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风扇

作者:慕凉川 更新时间:2024/7/19 10:54:16 字数:2151

嘉宾座位上的莫老师一直保持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她的脸上分明告诉了我四个字——相当无语。原本拿着摄像机录像的老师也停止录像。我看形势不对,草草结束讲话。

暮霭沉沉,典礼结束了。我在人群中寻找着柳依,可是见到她和自己的闺蜜有说有笑的,似乎根本没想到我,我停住了脚步,心想作罢。秋意走过来,叫我一起坐学校的车回去。刚走出门口,恭桥跑了过来,他痛斥了我在全市同学面前拿他做文章,接着一看见身边站着的是秋意,就问我柳依在哪儿,我说她和别人走了。

——“那你追啊,呆在这里干什么,猪?”他催促道。

“我觉得…..她没喜欢过我,而且……你不是说我们没戏吗?”

“我靠,有没有戏现在还不知道呢,快追啊!我们学校的车快来了。”恭桥推了推我。

“……去吧……”秋意弱弱地说道,“我帮你和莫老师说你有事不和大家回校了。”

——“追啊,给人家回校了就后悔啦!”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向柳依的方向跑去,发现一中的校车已经停在路边。我唤了柳依的名字。她和闺蜜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我忐忑地走过来,瞄了一眼柳依,她淡然而无言,那表情让我因摸不清方向而顿觉无助。

“柳依,杂志编辑现在想对原先三十强的同学做一个活动采访,请你和我过去吧。”我镇定地编了一个借口。

柳依一脸彷徨。那个闺蜜拉拉她的手说道:“你有事呀,那我先回校了,到时候给电话吧。”上车前她热情地请我在她手上签名,还对我介绍自己叫张静雅,朋友们叫她雅子。柳依目送着校车离去,沉静似水。

路灯下幽暗的小道,鹅卵石细细的声音。路上没有说话,心里激动的语言已乘风环绕。我感到自己在和柳依无限地接近着,想融化又遥不可及。“……今天的讲话挺郁闷的……”我说道。

“嗯。”柳依的纤手抓着校裙一角。

在爱意面前她活泼如小猫的外表被击碎得毫无痕迹。

“那个……那个……”我欲言又止,想想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那个……那个……柳依,今天是因为看到你我才那么紧张,我……我……我喜欢你,没有理由,就跟我只想着呵护你不会去分析好坏一样。”

“嗯,你停一停,好吗?我要舒缓一下。”柳依抚着自己的胸口,转过身,沉重地呼吸着。

我等她呼吸均匀了,又说道:“我是一只田鸡,你是一只天鹅,但我仍然可以用我全部的身躯去保护你。如果天鹅不喜欢田鸡,那么就记着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只田鸡在傻傻地喜欢自己,就可以了……”我感觉自己到极限了,心跳急促得说不下后面的话。

寂寞的灯光是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如果……天鹅喜欢田鸡呢?”柳依缓缓地抬起头用渴望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我也喜欢你。”

月光下手指相碰的一刹那仿佛全世界都停止呼吸,轻风拂来,一片竹叶划过指尖,落在鹅卵石间,述说无尽的禅意。孤独的路灯下扑哧着几只飞蛾,地上两个长影拥抱在一起。我不再是一个人在生活了,生命仿佛分出了另一半交给另一个人,这让我既不适应又憧憬着。晚上柳依约我明天上午一起去南山书城,然后下午陪她去上辅导班,那个辅导班只要我说自己是来试听的,就可以进去听讲。

南山书城这时建成没几年,在中心书城没建之前据说是深圳最大的书城。这里真的是一个城,庞大雄伟的建筑,富丽闪亮的装饰,人潮涌动的人流,数量丰富的书籍,以及一楼二楼各种各样的店面和餐厅——文具店、体育用具店、麦当劳、画工房、精品店,牙医诊所……等等!这不是书城吗?怎么弄得像个百货商场?也许南山书城存心要跟附近的百货商场比个高低,告诉海雅我不仅卖书行,连卖百货都比你有技巧,气死你!

柳依穿着针织蝙蝠袖上衣和一条小热裤,含着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带着我去了书城画工房做陶瓷。人声嘈杂,透着画工房温暖而明媚的装饰。我们各自用陶土捏杯子,用釉上色,我期盼自己做的能有景德镇的风格,可是捏完之后发现它更像史前人类做的凹凸不平的小碗,柳依做的杯子杯口小杯身肥大,我怀疑她是在向可口可乐的瓶子致敬。杯子做好了要等几天干燥才能拿走,我们别出心裁地在杯上题字,柳依写“Do U Love Me”,我写“Do U Miss Me”。临走前柳依还说等杯子干了要把各自的杯子送给对方,这是第一份爱。

清新的日光,薯条的香味。在麦当劳吃完东西之后,我们坐车去了传说中的辅导班。在车上听柳依说,从小学毕业开始,杨叔叔就不停地给自己找辅导班,请家教老师,时间短的教两三天,长的教一个月,没看到效果就换。相比柳依家,我家仁慈得就像孔子佛祖基督,初三那年爸爸给我请过一个家教,对他又是请吃饭又是送东西,唯恐他不好好教我。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柳依学习这么棒,正是那些被无情炒掉的家教老师的功劳啊!就好像有人说没丢过单车不算深圳人一样,从小没请过家教也不算深圳80后。

我拿了一张试听证和柳依进入了辅导班。讲台上那个鹤发童颜的老老师佝偻着背缓缓放下教科书,上课的第一句话就是对柳依说——你上周没交辅导费,回家记得叫你妈妈要交钱。教室里只有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课。柳依坐在我旁边写了张纸条给我,告诉我她大姨妈来了。

我在纸条上写:来你家住几天?

她长吁一口气,郁闷地写道:大姨妈就是月经……

我又写道:月经不是天天会来的吗?

这次她握紧笔头,停了好一会儿,让人感到她有种跳楼的冲动,写道:和你有代沟……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大姨妈一个月来一次。

头顶的风扇吱嘎吱嘎转动着,一圈又一圈。

暗色的夜空凝固着几朵黑云。我在房间看看手表显示11点了,想到明早周一升国旗,就穿好睡衣准备睡觉。柳依给我的手机打电话说自己肚子疼痛难忍,几乎流泪。我掀开窗帘看去,只见对面楼的房间里,她正坐在床上紧紧捂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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