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梦醒时分}
两天后我到了家,才敢打开手机。有十几个来自薛晏的未接电话,我就愣愣地看着他的名字。
手机突然在我手里疯狂震动,我吓了一跳,手机从手中滑落。它在地板上顽强地嘶叫,吸引我的注意力,屏幕上闪烁着薛晏的名字。
我将手机捡起来,按下接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莎乐美,你安全回去了吧。”薛晏声音缱绻温柔。
“有些东西你认为它是好的,像爱情,你在追逐它;有些东西你认为它是坏的,像战争……但是,好的会毁掉你,坏的却塑造了我。”
“不要再让它继续折磨你了。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懂得取舍。”
莎乐美说,爱情的神秘,远远超越死亡的神秘。人们应该只要考虑爱情。
她为爱情扼杀了约翰的生命,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她到死都没有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只考虑爱情。
我说:“薛晏,我们永远别再见面了。”
他用低沉的嗓音叫我莎乐美,那种音调,那个昵称,只属于他一个人。
我放不开,又不得不忍痛放开。
2011年,薛晏去了叙利亚。
他发博文说那里的大马士革很美,这个四千多年古城,至今还存有生机。他希望内战的硝烟不要蔓延到这里。
这样也好。幸好他并未爱我,才有余力心怀天下,兼爱众生。
我正在收拾行李,打算去工作的城市定居的时候,薛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那年,战争还是进入了那座美丽的古城,恐怖分子在阿德拉镇扫荡屠杀,薛晏保护了两个镇上小学的孩子,失去了他年轻的生命。
无人采摘的龙眼从树上委顿落地,只有常青的树叶还在风中飘摇。
三个月后,薛晏的骨灰运送回国。
薛家的人正在将薛晏的骨灰埋到那棵龙眼树下。这棵树本来就是薛晏出生时种下的,如今也算落叶归根。
我站在薛晏的卧室里,距那年我与他彻底决裂,我最后一次踏进这里,已经足足两年。
这间房间里,有好多我和薛晏的秘密。甚至我眨一下眼睛,都会错过无数的画面。
我无法忘怀,此生都不能忘怀,随他而归的那本被子弹穿透的《莎乐美》。《莎乐美》在龙眼树下随着薛晏埋葬,莎乐美被埋葬,莎乐美死了……
那年他编出那样的一个谎言,想要他的莎乐美公主不再颠沛流离。
原来莎乐美的故事还有很多版本,在电影中,约翰走下了神坛,和莎乐美同跳一支七面纱舞,他的眼中,也有矛盾和混乱的情意。
我把手中的那本《莎乐美》摊开放在了薛晏的书桌上。故事永远停留在莎乐美初见约翰的那一页。
含泪回望,我似乎还能看见薛晏伏在木桌上,衬衫因风鼓起的模样。
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我已经不知道这些调皮的水滴还可以从哪而来,依旧无法停止。
年少时,我以为爱情是通往天堂的钥匙,费尽力气去追寻;长大后,我发现爱情是恐怖的魔鬼,用尽浑身解数想逃开;到了最后,我终于明白爱情不过是一场戏剧,哭过了笑过了你走了,也就散场了。
你走以后,再无人唤我莎乐美。
流尽一生眼泪演这戏剧十年,不过大梦一场。
楔子
我已经记不清第多少回踏足曼哈顿了。驱车前往长岛的途中,有一段是望不到尽头的公路 ,天际除了几片温柔游移的云,剩下的都是染料般发亮的蓝。
在这几小时的路途里,我每每闭上眼倚在靠背上,脑海里都能浮现出东汉普顿小镇的繁华和蒙塔克灯塔的璀璨,以及……蒙塔克大叔勾起泛胡渣嘴角的笑。
他是有酒窝的,这是他始终不愿承认的事实。
就像他始终不愿承认,从未爱过我。
一
记得那一年我受邀来到广东南部小城一所艺术院校作分享会,那天刚巧起了台风,学校里很多树木和设施都被吹得七倒八歪,台下学生开始躁动,在讲座席上的我不得不提高分贝。
蒙塔克大叔就是在那时打来连环call的,讲座终于结束,比预计早了十分钟。
我给他回电话,提示音刚响一声就传来他呵责中带轻喘的质问:“你在哪里?”
我发过去定位,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休息室门口,脸上挂着怒,拽着我的胳膊下楼,路过大厅的时候一阵狂风灌入,讲座的宣传大海报被吹倒了,他将我拉到右侧,走过去扶起海报。
蒙塔克大叔的车就停在艺术楼门口,我上车的时候刚好看到海报上的照片,水蓝色标准衬衫和二十二的脸,以及旁边的仿宋字体——励志女音乐人童绾分享会。
回到家后,蒙塔克大叔竟赌气自己下厨,两个人的饭桌摆了好几道菜,我喋喋不休一个劲儿夸他,他总是一言不发。
洗完澡出来,他正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敲字,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往他怀里蹭,他无奈放下电脑帮我吹起头发来。微暖的灯光落在他的鼻梁、嘴巴上,我有些恍惚,甚至想抬头去吻上去,他却只是皱皱眉,说早点休息,然后拿着电脑去了书房。
2011年的盛夏,我与蒙塔克大叔结婚一年之余。
我们最后还是选择在广州定居,外界传著名慈善家、华人房产大亨Montague娶了一位小他很多的十八线歌手,过着恩爱美满的生活。
几年后我独自在北美生活,见过很多轰烈或平淡的爱情,才知恩爱美满的真正含义。那是我婚姻里从未涉及的元素,也是自始至终企及不到的奢望。
但我此生从未后悔过成为他的妻子。得到已是眷顾,其余尽在命数。
二
外界传言丝毫不假,所谓的音乐新贵不过是借着蒙塔克大叔妻子的名分得来的殊荣罢了,加之身体的缺陷被冠以特殊夸大的标签,这两年来我的身体大不如前,却依旧不断接到许多打有各种名号的邀约。
在各地的讲座和分享会上,其实真正来听内容的人很少,多的是一些媒体和记者,我坐在镁光灯下任由他们拍摄,然后千篇一律地回答他们想知道的我与蒙塔克大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