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正是这附近两所大学夜生活最火热的时间段。
嘈杂的声响从各个校门口一一接力传到马路尾,最后却中断在堆垃圾桶旁。
一个青绿色啤酒瓶从垃圾堆顶掉在地上碎开的同时,旁边廉价酒吧的后门被一名靓丽的女子拉开,她鞋底的淤泥让本就脏乱的地毯又厚了一层。
“清冬,你今天来得也太晚了,快准备上台。”
酒吧里面,一名满面油光的中年妇女对刚关上后门的女子开口,她边训斥着,边把一件有些许暴露的漆皮衣服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老板,我现在就去。”
女子回应的很快,但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只是低着头拿上了那件漆皮衣服便往更衣室走去。
在更衣室门要关上的时候,那个中年老板才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喊道。
“等等,清冬你昨天是从这拿了一箱酒走对吧?”
“对,我是拿了。”
老板明明体型硕大得能把脂肪挤出几个圈,出口的嗓音却和鸭子般夹得难听,让女子不想再多听一句。
“那箱酒就按原价从你今天工资里扣哈。”
“...好。”
更衣室门被轻轻关上,过不久后,只听见里头啪的响了一小声,地上多了件洁白的衬衫。
漆皮衣服穿到一半的女子弯腰下去,手臂微微震颤着捡起那衬衫之后。
盘算起要怎么才能在朋克摇滚的主题里面,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嗓子。
但门外的催促让她连再喘一口气的余地都没有,指关节叩击门板的噪音刺得头皮生痛。
“清冬,快点啊。”
“…来了。”
随着小声的回应,更衣室的门即刻从内部被推开。
换好衣服的女子从汗腥味的房间走进了酒臭的高台之上,亮相在酒吧顾客们的面前。
她漆衣的尺寸刚刚好,完美贴合着她高挑的身躯,勾出从臀及腰的婀娜……
却又恰到好处的在手臂和大腿的中段区域,勒出了肉感的凹陷,非常性感。
可要是想更看清楚一些,而把视线往那处集中的话…
……却又好像什么细节都看不见了。
有一层似透非透的纱,挡在了上面。
设计的尺度恰恰好,能在光线下感知到这身材的绝美。
可是,却怎么样都看不清那具体的线条。
“好好看…”
这里是大学街上,唯一的全女酒吧。
“这姐姐,是最好看的那个了吧!”
“老婆!老婆我宣你啊啊!!”
这些是这酒吧里,最常有的喧闹声。
大部分的女性内心,其实特别微妙。
她们心里其实都渴求认可感,也真心想去对好看的事物大力称赞。
可如果对方是自己的熟人,那些话就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反而是陌生的美女,反而是陌生的环境……
…她们才会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不偏移自己想去欣赏的目光。
集中在了,那个身穿薄纱的美人身上。
只见她走着猫步亮相在舞台,台下的目光就只能转而攻向另一处阵地。
越过锁骨,越过殷红的唇角…
可是。
又因为戴着纯黑色的眼罩,也只能瞥见下半张脸的标致。
“可恶!”
“怎么看不到?!”
一个微醺的女大学生正通红着脸,在吵闹的摇滚乐中扯着嗓子和同伴说道。
可那个号称自己特别熟悉酒吧情况的同伴,此刻惊呆着下巴,一时间没能回出话来。
同伴她只是两天没来关顾,怎么这酒吧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直到新来的那人拍了一下肩膀,才呆呆的给出回应。
“不应该啊…清冬以前不会这样的啊。”
而那名被称作清冬的女子,在打量的眼光之中停步。
站到话筒面前摆出刻意的站姿,音乐随之骤停一下,铺垫着更激昂的开场。
面具之下,皮革的劣质刺得她皮肤有些发痒;
灯照之下,她微微眯上的美眸闪烁了几下泪光。
随后红唇微微张开,歌声清澈得让台下倍感惊讶。
“我还以为她是跳那种舞的,居然能唱的这么专业?!”
那个微醺的大一新生很是激动,拉着同伴学姐的衣领来回摇晃。
“瞧你没见过世面那样,清冬可是这酒吧的头牌驻唱歌手,当然厉害。”
同伴被摇得脑袋晃悠,但视线还是死死锁在台上的脸庞,解释的声音多了份困惑的语气。
“不过今天怎么会是她来唱呢,我想不懂。”
“啥意思啊?她平时都不在?”
“这个酒吧有两种样子的,周三周五周日就是现在这样玩火热,周一休息。”
“然后其它三天是和清吧差不多…”
“清吧又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很朴素的唱歌喝酒,没有现在这样偏劲爆的氛围。”
学姐瞥了眼大一学生,颜色新奇的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补充道。
“现在台上这个清冬呢,以前都是唱清吧那边的。”
“我这么久从没有见她来这场唱,很奇怪。”
而同伴为新来的大学生正解释的时候,一直坐在侧边旁听的突然凑了过来搭话。
“姐妹,你这几天没来不知道吧,清冬和盛夏换班了。”
突然凑过来的那人穿着条纹衬衫,样子更加老成,她还蹭了大一新生的一瓶酒喝。
“盛夏是原来唱夜店风的那个女生吗?”
新生好奇的问道,很快得到了格子衫的解答。
“对,清冬和她换了。”
“为啥啊?她好好的都唱一年清歌了,为啥突然换班啊。”
学姐也很热心的问去。
“因为另外那个女的把面具摘了啊,本来之前看她嘴巴还以为长不好看呢。”
“一漏全脸意外的还挺清秀。老板就把她提拔成新头牌咯,就这么简单。”
“但是盛夏她唱歌哪比得过清冬啊,凭啥她能去清场。”
“凭她肯露脸,唱再好听又不能下酒,有颜值看就去上流,不给看那就下海咯。”
条纹衫嘿嘿的笑着,顺利的从大一新生那开了瓶新酒继续说道。
“不过这样也好,原来我延毕前就和那几个姐们来这…”
“天天猜清冬来夜场是什么个样子,现在可算有机会看到了。”
“不过。”
她咂了下嘴,表达了很多不满的语气。
“这清冬还是放不下颜面啊,虽然这个黑纱搭在她的身上确实…很合适吧。”
“…但都被贬到这里了,怎么就和清吧那会一样,不愿意彻底露出来给我们看呢?”
“活该赚不到钱。”
听到这话的学姐表情有些复杂,把目光聚集在台上女子的脸上,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那个大一新生则没在意那么多,直白的朝条纹衫问去。
“夜店风的这么热闹,不是比清吧更赚吗?”
“年轻,夜店和清吧一个工资,但是夜店又累还危险。
“危险?”
“是啊,现在能这样也就是学校那边没管到给了它机会,举报一下就不知道什么后果了咧。聪明人都知道要抢清吧的工作位置。”
“哦~”
新生似懂非懂的发出了感叹,继续说道。
“那也就是说,清冬摘了面具会很难看,所以不敢和那个盛夏抢位了是吗?”
“倒也未必。”条纹衫又咽下了一杯,喉咙发出嘶的声音。
“你看清冬的下巴和嘴角都很标致,眼睛再丑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的。”
“所以我觉得她单纯就是死要面子。”
“也别这么说她吧…听说清冬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姐,现在还在当老师,人家职业有特殊性。”
学姐想多说一点好话,可条纹衫听到后的语气却愈发嘲弄。
“当老师不更是了?”
“之前当清吧驻唱虽然算不上高端,但起码是体面的工作,有啥不敢露脸的对吧。”
“非要等现在被人踩下去了,我看她后悔不后悔。”
学姐楞楞的没有再开口,新生倒是像看完乐子一样发表感想。
“这么看来,内卷确实害人啊。”
“错啦,要是不内卷你还能看得到这么劲爆的内容?”
“她们内卷,是在益我们啊,小学妹。”
酒杯碰在玻璃台面,刺耳的声响融进打碟的鼓点之中,台上的清冬已经走了半小时多的舞步。
她的汗滴被甩飞在半空,却没被灯照出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