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灯光，陌生的天花板。我好像躺在一张并不算柔软的床上，静静地看着纯白的天花板。
啊对了，我好像溺水了，然后委身于别人怀中，从深邃的海中脱出。想来有点丢人呢，明明自己会游泳，却一时惊慌失措忘记了该如何自救，最后还要别人来救......
“林老师你醒啦。”床边的少女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脸。
“嗯......谢谢你救了我了。”
“老师你没事就好，只是...”
“只是？”
“你的相机坏了...”
“这样啊...”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我内心弥漫扩散着，像是庆幸，又像是落寞，又像是不甘。众多复杂的情感在心中混合交错，发生着反应。我接过她手中拿的那台相机，无法开机，屏幕也被石头扎得破碎，这样大概是无法使用了吧。
“老师，那拍摄还能继续吗...?”
“...”
我没有作答，只是轻轻地摇着头，木讷呆板地如墙上的挂钟一般摇着头。
“这样啊。”
她的声音开始带了些哭腔。我别过头去，不忍看到她的表情，啜泣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对不起。”我向脑后的少女表达我的歉意，我想，或许她做了一个晚上的准备化为了乌有一定很难受吧。
那种满怀期待却落空的心情。
“那我先走了老师，你注意身体。”
啜泣的声响依旧，她擤了擤鼻涕，站起身离开了诊所。
我想象着她的哭颜，摸着自己的心跳。
一个黑暗的想法却浮现在了心头——“仅仅只是希望落空没必要哭成这样吧，是因为我这个免费劳动力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才会哭吧，真是卑劣。”
你也会有这样并不总是阳光的性格吗？
如此想着，内心深处的那份嫉妒之火稍微有些平息了。
是这样没错吧，可是为什么心在痛呢？为什么我好像又更讨厌自己了一点呢？
不想去思考，任凭疑问像抛物线一样在脑海留下不一的轨迹。
次日一早我就离开了诊所，回到了宾馆。“差不多就走了吧”我心想，旅行竟弄得如此不愉快。
来这时家里人嘱托我说看看老屋怎么样了，还有替他们问候一下几个许久不见的亲戚。把这些事情做完就离开小岛了，这一趟弄得真是屈辱，我心想。我重重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打算着后天一早就赶第一班渡轮离开小岛。但是相机坏了，要先寄回去修。
想到这，我拿出相机里的储存卡，连接到了电脑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为她拍摄的照片，上面三万多天的倒计时让我深深疑惑。
“......”
她精致的脸庞有种令人心动的美，似乎作为桌面颇为合适。
我把拍摄的这几张图之后修一下发给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谎言注定无法摘离谎言的帽子。
看着这几张颇为上镜的照片，我这才发现每一张照片都有着那种——深海般的忧郁。
“其实我真的是人鱼公主喔！”好像幻听了一样，她的声音在我脑畔回响着，久久不散。
关上电脑，就出门向老屋走去，然后顺路向几个小时候很照顾我的叔公叔婆问好去了。
完成今天的事情之后，就在集市上闲逛，想要回味童年的那份快乐。
正当我在小卖部外品尝着童年的冰棍时，街道的另一头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老师——”她大喘着气，浑身都是汗。
“——终于找到你了，给你发消息你也一直没有回呢。”
“怎么了吗？”
“这个——”她张开手掌，是一个老旧的数码相机。
——你的相机不是不能用了吗，所以我拿来了平时我自己用的。我想请求您用这个相机继续进行拍摄，可以吗？。”
眼神充满了索求，那是一股对即将到来的事物的渴望。
她弯下了腰，用最虔诚的态度向我拜托。
“......”
开什么玩笑，又想利用我，压榨我的剩余价值吗？自己主动请缨，拜托素不相识的路人，去麻烦别人。
从你身上发出的光芒惹得我无法睁开眼睛，让我有些嫉妒，我真的很讨厌你呢。
“你想得倒是挺好的啊，幻想自己是什么人鱼公主然后让我帮你打白工，真是恶心，别做梦了——”然后我双手一挥，将她手上的那台数码相机打飞在地上。相机重重地滚落到地上，又弹起，如此往复。片刻便支离破碎，相机的外壳四处飞溅。
我愣在了原地，本应藏在心中的话尽发泄了出来，就像穿着学校制服的那段时间别人对我所作的一样。
我惶恐地看着她，可她的泪静静地流淌，也没有擦去，只是呆呆地愣在那，看着敏感的内心上被扯下遮羞布的我。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声音带着哭腔，变得有些难以分辨她模糊不清的言语。
她用手臂一抹眼泪，弯下腰捡起被摔烂的一块又一块的相机残骸，即使锐利的碎片将她的手划破，涌出殷红的血。
她就这样捧着相机的残骸，小跑着拐进其中一个巷子。
看着这一幕，从所未有的厌恶仿佛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变得难以呼吸，整个肺部伴随着大口吸入的空气颤抖。
然后看着太阳向西沉去，久久不能动弹，直到手中的冰棍融化殆尽。
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我看着我的相机被打飞在地，变得四分五裂。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林老师，愣在了原地，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我故作坚强，一块块地捡起了相机残骸。
怎么样都好，至少这个一定要收好......
眼泪即使朦胧了双眼让我有些看不清，但是我还是得要一片片捡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委屈地心里想。然后掌心被碎片划破，渗出血。我捧着碎片，即使它被血浸润。跑了几步，先随便找了个巷子拐进去，至少我这副狼狈的模样不能被看见吧。
把相机的遗骸收好，虽然怎么看也修不好了，但是至少储存卡还在，这是最重要的。
去诊所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就不知道该去哪了。
太阳也快落山了，不想回家，于是索性跑到沙滩上找到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呢......？”手掌手心仍在疼痛，“一定是我哪里让人讨厌了吧，下次我要好好道歉，不过最后还是要要求赔偿！”
我哼了一口气，然后抱着腿，渐渐的有了一些困意，我就那么睡去。直到月亮升起，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大海一步步缓缓走去，我急忙起身追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