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状心安了几分，继续前冲向前，猛地一扑，像是扑食白兔的饿狼一般，将她推倒在湖边的芦苇丛里。
-—噗通!
我将她压在身下。
我的右腿压住她的腰腹，左腿压住她的一只手。我的右手死死抓住她持刀的手腕、左手掐住她的脖子。方才她刺我不成，刀从手中滑落。
正当她挣扎着又把刀抓住时，我立刻反应过来，将她的手压住。
此时，她的行动完全被我限制，动弹不得。
良[你、他、妈！！！想干什么！！？？]
我眼神发狠，像是一匹发狂的狼，压低声音朝她怒吼。
同时，我将体重更进一步地压在她的身上，加大了拽着她手臂的力度，几乎要将她细如树枝的小臂捏碎。
小哑巴[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被我突然捏紧手臂，又被我全身的重量压住，有些受不住了。
特别是她的右手，大概是被我的膝盖压得特别疼，骨头可能都快断了。
--啪。
短刀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
一件令我极其惊讶的事发生了一—
小哑巴【疼！疼！……饶命、饶命啊！]
她眼角含泪，眼圈微红，一边哭一边向我央求着。
这个小哑巴——竟然说话了。
良[你怎么说话了？]
小哑巴[……]
良[你不是哑巴？]
我愣愣地看着被我压在身下的“小哑巴”。
她竟然说话了。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脸通红，被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就算是这样，她刚刚却说出了求饶的话语，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难道她是受了我的惊吓，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
不对。
我从未听闻哑巴能被医好。
这女娃必定一开始就有所邪谋，故意装成哑巴来降低他人的戒心。
良[说！你装成哑巴安何居心？还有、刀是从哪来的?]
我厉声逼问她，同时看向了刚从她手中滑落的短刀。
小哑巴[良爷……你快压死我了……我没法说……]
“小哑巴”:继续向我求饶。
良[……]
我看了看她，深呼出一口气。
我用手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短刀。
我的左手钳住她的小臂，右手拿起她的短刀，抵在她的脖子上。然后，我缓缓站起身，一边将目光锁在她身上，一边将她从地上拉起身。
小哑巴[疼……腿被压得坏了，站不起来了。]
她从地上起身，踉跄晃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像是刚出生在学步的小鹿。
良[小崽子，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良[你、他、妈、为、啥、装、哑、巴？]
我依然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命令
同时，我将那把她的短刀压近她的脖子。
此时，我正处于刚被她偷袭失败的气头上。这小崽子，刚才肯定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她要是不解释清楚，我或许真的会抹了她的脖子。
小哑巴[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良[……]
小哑巴[我之前装成哑巴，是怕被尹三认出来！]
小哑巴[尹三他是人牙子，我怕他问得多了会起疑心，便干脆装成哑巴。]
良[你怕他起疑心作甚？]
小哑巴[我……我想杀豚妖，不能被他怀疑。]
豚妖？
她低下了头，我听到这个词，更觉得疑惑。豚妖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提这个干吗。
小哑巴[良爷，其实….尹三骗了你和兴爷。]
小哑巴【你们不是把我们送去富贵人家，而是要送我们去豚妖那里做“菜人！]
小哑巴[你一把我们卖去洛阳，我们就要被豚妖给了！！！]
良[……]
她带着急切地哭腔说着，我微微一愣。
我和舌头，竟然要带这些小羊们去做“菜人”?
我知道“菜人”的意思。
“菜人”指的是要被吃的人。
小时候，我记得那是尚在太平盛世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这词，便觉得毛骨悚然。
但是，前几年陕地爆发了饥荒，听说一些闹荒厉害的地方卖儿卖女来换粮，有些人家甚至会卖了小妾来换钱，将小妾身上各种器官都拆开来卖，听起来不像是假的。
我送的这些小羊们……竟然要被送去给某个“豚妖”做菜人？
小哑巴[洛阳城里有一头豚妖，他重千斤、生性好食人。]
小哑巴[他有千年修为、能化身人形，在旁人看起来，他是洛阳最富贵的人，但他其实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妖怪！]
小哑巴[我们全家住在洛阳附近，爹是给豚妖种田的佃农，它有一次来我家看地时，看上了我姐姐，便和我爹说想纳姐姐为妾。]
小哑巴[爹爹怕他，便同意了……没多久后，姐姐便失踪了……]
小哑巴[这之后，爹爹去问姐姐的情况，他们说姐姐偷东西跑了，找不到人了。]
良[……]
小哑巴[我不信姐姐会偷东西，整天哭闹，说是要见姐姐。]
小哑巴[直到有一天，我梦到了姐姐，姐姐说她被豚妖吃了，希望我给她报仇……她还说豚妖的口味越来越刁，以后不止要吃女人，还要吃小娃子！]
良[…….]
小哑巴[姐姐还跟我说，豚妖让在华州的尹三做人牙子的活，给他送孩子吃，让我找机会给她报仇……]
我静静地听完她的讲述，思考了一会儿。
不太可信。
她所说的关于“菜人”的事，哪怕是我这个盗匪，都觉得丧尽天良。
而这一切，竟是一个修炼千年的豚妖做的，她所知道的这一切，竟然是靠姐姐给她托梦来知晓。
确实不太可信！
良[呵……你装成哑巴，故意被尹三拐走，就是想找机会接近豚妖？]
我冷冷地询问。
小哑巴点了点头。
良[你以为我会听你胡言乱语！？豚妖吃人？姐姐托梦？少在这给我鬼扯！！！]
良[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小孩哪来的这么多的假话，若是你真想杀豚妖,刚才又为何要对我动手？]
良[我若是死了，无人送你去见豚妖，你要怎么给姐姐报仇！？]
先不提“豚妖吃人”和“姐姐托梦”这些玄乎的事，我说着说着,便敏锐地找到了她话语中的漏洞。
小哑巴
良
虽说她的这一番说辞能解释她为什么装成哑巴、携带短刀，却解释
不了刚才为何杀我。
她的逻辑便根本不对！
我要是死了，谁送她去刺杀豚妖呢？
小哑巴[……]
果然，小哑巴被我这一问，一下子答不上来。
她低着头，不再说话。
良[…….]
我看她不说话，便对她更加怀疑了，也开始猜疑她刚才说的都是谎话。
怎么办？
要杀了她吗?
杀了这个谎话连篇的小崽子？
还是叫醒舌头，和舌头商量一下怎么处置她？
我抿着下唇思考着，而就在这时——我突然瞧见了豆大的泪珠从她的
脸上滴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帘…
小哑巴[因为、因为……我很怕……太怕了……]
小哑巴[兴爷白天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说如果我们不听话会把我们活剥生吃……我以为你们也是豚妖……·便越想越怕，刚刚都做噩梦了……]
良[……]
小哑巴[方才，我把刀藏在裙裤里，良爷看着我解手……脱下裙裤，肯定能看到刀。]
小哑巴[良爷这次背过身去，没看…但若是下次看了……你定会变成豚妖，把我给吃了……·]
小哑巴 [我怕了……不知道要怎么做……心一狠……就想着要刺良爷……鸣呜鸣……]
小哑巴【良爷……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小哑巴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哭着。
一边哭，她还一边给我道歉。
她鸣咽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同时身体微微发抖，看起来是真的害怕了，也希望我饶了她。
良[……]
然而，我还是想试探她一下-—
良[你想对了，你只要有刀，不管你说什么，我必会怀疑你。]
良[更何况，你拿刀刺我，那不论你说什么，我必会杀了你！！！]我压低声音吼了一声，同时拿起她的那把短刀—一抬高手，摆出一副要刺她的动作。
小哑巴【——良爷不要杀我！良爷不能杀！]
小哑巴[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良[我就要杀！！！！]
小哑巴[饶我一命！良爷！我以后长大了给你赚钱！养你白吃白喝！给你修生祠！造金身！]
小哑巴[饶了我、饶……·鸣呜鸣……鸣鸣！！！]她吓得双腿发软，哭得梨花带雨,鼻涕泡都冒了出来，胡言乱语着。
她惊恐地想要逃离，像是待宰的小猪一般一边往下跌坐，一边蹬着腿，同时发出了凄厉而断断续续的哀鸣。
若不是我一手拉住她，她已经倒在地上了。
夜晚光线太暗看不清，但她这幅吓瘫了的样子，让我觉得这小崽子再被吓可能会尿出来。
良[……]
这才对嘛。
我看着她的这副模样，不知怎得安心了一些。
她一直以来太过于·“懂事”的行动，再加上刚才那番流畅的说辞,让我很不安。
然而，此时，她确实是怕了，表现出了她这个年龄应有的哭相。再加上她刚才拿刀刺向我脖子的动作，倒不像是用刀的熟手。除非我刚才重心不稳摔倒了，不然她是绝对不可能杀得了我的。
我细想了一番，对她降了一些戒心。
同时，我也对她没了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