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恭桥打我的手机聊天,我告诉他自己想和柳依在一起。手机那头的恭桥半晌无言,而后飚出一句话——大哥,凡事要看实际,爱情就是商品配对,别把你自己配对错误,你只是一碗田鸡煲饭,而柳依是一只北京烤鸭。
我无奈地明白什么叫孤身奋战了。
从山东回来之后,经过一番角逐,我拿到了全市十佳文学青年的桂冠,颁奖典礼在这个周末举行。柳依虽然没有评上十佳,但她和恭桥还有秋意会去会场看我领奖。
莫老师自然是兴奋异常,她先是带着我去理发店休整仪容,然后在学校大门的各个角落给我照相以备学校宣传。我像被拍时装照一样摆弄着各种“潇洒”的姿势,脸上挂着各种奇异的笑容,路边的同学看到我都友好地用书遮住自己的脸匆匆走过。
晚上莫老师还安排我回家写自己的写作历程。台灯下的电子时钟显示PM8点45,放下笔,我伸了一个懒腰,终于把稿子写完了。手机铃声响起,是柳依打来的,我赶忙接听。
“累吗?”柳依娇弱的声音。
“累……你快安慰我吧。”
……
手机靠在耳朵上听得久了就会痛,因此聊了一段时间就要换另一边,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突然房门吱嘎一声,妈妈进来了,我慌忙按着手机的话筒,对妈妈说我在问作业。妈妈尖锐的眼睛瞪着我许久,她思索着我刚才诡异的行为,那庄重的表情下透着一股威严,最后开口说道——晚上九点之后打电话会便宜些,没什么急事不要在九点之前打。
“知道了。”我张张口点点头,感觉自己被雷到了大气层外快要上宇宙了。
翌日中午柳依拿着一篮水果来到我家答谢爸爸,爸爸很热情地招待她。柳依快回家时,爸爸还叫我亲自送她回家。
楼下的青鸟落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看着柳依螓首蛾眉前的面容,柔顺的脸廓,心里翻滚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我感到自己心里始终在关着一扇门,渐渐快关不住了。
“昨天……昨天很不好意思,我妈妈突然进来……我就,就没和你说话了。”我向她说道。
“哈,我早就猜到了。”柳依捂着嘴巴笑道,“你真可爱。”
绿竹沙沙沙地摆动,一片叶儿划过弧线飘落下来。我抿了抿嘴,想说,始终在犹豫着,反复挣扎了之后对柳依说:“我……我……”
“嗯?”她狐疑地看着我。
“我可以以后的晚上都这么陪你吗?”
柳依有些紧张,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口的起伏,却透着一股兴奋和感动。我向她走进了一步,注视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正巧楼下大门的对话机响了,是杨叔叔粗犷的声音。
——“大妹!怎么在楼下这么久?快回来休息啦,等下要过去辅导班了!”
“知道了,老爸!”柳依答应着,向我甜甜一笑,招招手说:“我老爸叫我了,我得回去了。”
“嗯。”我失落极了。
“星期天颁奖典礼见,我等你。”她淡粉色的嘴唇透着稚嫩的微笑,然后消失在楼下。
青鸟在枝头上扑扑翅膀飞向天际。我孤独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忆着这个叫人不淡定的恶心的屎一样的……我几乎想不出合适贬义词来形容的告白,走路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一到家就冲回房间紧紧地捂住枕头,什么都不去想。
第十八话
我打电话告诉了恭桥自己和柳依告白的情况,恭桥叹了一口气说自己听过很多人告白的事情,就是没听过我告白得这么猥琐的,他估计我这下没戏了。
是我的终究是我的,注定不是我的也许再追求也不过平添伤悲吧。
福田。音乐交织,彩球飘扬,午后的空气中集结着一天中所有的精神焕发,颁奖典礼的日子到了。会场里秋意和南中的同学们坐在一块,柳依和恭桥跟一中的同学们坐在一块。莫老师在幕后化妆室看着化妆师给我做好打扮后,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声干巴爹,我就迈着徐徐的步子走进了舞台。
这里的每一步都承载着我的回忆,小学我在舅舅的逼迫下抄写《三字经》,《增广贤文》等经典,初中每次作文课我都期盼着老师念我的作文,也曾为无缘楚秀杯大赛而介怀过,连撰写广告词都被同学怀疑,高中义海出版社投稿失败,讲座失败……人生这一路走得悄然无息,每一刻却又刻骨铭心。在话筒前看看台下上千名师生,不禁心潮澎湃,时间真的是不可预测,它交给我的机遇都那么出人预料。
我论述着自己过往的失意。当目光到了一中的座位区域时,我看到了柳依。她正认真注视着我,恬静的脸上微微露出洁齿。我顿感心里有如大海翻滚,赶紧把目光移开,不让自己看她,可是又觉得蠢蠢欲动,柳依传来的那阵暖意不断刺激着我即将控制不住的心房。
聚光灯下,我不断转换着目光,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了。
“我,我想,在这个新的时代我们虽然是棋子,呃……被命运打击着,不用怕,至少生命中还有,还有追求的权利…..”这句话讲完之后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好使劲地压制着心里那股躁动,恰巧这时看到恭桥和那位高三学长,我突有灵感,不加思索地继续说道,“也许你所喜欢的往往都不喜欢你,这又何妨,你16个青春已经有了16个追求,虽然各个都是失败的,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一中的同学纷纷转过头看着恭桥,很明显他们都知道恭桥追过16个女生的辉煌历史,恭桥满脸尴尬。
“……人生总有做错事而后悔的时候,也许你曾经缺德地搞砸了别人的讲座,只是因为空虚和寂寞,不用太在意,自己知道下次不要这么没教养就好……”
南中的同学们纷纷转过头看着那个高三学长,很明显他们都知道这个学长曾经搞砸了我的讲座,学长支吾着什么,不知所措。
嘉宾座位上的莫老师一直保持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她的脸上分明告诉了我四个字——相当无语。原本拿着摄像机录像的老师也停止录像。我看形势不对,草草结束讲话。
暮霭沉沉,典礼结束了。我在人群中寻找着柳依,可是见到她和自己的闺蜜有说有笑的,似乎根本没想到我,我停住了脚步,心想作罢。秋意走过来,叫我一起坐学校的车回去。刚走出门口,恭桥跑了过来,他痛斥了我在全市同学面前拿他做文章,接着一看见身边站着的是秋意,就问我柳依在哪儿,我说她和别人走了。
——“那你追啊,呆在这里干什么,猪?”他催促道。
“我觉得…..她没喜欢过我,而且……你不是说我们没戏吗?”
“我靠,有没有戏现在还不知道呢,快追啊!我们学校的车快来了。”恭桥推了推我。
“……去吧……”秋意弱弱地说道,“我帮你和莫老师说你有事不和大家回校了。”
——“追啊,给人家回校了就后悔啦!”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向柳依的方向跑去,发现一中的校车已经停在路边。我唤了柳依的名字。她和闺蜜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我忐忑地走过来,瞄了一眼柳依,她淡然而无言,那表情让我因摸不清方向而顿觉无助。
“柳依,杂志编辑现在想对原先三十强的同学做一个活动采访,请你和我过去吧。”我镇定地编了一个借口。
柳依一脸彷徨。那个闺蜜拉拉她的手说道:“你有事呀,那我先回校了,到时候给电话吧。”上车前她热情地请我在她手上签名,还对我介绍自己叫张静雅,朋友们叫她雅子。柳依目送着校车离去,沉静似水。
路灯下幽暗的小道,鹅卵石细细的声音。路上没有说话,心里激动的语言已乘风环绕。我感到自己在和柳依无限地接近着,想融化又遥不可及。“……今天的讲话挺郁闷的……”我说道。
“嗯。”柳依的纤手抓着校裙一角。
在爱意面前她活泼如小猫的外表被击碎得毫无痕迹。
“那个……那个……”我欲言又止,想想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那个……那个……柳依,今天是因为看到你我才那么紧张,我……我……我喜欢你,没有理由,就跟我只想着呵护你不会去分析好坏一样。”
“嗯,你停一停,好吗?我要舒缓一下。”柳依抚着自己的胸口,转过身,沉重地呼吸着。
我等她呼吸均匀了,又说道:“我是一只田鸡,你是一只天鹅,但我仍然可以用我全部的身躯去保护你。如果天鹅不喜欢田鸡,那么就记着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只田鸡在傻傻地喜欢自己,就可以了……”我感觉自己到极限了,心跳急促得说不下后面的话。
寂寞的灯光是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如果……天鹅喜欢田鸡呢?”柳依缓缓地抬起头用渴望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我也喜欢你。”
月光下手指相碰的一刹那仿佛全世界都停止呼吸,轻风拂来,一片竹叶划过指尖,落在鹅卵石间,述说无尽的禅意。孤独的路灯下扑哧着几只飞蛾,地上两个长影拥抱在一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