为有故事..”
“那么,为什么又不是让故事的主角来将它出卖呢?这些宝物的价格,本来就该是给予英雄的嘉奖。”
“让和英雄无关的人找出,又借着不属于自己的故事来卖出个好价钱...这怎么说都不应该。”
她的观点很是犀利,但总也带着些不明不白的个人情绪。
罢了罢了,也就把这当成属于她自身的闪光点吧。
或许,璃月就需要这样的人也说不定。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眼前便突兀的显出了一棵弯下腰来的桂树,旁边站着的是几张上了年岁的木桌,顺带着几屋草房,其中一间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分明又是间旅社。
那厨房中的女人,似乎格外的敏锐,还未等刻晴和空前来敲门,便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四周,在确认了两位旅客的善意后,她笑了笑,拍拍围裙上粘的一些煤灰和面粉,搓搓手,便对她们笑。
“这大热天的…也是下午了,想必两位是要住店了吧,饭菜马上就好…”
说也奇怪,归离原历来多生匪端,可这女人看起来最多三十以上,姿色看起来也是美得很,虽然面相朴实,可又不完全显得像个农家人,于此一人开着客栈,怎么想怎么怪。
“我说…老板娘,你在此开店,没有被那盗宝团抢劫过么?这里的治安一直有些…”
“没有,也不是说没有被造访过,不过我之前也跟我家先生一起,练会了些许功夫,处理几个荒郊野岭的毛贼,不是什么问题。”
茶杯中被倒入了散发香气的佳茗,虽闻起来有那么些许的苦,但却总像是想让人慢慢品下去,宛如去听一个平常人物的小小故事。
“哦?这么说,老板的功夫自然也十分了得了…?”
那旅者情不自禁,急忙便站了起来。
若是能和这样的人相识,在这旅途中,想必又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那是自然,他的一身功夫,从小便开始练得。”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样的人,请务必让我见见!”
“啊…你们想见的话…请随我来。”
那女子的笑稍显了些许皱纹,但劳动所带来的美,似乎正蕴含于其上。
他们走到了那颗桂花树下,那女子便停了步。
“嗯…就在这里了。”
“嗯?您是什么意思…”
“我家先生,就是葬在了这里,这桂花,是我和他相约种下的。”
她还是微笑着,似乎再没有感情的伤痛,反而全然释放着满足与释然。
“您看…他的神之眼,就在树下摆着,我每天都有擦的,虽然没有了那金黄色岩光…但还是很好看,就好像能看到他一样。”
“……”
刻晴和旅者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总是欲说还休,明明眼前的景色本应悲伤,可她为何还是在这里笑着呢?
“两位想必很困惑吧…我是明白的。”
那女子仍笑着,眼里带着的,是属于一个妻子的那完完整整的温柔。
“所以我才要一直在这里,来讲我,和我家先生的故事。”
“我和我家先生,是自小便认识的,他小时候便喜欢舞刀弄枪,一口一个侠,一口一个义,我当时是觉得他无非嘴上说说,之后便再也没关注过我家先生。”
“但是啊,将近二十年前,也是在归离原的时候,当时的我还小,穿着家里最好的衣裳出来走亲访友,不知道地方深浅,便被一个毛贼盯上,抢了身上的的盘缠,还说要将我抓了卖去。”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时候,我家先生便不知从何处,突然跳了出来,人也都还嫩得很,声音也发着怵,可就愣是拿着一根长棒,鼻青脸肿的将那毛贼打跑了。”
“可在他擦擦鼻子,准备向我伸出手扶我起来的时候,他一看到我的脸,脸一下子就又红了,又想伸手,又不敢看我,最后还是背对着我把我拉起来的。”
刻晴和空,也一样笑了,想必,她愿意分享的这些故事,定然再没有悲伤。
“我是那时候便决定要跟了他,他也是个榆木脑袋,就认准了我不放。”
那妇人的脸,也沾染上了夕阳的红润,分明是比夕阳还醉人。
“他仍就是那样,四处行侠仗义,但我和他也不是侠,他不动杀心,收拾人无非是把他打昏了头,再叫上个千岩军,就这样收拾完,继续在这小客栈过日子。”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神之眼,但就是不明不白的,便在他手里变出来了,跟变戏法一样,璃月有那么多神之眼,唯独我和我家先生,就是看不腻他这颗岩的,怎么看也看不腻,你说,这就像被岩王爷夸了一样…说不出的光荣,虽然没得吹嘘,但心里却总还是高兴的很。”
说着这话的她,还是不自觉看向了那颗依然褪色的神之眼,总还是掩不住的微笑。
“嗯…先生他,算是无疾而终也好,也可能是一直跟那些人打来打去,攒下的内伤,总之是人在壮年,便就撒手人寰了。”
“他和我说过,若是见到了其他心善的人,就把我们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不求再多出几个侠士,人心里有侠义,走到哪都是个侠。”
她仍笑着,像个放下了一切的哲人,可两人对她的注视,已然变成了敬仰。
“先生生前没有什么多叮嘱的,只是看我喜欢桂花,便挺起身子来跟我一起种了一棵,说是要陪着我。”
“他…没说想葬在哪,到头成了盒灰,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略微叹了口气,但仍不失心底的轻快。
“所以我就在这里扎下了根,生活不求多好,唯独这里有我和他种下的桂花,可以年年和他见一面,而且归离原嘛,自古那么多侠啊仙啊,都葬在了这里,留下万千故事供人传颂……我是知道我家那位达不到这标准…但希望他也能像那仙啊侠啊,沾上些什么仙气来……或者说在天上,也能靠着那魂归高天的仙人侠士们一共,讲讲我们璃月普通人的故事…这就够了。”
“就跟我现在跟你们,讲我家那先生的故事一样。”
她站起身来,对着那桂花弯下的地方轻轻踮起脚尖,轻嗅着淡雅的香。
宛如,那桂花正弯下腰来,亲吻自己心爱的爱人一般。
刻晴和他不自觉地站的很远,只是看着这幅图景,笑的沉醉。
旅人用那留影机,拍下了两张,其中一张,自然也就赠给了这位女郎,留作纪念。
饭点中的桂花糕甜的很,吃到肚里,宛如胃都唱起了欢歌。
风吹过那树的花与叶,香气与枝叶的奏鸣,已然将一切的话都全部道出。
“刻晴…你看到了吗?刚才…”
“嗯?什么?”
“就是老板娘收起神之眼时…神之眼好像发光了。”
“开玩笑…如果真是要发光,那就该发一辈子的,像凝光的那样。”
“那就是我看错了吧…”
那旅者心中多了分落寞,还是不时盯着那颗灰白色的神之眼。
可那神之眼,就如同逗他玩一样,总像一闪一闪的,抓不住机会看,只留得满心惦记。
今夜的风儿,如此香甜。
那已然暗淡的神之眼,在今夜悄悄散发着属于两个人的光芒。
是爱?还是那稚嫩的侠义?就连他和她都说不清。
唯有那棵弯下身来的桂花树,散发着自己的幽香。
人间沧海,不过须臾,唯有此刻可度一生。
榆荚散来星斗转,桂花寻去月轮移。
人间桑海朝朝变,莫遣佳期更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