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作者:慕凉川 更新时间:2024/10/1 13:13:41 字数:2119

虽然在本作里只是一个边缘角色,但是长山香奈是笔者在樱之中感受到最大触动的人物,因为她不是受困扰的凡人。无疑,她依旧是一个凡人,但她心中抱有超凡的热情,家庭条件一般的情况下只考艺大,即便落榜,也有着想要战胜不世出的天才的心。如果我们按照追寻真物的想法,看待长山香奈在十年后的行为,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如同跳梁小丑,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天才。然而,就如同长山香奈所说,世间有多少人真正明白天才的价值呢?只有才子才会明白天才的价值,也会因此而产生嫉妒。才子爱着天才,并恨着天才。长山香奈对于美的执念以及行为,已经足够让我等凡人感到敬畏了。那么,她会获得幸福吗?是世人的认可成就了天才,还是天才自身成就了自己?

向死而生

如果谈起樱之中最充满意境的篇章,必然是III章【ZYPRESSEN】。冰川里奈、川内野优美以及草薙直哉之间的过去引用了许多名著以及包含隐喻的故事,搭配舞台剧般的演出来传达意象。一种冷淡的美在视角主人公的旁白以平淡的语调下显得无比震撼。

冰川里奈与川内野优美之间的共通梦境则在某种程度上暗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深层的理解就到了心理学大师卡尔·古斯塔夫·荣格的领域。在荣格的理论下,心灵或人格结构是由意识(自我),个体潜意识(情结)和集体潜意识(原型)所构成。在他所开山立派的分析心理学中,对于梦的理解为其是自身精神系统自我调节的方法,是自然反应。梦的材料可以来自外界环境,也可以来自于个人潜意识。对于萦绕心头,来源绝非个人且不起源于梦者的个人经历的,就来自于集体潜意识的原型意象。对于冰川里奈与川内野优美的共通之梦来说,就来源于集体潜意识。

冰川里奈与川内野优美的这个梦境与其说是她们对于自身的潜意识倒影,倒不如说是外界对于她们两人之间关系的想法的意象。中村义贞与伯奇的传说是弓张当地的知名传说。在故事的最后,两人之间的爱情伴随着义贞之死、伯奇自我毁灭和千年樱的盛开而终结。方相氏的追杀是一种来自外界的巨大压力,而这对于对自身性别和性取向与众人有着区别,产生认识障碍的川内野优美来说,即为她在过去那假小子般行动的外界因素。川内野优美的个性不被社会接受,就如同中村义贞想要和伯奇走到一起一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一般。她们两人如果要走到一起,那必然会是受到巨大的社会压力。千年樱的奇迹也许会出现,然而代价则会惨重到难以承受。比起这些,她更无法拒绝未知又危险的美丽,从而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

冰川里奈的情况则更加复杂。癌症与抗癌药物导致的副作用让作为小孩子的冰川里奈过早地接触了死亡。越是接近死亡,人就越是会渴望生命;越是拥有生命,人就越会好奇死亡。川内野优美为何被冰川里奈所吸引?因为充满了生命之力但无法适从外界压力的她无法抗拒冰川里奈散发出的包容了一切的死亡之美的诱惑,是“被她的尸臭招来的一只苍蝇”。冰川里奈为何被川内野优美所吸引?因为全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她想要吞噬川内野优美的生气,向往着具有生命活力的川内野优美。死亡所带来的情感能够吞噬对于生命的渴望,在对自身的生命绝望之时,她所想到的是吞噬掉其他的生命。在冰川里奈的眼里看来,她自己是一株剧毒的蘑菇,而川内野优美只是被她吸引而来的猎物。冰川里奈是那没有感情没有心的伯奇:就如同伯奇一样,平静冷淡的她对于一无所知的中村义贞来说过于致命。没有心造就的美丽,与没有生气造就的美丽,是对于拥有这些事物的人来说,最为致命的毒药。也正因为此,我们才能理解为何冰川里奈会和川内野优美走到一起:残缺之人会寻求完整。

她们的故事会向着夏尔·佩罗版的小红发展吗?还是会出现格林童话中的解救小红帽和外婆的猎人?事实上,猎人早就已经出现了,以樱之艺术家的名义——而且把故事改写,变成了最后一片常春藤。

草薙直哉的出现破坏了冰川里奈和川内野优美间那毒药般的关系。生命的终结必然是死亡,但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能够告诉死亡带来了什么,这也让死亡充满了致命的魅力。马丁·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提出了著名的“向死而生”,笔者认为非常适合来解释此处为何冰川里奈放弃了对于死亡的追求。海德格尔声称:此在总是先于其自身,总是准备着面对尚未实现的各种可能性。对于此在来说,死亡作为一个终极可能性,可以终止所有的可能性。死亡会终止所有的可能性,但它本身也是可能性。我们不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这也就让在抵达终极可能性之前,那些属于生的可能性变得极为重要。草薙直哉所做的,是在冰川里奈画上的代表死亡的丝柏上,画上了献给活人的樱花。死亡只是可能性罢了,就和生命里的其他美好一样,丝柏也会变为樱花。当看到了奇迹的可能性之时,追求死亡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们当然可以简单地将这个篇章类比为欧亨利最后一片常春藤的重新演绎,不过草薙直哉没有和老画家一样得了肺炎而死去,但他还是失去了过去让他名闻于世的惯用手;冰川里奈和川内野优美的关系比起原作也有更多现代意义上的新问题。在故事走向冰川里奈线时,川内野优美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失恋。在千年樱的映衬下,她对于冰川里奈的爱化为了祝福。冰川里奈的幸福是她的幸福,那么她就可以为了冰川里奈的幸福而抛弃她自己的内心感情,成全草薙直哉与冰川里奈的感情。此时的她获得了来自旧友的关心,她所唯一重视之人,冰川里奈获得了幸福。那么,川内野优美获得了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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