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对她不够重用,甚至林瑶清很少能见到路诤的面,这令林瑶清费解不已。按照以往来看,他们相爱有着一种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流畅感。但这次不同。
他们不该将本就短暂的时间浪费在不曾陪伴的时刻上,至少林瑶清一刻也不想浪费。
今夜月淡星稀,整个大地都被黑暗笼罩,染上了一抹戚色。
路诤没有来组织地,林瑶清到他家中之时,她看见他房里的烛光还很亮。
对于林瑶清的到访路诤很是意外,但他还是放她进了屋。这些话谢玉都是从外门弟子中听来的,她有模有样地复述给坐在湖边的南望星听时,南望星罕见地露出落寞的表情。他的笑容有些孤单,眼神遥遥地看着远处。谢玉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模模糊糊像隔着什么一般:“其实很小的时候,我是一直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可长大后,我却转变了想法。师傅他们都夸我悟性高,将来必定有所作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除了冷冰冰的剑,我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就连一向和气的大师兄郑寻……”
说起自己的师兄,南望星罕见地沉默了起来。半晌之后,谢玉才听见他说:“或许是我多心了,总觉得大师兄对我,似乎并无多少善意。”
南望星说着,伸手捡起一粒石子,朝着湖边扔去。石子“砰”地溅起水花,反射出一阵波光。
谢玉那时敏锐地察觉出,原来南望星并非像传闻中那样意气风发。在很多时刻,他也只是一个有些孤独、有些脆弱的普通人。一股不知名的冲动在胸腔里激荡,或许是日光太过温柔,谢玉将心底话脱口而出:“如果你做天下第一,那我就去做天下第二。到时候,有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她那时只能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来安慰南望星,可全是一片真心。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个少年身后,笨拙地陪伴着他。谢玉资质愚钝,但是南望星不厌其烦地教着她。等到枫叶红了两轮,谢玉仍未学会那一招枯木逢春。枯木逢春是南望星自创刀法中的一招,全套应有六招。可惜,至今仍缺收尾。这两年里南望星总在参悟这收尾一招,只是总未得其法。谢玉本以为她总会等到南望星悟出收尾的那一招,可谁知,意外来的如此之快。那日正逢初一,她因事匆匆下山。路上谢玉心里焦灼万分,恐自己误了和南望星约定的时辰。只是当她风尘仆仆地赶回清辉阁山下时,却望见冲天的大火携带着浓烟,燃烧着熟悉的一草一木。
5
火光似乎还在眼前熊熊燃烧,让谢玉几乎忘记了肩头的雪花。
“所有都没了,师傅。”她低低地说着:“我赶回去的时候太晚了,清辉阁所有的弟子都死在了邪教手中。”
“其中,也包括南望星。”
最后一句宛如叹息,消散在风声中。谢玉低着头,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我怎么能相信,那样惊才艳艳,本可成为天下第一的南望星就这么突兀的死了。三年前我上山拜师,也只想学好武功,寻找真相。如今不知春重现于世,或许在它身上,就有清辉阁灭门一事的隐情!”
谢玉说罢,再一次重重地叩在石板上:“求师傅让我参加武林大会,无论生死,由我一力承担!”
黑暗是那么浓稠,死一般的沉默在两人中弥漫开来。正当谢玉以为燕衔青不会松口时,蓦然间头顶上冰冷的雪花停住了——燕衔青把伞倾斜至谢玉上方,淡淡地说道:“起来吧。从今日起,每日功课多加两个时辰。”
他没有再说别的话,可谢玉却明白燕衔青这是同意的意思。
她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随燕衔青一同进屋。积雪深深,她的脚印踩在燕衔青脚印之上。
自此之后,燕衔青对谢玉愈加严厉,谢玉稍有差错便会得来一顿惩罚。当雪化作桃红柳绿在枝头停驻,谢玉才猛然发觉已到了初春。她掐指一算,离武林大会,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她吃了一惊,想回头找燕衔青商量下山一事,却看见燕衔青就站在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站着,伸手轻轻叩着窗框。竹影飘渺地落在他的袖口,像是为之绣上了一段繁琐的纹样谢玉听见他淡淡地说:“去吧,只是……要小心盟主。”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谢玉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燕衔青。
大抵燕衔青收她为徒,也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谢玉就算一开始就无法回头,她必须要给南望星,给清辉阁的众人,一个迟来多年的交代。
青山寥寥,小舟载着谢玉驶向未知的江湖。谢玉回首望去,广泽山上的楼外楼越来越小,像一粒红尘般消失不见。连同楼上燕衔青的身影,也一起渐渐淡出视野。
6
之后,便是漫长又乏味的旅途。
谢玉风尘仆仆地赶了数日,终于在大会前抵达。她并未参加武林大会,而是走进了那一间小院。
她来这里,是为了赴一个人的约。
小院位于大会附近,却少有人至。等到她推门,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坐在窗边的男子。
“任盟主。”
谢玉低声唤道,随后便行了一礼。眼前之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他那张脸过于普通,任谁也不会把他与威名赫赫的武林盟主联想到一起。
可他又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武林盟主,任逍遥。
见谢玉向他行礼,任逍遥连连摆手:“快快请起。”
说罢,他从唇边逸出一声叹息,像是回忆起什么。谢玉看不清任逍遥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今日约你一见,实属是我个人私心。你传信于我,问我如何得到不知春,又是否知道当年清辉阁灭门的隐情时,我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或许,你们都觉得是邪教导致了清辉阁的覆灭。可只有少数人知道,那被隐瞒的真相。”
“这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南望星。是他,害死了清辉阁所有人!”
这话甫一出口,谢玉就忍不住质问道:“盟主何出此言?”
听她发问,任逍遥面露苦涩:“你或许不知,我其实也是清辉阁幸存弟子。”
“十年前的某一日,我因缘际会发现南望星在后山私自传授一个非门派少女武功,便将此事告知了掌门。掌门因此剥夺了南望星掌门接班人的身份,令他禁闭思过。谁知他竟因此怨恨上掌门,与那日月派勾结,血洗了清辉阁。”
说到这里,任逍遥脸上浮现出巨大的痛苦。他用力握紧拳头,声音沙哑:“那一战惨烈无比。掌门清理门户,将南望星诛杀在清辉阁,自己也因力竭而亡。我侥幸逃脱,机缘凑巧下将不知春拾了回来。”
从任逍遥口中说出的话轻飘飘的好似一片雪花,却压得谢玉喘不过气来。她脸色惨白,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
见谢玉失态,任逍遥摇了摇头:“若不是你今日相问,我不欲多言。只是你我同为清辉阁弟子,理应知道当年的真相。”
说罢,任逍遥走近谢玉。他本想将手放在谢玉的肩头,谁知刹那之间,一道白虹从谢玉手中倾泻而出,直冲任逍遥面门而去!
7
半寸江河落明月,一点雪重求垂青。
垂青就像春寒料峭时刚刚萌芽的柳枝,透着若隐若现的青色。谢玉从未感到自己的内力如此流畅,她挥剑的那一刻,当真有几分南望星的影子。
那一剑本该是避无可避。可任逍遥不愧是武林盟主,竟硬生生后撤一步,躲开了那一击。
“果然,我还是不擅长撒谎啊。”任逍遥笑道,脸上不见丝毫刚才的悲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破绽的?是我说到后山之事,还是南望星勾结邪教之时?”
“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你的每一句话。”
见一击未能得手,谢玉谨慎地注视着任逍遥的一举一动。当她听闻任逍遥也是清辉阁弟子,她就知道,眼前之人绝非善类。
若真如任逍遥所说,南望星勾结邪教杀了全门,那为何任逍遥这些年绝口不提往事?并且,他又如何坐上这武林盟主之位的?
其中种种,难以细究。更何况任逍遥口中那个南望星私自授课的少女,就是她谢玉!
那一日她跪在楼外楼门前,说给燕衔青的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是跟随南望星练剑不错,只是,她从来不是什么外门弟子。
谢玉从小就是孤儿,在山下吃百家饭长大。一开始她在后山偷看南望星练剑,只是想在这世道有一手保命之技。被南望星发现的那一刻谢玉十分惶恐,她知道,修道之人绝不会容忍这种情况。
可南望星并没有责罚她,反而为她开了先例。
那是谢玉最快乐的时光。她越来越期盼每月那两天地到来,期待看见那个执刀的身影。从未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她,将她放在与他同等之位上。
他会因她身上的伤口出言关心,也会默默的在她练剑时准备好甜口的零食。他唤她阿玉,一字一句说着,眼中倒映着转瞬即逝的流云。当她跟在南望星身后,那个少年领着她去看清晨第一缕朝阳时,云蒸霞蔚的光芒照在他明亮澄澈的瞳孔中,那一刻,谢玉摇曳了心神。
她有了私心,她想要将这一刻永存。
因此,在南望星教她枯木逢春时,谢玉装作不曾学会的模样,幼稚的以这种方式将南望星留在身边。她跌跌撞撞地学着如何珍惜一个人,学着如何去陪伴着一个人。可还没有等到她学会,一切都变了样。
清辉阁灭门,南望星惨死。谢玉作为唯一一个和南望星有关的人,苟且偷生在这世上。
8
“是你,是你害死了南望星。你是郑寻!”没有任何犹豫,谢玉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任逍遥目露赞许之色:“你猜的不错,只可惜,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今日约你再次见面,就是为了铲除你这个隐患。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在我的手中,能活着走出去吧?”
一语罢了,任逍遥身随影动。当年他同为清辉阁大师兄,因南望星风头太盛,便心生嫉妒,渐渐扭曲了心智。他暗中与邪教勾结,灭了清辉阁满门。后更是在邪教的扶持下,改名换姓地坐上了武林盟主之位。无人能想到如今的盟主,居然是一个心如毒蝎之人!这些年任逍遥生怕所做的肮脏之事暴露,便一直追查清辉阁幸存弟子的下落。如今,谢玉主动跳出来,正是遂了他的愿。
任逍遥俯身而上,拔出藏在袖口的软剑,反射的日光有一瞬间照亮了这个男子苍老的脸庞。谢玉举刀格挡,任逍遥顺势一个横劈,逼得她不得不后撤一步,将手中的垂青刀拦腰刺了过来。
只是终究是境界低了几层,这一刀被任逍遥用真气生生抗住,而后他转身踢掉了谢玉手中的长剑。
“成王败寇,你只是送死罢了。”
窗外的日光冷冷地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一片死寂中只能听见屋外风吹竹林的沙沙声。正当任逍遥冷笑着手持软剑走近谢玉之时,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
燕衔青一身青衣,正立在门外。
9
“师傅?!你为什么……”
谢玉吃了一惊,她刚想开口,却被燕衔青打断:“你想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似乎看穿了谢玉的疑惑,燕衔青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我来此地,不过是为了将十年前的账,一并算个干净罢了!”
“你说是不是啊,大师兄!”
宛若晴天霹雳,震得屋中的二人都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谢玉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你是……你是南望星?你没有死!?”
巨大的喜悦充斥着谢玉的胸腔,她上前一步,想要紧紧抓住燕衔青的衣角,却被燕衔青不动声色的躲开了。谢玉听见他的声音响起,轻的仿佛马上要散去一样:“阿玉,我不是南望星。”
那个少年早就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叫燕衔青的男人。那日侥幸逃脱后,南望星容颜尽毁,依靠着易容术在江湖中存活下来。后来无意中发现当今武林盟主就是曾经的大师兄后,他开始筹划起一切,准备复仇。
他化名燕衔青,仅仅三年便创立楼外楼为之所用。原本南望星打算等楼外楼势力壮大之日,便与日月派的众人及郑寻寻仇。可谁知,偏偏遇上了前来拜师的谢玉。
是她,是那个偷看刀法,被他抓住的少女。
往昔一幕幕蓦然间浮现。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女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她那么瘦小,仿佛风一吹就会受伤。可她在偷看被发现后却只是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含着太多的倔强和戒备,在秋风暖阳中,狠狠地抽了南望星一下。
很多年前掌门曾沉默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过一段话:“望星,你现在还不适合当一个掌门。你并不知道自己握剑真正的意义,那柄剑带给你的不仅仅要有荣耀,更要有守护一个人的决心。当你知晓来这一点,你就能悟出自创刀法的最后一式。”
那时南望星并不懂得掌门话中的含义。在未遇到谢玉之前,他从不知道有人会有一双这么破碎的眼睛。那个少女仿佛受了很多很多的苦,才终于跋山涉水地走到他的面前。
一瞬间,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迫使他说不上话来。南望星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女,鬼使神差之下,竟提出一起练剑的邀请。
少女闻言诧异无比,可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10
后来的记忆显得格外模糊。
他开始手把手教着少女练剑,在她笨拙练习招式时轻声出言指导。南望星知道了少女的名字,他开始唤她阿玉,声音温柔又平缓。谢玉一开始不爱说话,后来时日久了,才与南望星有了交流。
他们开始闲聊,聊天的内容总是漫无目的。或是山脚下新开的饭馆,或是掌门喂养的那只可爱的小白兔,又或是……谢玉难以宣之于口的身世。
谢玉说出自己是孤儿的时候,南望星正看着湖水上夕阳的余晖。闻言他飞快地转过头,却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会很苦吧。南望星想。他偶尔下山为百姓做事时,看到过山脚下的乞儿。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挣扎着活在这世上。出于善意,他常常救济乞儿。只是那时望着乞儿他心头只有怜悯,并没有谢玉说出自己的身世时,心中涌现的钝痛。
眼前的少女缄默地坐在身边,好像并不在意。
可南望星心里难受极了,他轻声对谢玉说,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从那以后,南望星开始极尽所能的对谢玉好。他给她带各种新奇的玩意,想要弥补她这些年所受的苦。他喜欢少女脸上惊喜的神色,喜欢故意放慢脚步等着她跟上来。两人曾坐在后山湖边的石头上,分食一块糕点时,南望星看见亮晶晶的光斑在她脸上跳动。
南望星曾对谢玉说起自己因曲高和寡,而太过孤独。谢玉却说,如果南望星做天下第一,那她就去做天下第二,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了。
多么孩子气的话,可她的眼神那么认真,像是做出一生的承诺。
他曾那么希望一切可以停在此刻,可终究是事与愿违。清辉阁灭门,他侥幸逃脱时,从未想过还有再见谢玉的那天。谢玉前来拜师,说自己有不得不做之事时,他自然猜到谢玉的心思。谢玉想要探求当年的真相,可他只能沉默以对。南望星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如若一旦郑寻察觉到自己的身份,那么到时,他必然会挟持谢玉作为筹码,来要挟自己。
这盘棋,只能他来下。其中裹挟的因果,也只能他一力承担。
因此,南望星不动声色地收下谢玉为徒。这几年里他无数次严厉要求着谢玉,不过是想要在动荡时,能为她求的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南望星规划好了一切,可他从未想过郑寻会以不知春作为诱饵,用武林大会作为幌子,吸引清辉阁幸存弟子上门。谢玉铁了心地要参加大会,南望星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能作罢。他答应了谢玉的恳求,只是出乎预料,谢玉竟未参加大会,而是直接一纸书信,找到了郑寻询问当年的真相!
听到这个消息,南望星他匆匆上路,他赶在郑寻要杀谢玉的前一刻,走进屋中。
11
“师兄,好久不见了。”
燕衔青面色不改,淡淡地看着任逍遥。
“南师弟。”任逍遥笑着,那笑容让人背后发冷:“当年我一剑刺中你的胸膛,你竟然还没死去,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不过现在就算你还活着,又有什么用呢?当年那个天之骄子,还能挥的动剑吗?”
任逍遥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已提剑欺身而上。谢玉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燕衔青一掌推出门外。
燕衔青反手拔出腰间的长刀,用尽全力挡下这一击。然而当年捡回一条命后,他的经脉就因受伤太重而晦涩难通。如今对上任逍遥一击,他只觉得手腕狠狠地一震。。
“师傅!”谢玉心急如焚,她不顾自己受伤的五脏六腑,想要协助燕衔青一把。燕衔青摇了摇头,轻声说:“阿玉,今日,我便为你展示自创刀法的最后一招。”
说完,燕衔青蓦然上前一步,长刀拦腰扫了过去。
巨大的恐慌弥漫在谢玉心头,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可谢玉呆呆地看着,却无力阻止。
似乎时间都因燕衔青的一刀停留。谢玉看到春柳,看到夏蝉,看到秋叶与冬雪,四季更迭和生死轮回都藏在那一刀中。到最后,谢玉看到了她自己。
她看到自己在门外乞讨着食物、看的自己满身伤口坐在屋檐下蜷缩着身子……到最后,所有的画面都集中在一个场景——十年前,她跟在南望星身后,偷偷看着那个少年背影时,露出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微笑。
自创刀法最后一式,少年游。
年少时谁都曾拥有过最珍贵之物,只是那时并不懂得。如今再想守护,却终不似,少年游。
燕衔青的刀锋穿破所有阻碍,狠狠地撞上了任逍遥的胸膛。这一刀本该在十年前挥出,可现在也不算太迟,他还来得及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燕衔青的衣裳。他受到反噬被击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师傅!”谢玉跌跌撞撞地跑到燕衔青面前,燕衔青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的神情却那么安详,谢玉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话:“阿玉,别哭了。算起来这一招,还是你教会我的呢。”
“我死以后,楼外楼交给你继承,只是性子不可还是一般莽撞。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燕衔青的勉力笑着,可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谢玉看见他慢慢合上了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谢玉说不上话来,她只能任由冰冷的眼泪滴落,落在了燕衔青胸口。
12
一夕之间,江湖变了天。
先是武林盟主突兀惨死,紧接着便是楼外楼突然更换了楼主,最后就是楼外楼血洗了日月派。这三件事先后发生,惹得众人纷纷猜测其中的关联。
只是一切终究是猜测。到了第二年寒冬时,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当年的恩恩怨怨。楼外楼新任楼主姓谢,跟上一任楼主一样不喜露面。门下新收的弟子都说,谢楼主不拘言笑,每日处理完事物,就在后山一处坟墓旁,一坐就是半天。
她常常坐在坟墓旁喝酒,每次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总喜欢把头依靠在墓碑上,像是在依偎着什么人的肩头。
雪落了下来,只是这一次白头,再也没人把伞,倾斜在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