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客厅之中，气氛显得格外诡异。我一只脚稳稳当当踩在那口装着霍必利的冰棺之上。这冰棺散发着丝丝寒气，现在已经融化了不少，可以清楚看到里面身负重伤的霍必利的惨状，他痛苦的表情已经在那一秒凝固了。
我的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眼睛则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霍斯佳。她那张美丽的面庞此刻正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着，双眼瞪得浑圆，死死地盯着我脚下的冰棺。
“这份礼物怎么样？”我踢了一脚冰棺，“我给你把他救回来了，还附带保鲜措施。”
霍斯佳轻抿嘴唇后说道，“非常感谢，我能感知到他还活着，只是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所以还想请您尽快把他交给我们治疗。”
“没事，只要他一息尚存，我们这里有个优秀的医生，怎么样的伤都能救活，只不过一夜大战之后，现在还没找到她。所以你不用急，我已经派人去打扫战场了，你就在这好好等她回来就好……”
“等她回来怕是已经没气了！”霍斯佳拍案而起，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我，嘴里明显有一句国骂被她咽回去了。
“那你要加快进度就应该主动展现一下诚意吧？”我一脸无奈的看向霍斯佳，摊开双手，“谈判的最基本原则就是，要互相提出对方想要的、自己可接受的条件，不是吗？”
霍斯佳眼里噙着泪花，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非得在这里吗？在他面前？”
？她在说什么……
见我没有回应，霍斯佳闭上眼睛，开始宽衣解带，“我不太喜欢这种play，还请您快点。”
“等等！你要干啥，快穿上快穿上！你脑子在想什么呢？亏你想得出来，我们不是老乡吗？怎么交流这么困难！”
我捂住眼睛，慌忙摆手让其停下。
“您不是要我用身体交换吗？”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你们还都信那个骗子杂志的报道，我不是变态，你应该清楚啊！”
“即使在原来的世界，您用这猥琐的眼神盯着我，还得意洋洋的窃笑，也只能是这种桥段吧？”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哪有在这种关头想这个的……”
“这场景，在他面前，不就是您喜欢的人妻ntrPaly吗？”
“谁说的！才不是！我没有！”
糟糕，她是调查了我前世的硬盘吗？这又是什么术式！
霍斯佳看着因害羞着急而脸颊通红的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自己穿回衣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恢复了以往镇定自若，潇洒自信的神情。
“好啦，你也是开不起玩笑，刚才算活跃一下气氛吧。再次郑重感谢您留了我夫君一命，他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您的恩情，不论是我，还是霍盾商会，都将永世不忘。”
霍斯佳礼貌地低下头，双手合十对我作揖以示尊敬。
“什么情况，刚才你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现在又这么懂事了。”
“哈哈，如果冒犯到您了，请让我再次道歉，我只是想测试一下，看您慌张的样子，说明您还是那个异世界处男老乡，这样我就放心了，您是善良的人，所以霍盾商会也会忠于对乌拉托尔城邦的义务。”
“等等，我啥时候说我是处男了，你的情报到底从哪里来的？！”
我缓缓坐下，还有点义愤难平，被一个女生这样拿捏实属不爽，早知道刚才我就半推半就了。
霍斯佳看穿了我的心思。
“您不必后悔可惜，要知道，像这种机会您接下来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只会给您带来无尽烦恼。”
什么跟什么啊，听不懂她的话。
“别嘲笑我了。你具体说说看吧，要怎么体现你们的忠诚？”
还是先转移话题为好。
“实际上，霍盾商会一直遵守着一个古老的契约，过去的一切行动都是在守护乌拉托尔地区，商会会用一切办法对抗一切有害于这个地区的事物，所以，刺杀领主也只是多年来的日常工作罢了。我想，您能明白我的意思，毕竟您从龙灾中幸存下来，多少都应该知道了事情真相吧。”
我没有回应，那一夜的信息量太大，我只能说从宏观上理解了霍必利杀我的理由，但说到细节和具体的契约，我其实并不清楚。
霍斯佳等待了半分钟，见我没有回应，继续解释道。
“领主本也应当是我们效忠的对象，毕竟领主是乌拉托尔地区的一把手，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对领主进行经济支持，你知道的，城邦治理离不开钱。但龙灾到来的时候，领主的定位就变了。”
“你们这思维算对事不对人吗？”
“可以这么说，一切决策都以乌拉托儿地区所有人的利益最大化为首要原则。”
“所以当领主的命和全城百姓的命放在同一天平两端的时候，选人多的那边准没错，对吧。”
“在我们的故乡，这个道德问题被称为电车难题，但在这里似乎一点也不难，所有人都会选择保住多数人，牺牲少数人。每个地区都一样，只是大家行动方案可能各具特色。但领主，一定会在龙来到的时候，尽快被死亡的。”
“其他地区还能想出什么花招啊？”
“听说，上一次隔壁地区的领主打造了一个百米深的地牢，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出去，结果龙灾来临前夕，这个地牢就进水了，他不得不出来透透气。”
“也就是领主无论怎么逃避，最终都会被你们想方设法给送到龙灾现场去。”
“那不然怎么办，龙必须吃掉领主后才会消失，如果龙出现了却找不到领主，它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到处搞破坏杀人，没有任何办法抵挡龙，只能尽快把领主喂给龙，所以像您这种不逃避的领主，我们是最省事的了，但为了避免士兵的死伤，霍盾商会还是决定在军营里让您安静死去，再撤离军队，等待龙的降临。”
“实际上，领主就像祭品一样，应该是契约的产物吧，你们费劲心思封锁龙灾有关的情报，仅仅简单把每次龙灾讨伐描述成作战失利领主死亡，因为如果大家知道必死，就没人愿意当了吧。”
说到这，我想到了小六给我培训的神律和民法，里面那些违和的地方全部解释的通了，于是我继续问霍斯佳。
“神律和民法很大程度都是为了约束领主带来的不良后果，这些是远古契约的副产物，还是单纯由人类政府发明的伪律。”
“太久远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好定义，您问到底是与神的契约还是人类政府自己的妄想，其实两种成分都有吧。”
“何以见得？”
“您不知道神律的起源，实际上故事发生的时候人类并没有文字。”
“没有文字那神律是怎么来的？”
“就像小孩子的绘本那样，初代圣人与神是口头签订了契约，他的故事是以图画的形式一代代流传下来，后面形成文字系统之后，才有神律。所以，这就涉及对图画的解释，可以说，整个社会法律效力的渊源就是那些图画，而本国最高的权力，就是对这些图画的解释权。”
“所以你才说两种成分都有，毕竟时间久远大家都不清楚什么是神的旨意，而且某些人自己有小心思就可以扩张解释，类比解释。”
“就是这样，所以，现在最高的权力机关—中央政令司、最高审判院、枢密圣教廷，每一个都对你恨之入骨了。”
“为什么？！我怎么一下成了人民公敌了？我看城里的人们对我挺热情啊，我不应该是凯旋的英雄吗？”
“因为龙灾退了，您现在还活着，就已经在挑战他们的解释权了。”
四目相对，我完全理解了霍斯佳说的意思。按刚才的逻辑，不论我做了什么，我现在还活着就已经动摇了这个国家运行的根基。
“您应该想象得到，政令司设计的社会政策，审判院做出裁决判例，圣教廷传教发出的预言，这些都是围绕着领主权利义务发展起来的，如果持续了几千年对‘领主就是祭品’的定义发生了变化，那很多程序就难以解释了。”
“当不用祭品牺牲也能治退龙灾的时候，那些赋予给祭品们的权力也可能被收回了吧？”
“三个机关在自己的立场上会有不同的看法，但可以明确的是，肯定会有不利于您的意见，毕竟没了您，大家都保持着平衡，日子过得也不错。”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关，还没享受几天敌人却更多了，局面更复杂了，说实话，这个游戏难度有点大了，都没有给我独自升级的机会。
霍斯佳想了想，她用手轻托着下巴，长长的睫毛弯曲上翘，眨了几下大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
“您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如何击败龙的吗？还有就是，龙到底还会不会出现？这个很重要。”
霍斯佳现在算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最亲的人了，她确实不会主动站在我的对立面，但面对强敌，应该也没有理由拼命帮我，毕竟她口中的恩情是我救回了霍必利，而霍必利本来也是我打伤的，关键时刻舍弃报恩也无可厚非。
我到底能对她说多少呢？
霍斯佳看出了我的犹豫。“您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不说，我也认为您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也不是不可以说，主要是我也不确定龙还会不会回来，其实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触及了什么规则，可能只有看见最原始的契约才能明白。”
“这么说，是运气使然，歪打正着触发了契约的规则？”
“可能我受到神明眷顾吧。”这个说法也不算说谎，从我意外转生到这里，总体上还算是很幸运的，可能……吧。
“如果您说要看最原始的契约才知道答案，那只能去看三个权力机关藏起来的历史绘本了。”
“这个是我们能随便看的吗？”
“世面流传的版本大街小巷都有卖，但历史上的正本分为三份，由三个机关的核心成员秘密保管着，目前还没有公开过。”
咦，熟悉的味道来了，这是游戏主线任务吧，收集历史文本，拼凑出历史的真相，再由我这个救世主来拯救世界，哇，好俗气的套路。
“那就是我需要与三个权力机关周旋，然后还要找机会偷到真正的历史绘本。”
“目前这些都不着急，您需要先培养自己的势力，慢慢去找机会，我建议，您现在不能说自己不清楚龙的去向，而应该向外界宣布龙依然存在，只是被你用魔法击退了，龙还会回来。有龙的存在，您存在的理由就稳了，再派人传言您会大规模攻击法术，您的敌人也会更加忌惮。”
霍斯佳不愧是我的老乡，思路跟我一模一样，实际上我也正准备这样宣传。
还没等我竖起大拇指，霍斯佳继续说到，“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问题，来的路上，我们商会收到了一个联络信，您需要马上做出决断。”
霍斯佳从贴身内衣的隐藏口袋中掏出了一封精致的黑色信封，她麻利地将其拆开，顺手把里面的字条递给了我。
我接过字条仔细端详起来，上面的内容很简洁，只有几行字，可是，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大脑不会自动将其翻译成我能理解的语言了。
“您不认识西石国的字吗？”
“原来这是其他国家的字，怪不得我一点都看不懂。”看来自动翻译的被动技能仅限于出生地。
“我给您简单说明一下吧，这封信是我们邻国石渊商会紧急发给霍必利的，我们两个商会多年来都有密切合作，经常互相交换两国内部情报。”
“这TM就是他国派的间谍组织吧？”
“情报来源是非常重要的，只要做好风险防控，出卖一些可以接受的国家秘密或许能换来性命攸关的情报，比如这一次。”
好家伙，性命攸关的情报，难道是西石国认为我们龙灾刚过，城邦元气大伤没有防备，准备引发战争兼并土地？
我面色凝重的看着霍斯佳，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我已经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大不了再搓一次大招。
“这次，西石国贵族主动要求与您联姻，已经选派一队公主不日前来乌拉托尔，正式向您求婚。”
“不就是一队公主有何惧哉！不是，等等，一队什么？来干啥？”
“一队公主，前来向您求婚。”
好吧，这也是神明的眷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