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过的时间只有一瞬，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出不是眨眼。我赶紧转头看了看左右，主创和浅野面面相觑，王姨也转头盯向我。
循环终止了。边上的三人目送了刚才的我们离开。
梦明清应该很快就会联系我们吧，如果男高说的是真的话……
不一会儿，主创的手机就响了，是梦明清打来的。主创接通手机，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就是哈某，你们现在可以来找我了。”电话就这样挂了，依稀还能听到背景的电视声。
接着主创的微信收到了那里的定位和具体地址，也是梦明清发来的，看位置是在一个高级小区里。
我们六人马上就出发了。两个男高身材比较小，挤一挤还是没问题的。
浅野把车停到最近的路边，大家一起上楼。主创敲了敲门，迎接我们的是梦明清。
怎么看都不像是循环的第一现场……在我的想象中，为循环做的各种准备最好是在一个秘密据点。
哈某用钥匙打开墙角的衣柜，带我们进了里屋，他说循环就在这里进行。
那是一间风格混乱的书房，却又有着古怪的和谐，似乎可以让任何时空的流浪者都能找到符合他们时代的物什。开门正对着深红色书桌和一扇星空窗帘，书桌上放着一个木制的地球仪，上面的图案显然不是现代的世界观。帘子后面是凹进去的假窗户，窗户外是一张犹如贴图错误的天空。书柜里放的都是些古今中外各式各样的书，以我的知识范围还是能看出一些外文魔法典籍和古代志怪小说。
进门靠左贴了一大面墙的星图，上面的标注有希腊文、拉丁文、中文以及一些我不认识的楔形文字般的符号。一张深灰色沙发靠于右墙，墙上是蜘蛛网般交错的细绳，上面挂的照片三言两语难以形容。有普通的小巷街道，家庭合照，虔敬的油画人像，巴洛克式的建筑，千禧年风的梦核，超现实的设计海报……
门的左侧墙上是远古宇航员的浮雕，这也是《远古外星人》反复提到的元素，真实存在于世界各地。右侧墙上挂着一只金鹿头。地毯上画的是一系列同心圆和不明意义的图案，浅野告诉我这应该是荣格的普天大系。天花板上是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的灯笼，但照明房间的是天花板两侧的泛光灯。灯笼本身并不发光，在昏黄的灯光侧映下像是灵在夜空中飘荡。空间估摸着还不到十平米，要素是真齐全。
“装置呢？”浅野问。
“就是这张椅子，现在它已经失效了。”这时哈某已经坐在了上面。
“循环终止后，停留在这个宇宙的装置就‘断路’了，周围时空也很快会陷入混乱。这时就要使循环者互换角色打上尾结，也就是进入一次极短的循环，这样系住的两个线头也会很快合并成一条线。循环流程的最终结束需要系上前后两个结，这样装置也就完成使命自毁了。”
“你不是经历过两次循环吗？”我几乎没听懂，只怕他又是忽悠人。
“是啊，第一次我跑到了最后，所以那次没算进去。”
这？在我还想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学弟拉住了我，说他的逻辑并没问题，然后拿出了几个橡皮筋向我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打结是怎么完成的。循环开始时先纵向放下一条橡皮筋，他说橡皮筋底部就是最后一个循环起点，完成一次纵向的结。每一个横向的橡皮筋在它们的循环终止处也要打一个结，还有一头则一直连着这条纵向的橡皮筋，最后都通向那个结。
对于这些平面的人来说，在当他们在循环终止处准备打结时，那个纵向的结在循环起点处就早已完成。到了最后一个平面，因为纵向的结已经在上一个平面完成，那么他的装置也就停留在了未系过结的状态。所以理论上这个装置是能无限使用的。
关于记忆的接续，哈某说我们的分析基本准确，这点从梦明清那里也能证实。至于循环的原因，哈某也坦白说是为了获得时砂，现在跑到最后的那个他应该已经回到过去了。回到过去只需要发射出接向另一个宇宙的锚点，但装置也不再能回收，极大的能量爆发会使整个房间化为灰烬，所以它会找一个附近的防空洞进行。理论上往返票是要两倍于单程票的（他说目前还无法设想通往未来的科技），所以他对时砂也很珍惜（汇报时间放在循环之前的另一好处），在行动进入困境后都会趁早结束循环。
男高问哈某是不是还有时砂，他说还剩两瓶，这也是他为什么知道跑到最后的那个他已经成功了。之前男高的分析认为每一个宇宙的人依然会选择进入循环（这点现在已经推翻了），所以在循环终点，准确地说是钟表时间最迟的那个终点，看到的时砂是用尽的。现在他要这些时砂也没用了，不如就送我们好了。
只是为了，回到过去吗……虽说这个理由确实已经足够充分了。我仍能想起自己当初为了念得一个思慕已久的学姐，为她写过好几封神叨叨的谶语般的情书，托人转交给她。在她答应可以和我交往时，我兴奋得一晚睡不着觉。结果我想你们也能猜到，她说抱歉，她只能喜欢男生，但还是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可不想用“哭得梨花带雨”那么自恋的说法，那天我哭得可真是比猪叫都难听……
门外的梦明清说自己太累了（她的身体虽无损耗，但还是积压了成吨的记忆），想先回去了。反正哈某这里以后还能常联系，他也表示随时欢迎。我们下楼给两个男高叫了辆车，然后和梦明清五人一起上了浅野的车。这次主创让王姨坐在前面，她则坐到了我和梦明清中间。
路上主创问梦明清知道哈某为什么选择她吗，她说应该是刚好同时想加入他们组织吧。五年前，在她准备进入组织的申请室时，哈某刚好就在她身后。当时哈某问她是不是也想加入组织，她点了点头，于是哈某就坐在了外面的长椅上等她出来。当她出来告诉哈某现在人数已满时，哈某迟疑了一会儿，说能不能先加个联系方式，她同意了。之后的事就已经在男高意料之中了，哈某说了几句客套话，问了问你对主创和组织的感觉如何，晚上还请她吃了顿饭。她也不明白哈某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大献殷勤。
“因为你们是同学啊。”主创说。全车的人都震惊了。
这是半小时前老胡给他发来的新消息。他们一直在猜测梦明清和哈尔的关系，最后在学校这里获得了突破。他们就读于同一所高中，以前是隔壁班同学。
我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