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点很清楚的了,刚才不知不觉看入迷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对吧有珠?”就像是在寻找恶作剧的共犯一般,青子愉快地问道。
直指从始至终假装置身事外的少女。而有珠没有回答,只是避开了她的视线。不过青子似乎对此已经满足了,于是露出意思微笑向玄关迈开了步子。
“那走吧。首先从那个公园开始没问题吧?这次的事件全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三咲町的公园。
也就是与敌人的人偶和草十郎扯上关系的一切的发源地。
◎ 礼物是项圈?
翌日早上。许多人还在沉睡中的凌晨五点。虽然从去年开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超市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但三咲町如今还是残留着很浓的八十年代前期的色彩。即使是商店街中最早开店的豆腐屋也得六点以后才营业。
八十年代后半。虽说那时被称作泡沫经济末期,但对于地方都市的人们生活来说,离不夜城什么的还远得很。
住宅区回归平静,既没有在路上行走的上班族,也没有汽车的声音。太阳刚从地平线上探出半个身子。恐怕得再沉眠个半刻钟,城市才会醒过来。
这时候,有个人影走进了久远寺宅邸。那是趁着寒假新增了深夜打工,现在才刚回家的草十郎。为了不惊醒各自在房间里睡觉的青子和有珠,草十郎悄悄地往起居室走去。
在这里稍微提一下,久远寺有好几条规则。其中之一就是禁止日本茶。这一新法案是在三天前通过的。那天吃完晚饭后,久远寺有珠看到在厨房悠然喝着烘焙茶的草十郎后,发出了“啊”的一声。
“啊。”
“啊?”那完全是突然发生的事。
有珠在他背后发出这声音之后,作出了头疼般的姿势,然后叫来了青子,表示以后洋馆内禁止所有粗茶和梅昆布茶。经过青子的一番交涉后,只有夏天的麦茶获得了允许,这也算是奇迹吧。
“毕竟对于英国出身的人来说绿茶不是主流啦。”青子这句反击似乎戳中了有珠的痛处。
顺带一提,“啊”是“啊这不可能吧”里面的“啊”。青子对此做了补充解释。
“也没有必要讨厌到这种程度嘛……绿茶明明很好喝的说。”草十郎独自嘀咕着,一边喝着温暖的绿茶。
在红茶用的杯子里注入烘焙绿茶其实是有珠最感到恶心的理由,不过草十郎完全不知道罢了。
不过为了他的名誉,有珠恩准了草十郎使用已经用过的杯子。
总之现在就算是他独享的幸福空间了。能够来一杯偷偷带进来的日本茶,是草十郎劳动后的暂时享受。
尤其是既不用读书也不用看电视,只需要像这样以温柔地目光眺望着窗外的庭院……或者说是密林就好。草十郎一边想着“早就想这么做了”一边就这样沉浸在一时的休闲中。
不过他的悠闲时光只持续了约半刻钟。就在他感到疲劳已经完全纾解的时候,突然从门口附近传来了声响。发觉那是青子和有珠的说话声后,草十郎神速得一口喝光了水,然后迅速将茶叶藏在了厨房里。由于厨房里不使用的架子比山还多,所以要隐藏起来非常简单。活着说要草十郎给青子他们如实说明厨房的摆设情况本身就是件异常困难的事。
“啊呀,你还起得真早呢,草十郎。”青子一边脱下白色羽绒服一边招呼道。她身边的有珠也默默地脱下了黑色的外套。
“不是啦,我是刚才回来,我最近要做天城浜的食品工场的深夜打工,所以这时候才回。”草十郎一边从厨房探出脸,一边做了个手势说:“现在我要烧水了哦~”。
而有珠微微歪了歪头。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草十郎的手势刺中了她的笑点。
“从天城浜……?”有珠瞥了一眼起居室的时钟,脸色更阴沉了。
“怎么了有珠?”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青子看着还站着的有珠问道。
“没什么。”若无其事地回答之后,有珠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草十郎,我的只放一个砂糖。”青子极其自然地冲着厨房喊道。虽然并没有回应,但那边显然已经收到了。这是有珠还不知道的,她与草十郎熬夜复习两个晚上的成果。
“有珠呢?”
“……我加牛奶就行了。”有珠无奈地回答道。
“了解,牛奶茶。”这次厨房倒是传来了规规矩矩的声音。
“嘛,也好。虽然深究这些没意义,但今天还真少见呢,有珠居然会喝茶包泡的茶啊。”
“……今天太累了,偶尔为之而已。”大概是觉得应该接受别人的好意吧。
“呵,算了,话说草十郎,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事?”
“?我没说什么啊。”
“是吗?那就算了。”两人分别在起居室和厨房进行相隔四米的对话。
这时,有珠突然插了一句。
“……我觉得静希君没有一天不说奇怪的事呢。”幸运的是,有珠细微的声音并没有被身在厨房的草十郎听到。
“话是这么说,但刚才也有点太奇怪了吧?……不,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多心了。”
“是啊,对话本身似乎很普通,但仔细一想内容的话总觉得哪里有点怪。”这不得要领的话让青子愈加不耐烦了。
这时候,草十郎手里端着放有三杯茶的托盘出现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就只是单纯开始了新打工而已啊。”他轻轻地将被子放在了黑色桌上。就像做过服务生的打工似的,姿势正确得让有珠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虽然嘴里并没有致谢,但有珠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之意。
另一方面。
“你刚才说了天城浜?那里有个运动场吧。因为偶尔会变成演唱会场所以我是不是会去。”身为全校学生模仿的学生会长其实很迷某个摇滚乐队。青子秘密地喜欢着这个乐队,据说在中学的时候一有空就会跑很远的路去看小型LIVE。
当然,那是草十郎完全不明白的世界。
“话说回来你又增加新的打工,这么拼命工作究竟是想干嘛啊草十郎。”
“……啊啊,好问题呢。这里为了某些人的名誉就暂时隐藏她们的真名好了。总之是因为某某小姐和某某小姐毫无慈悲地夺走了本来就很微薄的收入,导致我只能增加打工了。”这恐怕是静希草十郎最大限度的抵抗了吧。
而就像是完全没听到草十郎的这番独白一样,青子将茶杯送到了嘴边。
“那还真是辛苦呢。”有珠静静地将杯子放到了桌上。
“……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呢。”草十郎沮丧地耸拉着肩膀喝了口红茶。果然,到现在他还是不太尝得出红茶的味道。
“嘛,总之你们了解我有很多打工就行了。也就说寒假期间我夜里会不在家,那么就只能在打工地喝药了——”
“啊啊,这你不用担心,那个嗑药停掉了。毕竟要费力制作药丸也挺麻烦的,我们发现了更适合静希君的办法。”青子露出了极其险恶的微笑。她将手伸进夹克口袋,然后摸出了一个可爱得纸袋。
一个直径不到二十厘米的圆形物体就装在礼物用的袋子里。
“给,这是入住贺礼。今后你要一直带着它哦,草十郎。”
草十郎打开了纸袋,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白色皮带。那不是系在腰上的东西,从那极端的长度来看。毫无疑问除了系在脖子上以外别无他法。
“青子……”大概是觉得“果然如此”吧,有珠的脸上也蒙上了阴云。不过不知道她就是对友人的恶意而吃惊,还是对草十郎表示同情就是了。
“如何,喜欢吗?”另一方面,青子明显已经不正常了。或者说她原本就对此不太认真。她只是期待这带着半分玩笑性质的恶作剧会让草十郎有什么反应。
——然而。
获赠者草十郎本人却十分认真地端详着项圈。
“嗯,虽然很难理解你的用意,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我这东西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回忆似的嘀咕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有珠眯起了眼睛,确定他似乎弄错了什么。
“不过这是做什么用的?”
“很简单啊,就像紧箍咒一样,只要小狗违逆主人就会被绞紧脖子。不过紧箍咒是戴在头上的,而这个是套在脖子上的而已。”
唔。草十郎终于察觉了青子的恶意。不过那个什么紧箍咒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对什么坏人使用的,真希望青子能解释一下啊。
“……总之就是一旦暴露你们的秘密就会被绞喉吧。话说苍崎你真的没有发烧吗?”
“哎呀,你讨厌项圈吗?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适合草十郎的东西呢。”戏弄般的微笑。
然而,对于青子半开玩笑准备的东西——
“……这样啊,这倒是比每天喝毒药好多了,而且这条皮带看起来也不错。嗯,我很喜欢,谢谢你苍崎。”草十郎却毫不虚伪地认真说道。
这应该大出青子预料,她不由得小声回问道:“真的吗?”
“别人好意准备的东西,我当然会觉得开心啦。尤其这是苍崎送给我的。”说着,草十郎将项圈戴到了脖子上,就这样直接盖住了原本缠在脖子上的布。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有点紧,不过过段时间应该就习惯了吧。”说着,他不舒服地挪动了下项圈。这种动作给人中倒错感,倒让青子本人面红耳赤了。大概是想起了昨天所看到的让她印象鲜明的伤痕吧。
“好了,戴法是这样没错吧,苍崎?”
“——”看着凑过来确认的草十郎,充满了罪恶感的青子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对不对呀,算了,我问有珠好了。”于是他将目光从青子转向了有珠。而有珠则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草十郎的项圈。
“很摇滚风呢,青子,你的趣味太离谱了了。”她给了同居人决定性的一击。
“少、少罗嗦!哪有这回事!算了,总之就是这样!今后就用这个项圈代替吃药,让这家伙保守秘密啦!”不知为何特意强调了尾音之后,青子就吧嗒吧嗒地向走廊走去了。
“还有我现在要小睡到中午,如果谁敢因为什么无聊的事而叫醒我的话我就杀了他!”以几乎震碎墙壁的力道关上门后,青子离开了起居室。
而草十郎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目送着这样的她。
“……为什么苍崎老是突然生气啊。”他浑然忘记了有珠还在面前,独自嘀咕着。
“是因为静希君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恶意吧。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恶意?刚才吗?”听到草十郎的反问后,有珠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对自己刚才行为的震惊。
“……没什么啦,你别在意。”简洁地回答后,有珠又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她根本没必要为草十郎解释青子的心情,没必要对他说是为了看到他困窘的表情而买回项圈,却因为他坦率地对此表示欣喜而受到了良心谴责。
草十郎误以为青子在对自己生气,其实她不过是在对自己生气而已。当然,有珠不打算告诉他这令人发笑的误会。太麻烦了——而且“无意义的对话”根本就不用去做,久远寺有珠就是这样被培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