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红线的力量是线世界的本能,将红线的力量传递给目标丝线是使用线器的难点。
……
“这个小鬼是在哪里捡到的?”
一进到座舱,灰烬大叔就一脸凶狠地质问我。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纷纷朝红心投去猜疑的目光,女孩不自觉地往我身后缩了缩。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危险地段突然冒出来一个红线人,任谁都会感到奇怪。
“她叫红心,直到刚刚还是个褪色者,但她真实的颜色是红色,也就是现在这样。”
实话实说,红心也跟着向众人点了点头,以表肯定。
面前几张脸庞瞬间凝固了,上面写满了不敢置信。
“你的意思是……她是从褪色者变回来的?”
灰烬大叔严肃地确认道。
我点了点头回应。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这可能会改变整个桃源!”
橘子猛地冲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上下甩,他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希望与期待,肯定很想看见他朋友变回来的那一刻吧。
粉桃也是,那张稚嫩的小脸逐渐露出开心的笑容。
只是有人欣喜有人愤怒。
“你在开什么玩笑!褪色者怎么可能变回色彩者!”
蓝风不顾手中的核心,直接冲到面前大声怒吼道。
我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继续看着粉桃。
为了不影响“翼”的飞翔,她从背后偷偷碰了下蓝风,然后模仿成蓝线人,接替他的位置,维持“翼”的重量的减轻。
粉桃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明明累得无精打采,还能做出这么乖巧无私的举动。
相比之下,某人就显得有些冲动了,就算再怎么不相信,也不能这么咄咄逼人吧?更何况我都还开始解释。
“喂!别装傻!快说点什么啊!”
“我也不太清楚……”
本来就不想多说什么,被这么强硬地逼问,就更加不想开口了。
“哈?不清楚?那就给我滚下去!你也好,这个女人也好,都给我滚下去!我的‘翼’不欢迎不明不白的家伙!”
这家伙吃错药了?怎么比之前还要暴躁?
要不是橘子和金辉拉着他,又是安抚又是劝说的,说不定就要动手把我们推下去了。
是因为蓝天的事情,所以才对褪色者抱有如此庞大的恶意吗?
说起来,怎么没有看见蓝天……
对啊!蓝天呢?
扫遍整个座舱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难道说……
他留在那片土地……
不……
他还在这里,抬头看见那对美丽的机翼,我确信那就是他。
是吗?因为蓝天的离去,蓝风才会变得如此暴躁吗?
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
但是……
有怨言冲我来就行,红心没有对我们出手。
相反,她还救了我,我要保护好她才行。
既然如此,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先冷静一下。”
灰烬大叔一边劝说一边将手搭在蓝风的肩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只是下一秒就被对方甩了下来。
灰烬大叔没有再跟他多说什么,而是看向我,继续问道。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确不太清楚,我当时遭到原色者的攻击,是红心救下了我,也就是在那时,她的身体变了回去,我的身体也……”
“等等!等等!你说她是先救了你,然后才变回去的?且不说她为什么会变回去,她一开始是褪色者,为什么要救你?”
为什么呢?因为“爱”?
怎么可能这么说,有些事情她知我知,就是很难跟其他人解释。
难道要把我们在公交车上相遇,到大颠覆失去了心,再到红心救下我的经历全部说一遍吗?
未免有些太长了,要讲倒也是可以,就怕他们没有耐心听下去。
况且,回过头来想一想,这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或许是命中注定?
我要这么说,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毕竟就连我自己都有些不信。
“我们是朋友!”
欸?
一直躲在我身后的红心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大家都有些懵逼地看向她。
“我们是朋友!早在大颠覆前就是!我看到他被堕落的原色者虐打,这才出手帮忙的!”
红心接着说道。
橘子闻言看向我,然后笑着竖起大拇指,应该是猜到红心就是那个给我编织衣服的朋友。
我们算是朋友吗?是吧。
干得漂亮,我的朋友,真是简单易懂的解释。
“原来如此,还真是巧啊。那你又是怎么变回来的?”
红心没有回答灰烬大叔的问题,而是有些心虚地看向我。
“或许跟我的能力有关,因为红线的强化,我发现了自己的颜色与能力。”
“你的颜色与能力?是什么?”
说不如看,我从身上撕下几根线,接着将它们抛向空中,再发动银线的力量,这些线就自己飞回到我的身体上,像是有意识一般,补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我的身体瞬间恢复回完好无损的模样。
众人见状是满脸的惊讶,此前果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能力。
虽然不喜欢白线的能力,但是突然给我这么厉害的能力……
死不掉是很好啦,但是这么引人注目也不太自在……
我也没有掌控好这股力量的自信……
“我的新名字是银泽,银色和身体恢复,这就是我的颜色和能力。至于能否恢复颜色……我的确不清楚,不知道是无意间致使的,还是有其他原因,当下也没有验证的地方。”
“原来如此,如此强大的恢复力,也难怪你没有心还能活下来,原来是个不死之身?也不会被白线褪色,就是不知道面对黑色会有什么效果。最重要的是颜色的恢复,如果这是真的,那你小子可真是……反正在确定之前,大家先不要到处宣传,免得这小子被人盯上。”
灰烬大叔说得对,保密对我来说很重要。
只是说这话时,他意味深长地瞥了金辉一眼。
灰烬大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蓝风那小子突然冷笑一声,再次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他看起来十分反感银线的能力。
“银线?不死之身?颜色的恢复?事到如今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蓝天受伤的时候你去哪里了?怎么不用你的银线……用你的能力救救他啊!”
“别闹了!你以为我不想救蓝天吗?我也是拼了命地去引开敌人啊!被打到濒死才会被红心救下来的啊!”
我理解你因为蓝天的离世而失去理智,可无理取闹也该有个度!
被说到这种份上,换谁来都会忍不住地生气!
况且,我不希望红心知道这件事。
“怎么回事……是有人牺牲了吗……”
红心弱弱地问道,她果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是啊,因为你们这些褪色者,我的好朋友被杀死了啊!”
蓝风毫不留情地指责红心,然而两者之间就只有微不足道的关联。
即便如此,善良的女孩还是会因此感到自责,那如同繁星般明亮的双目瞬间被阴霾遮挡,仿佛马上就会下起雨来。
“哎……蓝天也真是的,当时就不应该答应载你们。呵,不死之身?要是死的人是……”
“啪——”
正当蓝风即将被膨胀的恶意支配,说出难以挽回的言语时,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将其打断,打蒙!
大家很是震惊,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巴掌,更因为这是紫晶小姐所为!
大家都想不到,胆小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即便蓝风用凶狠的眼神瞪向她,她也没有后退或是变小。
“这是……这是蓝天的请求!说是要让你明白他们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味地埋怨同伴!甚至要将他们赶下去!拼死帮助我们离开的翅膀可是在哭泣啊!”
紫晶小姐浑身颤抖个不停,她那饱含泪水的双目却是坚定万分,坚定地看着蓝风,反倒是蓝风不敢去直视她,有些愧疚地低头沉默。
“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才是那个没用的家伙……对蓝天的死亡无能为力……对不起……”
“不……蓝天是替我死去的……该死的人其实是我……抱歉……”
紫晶小姐的言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蓝风冷静了许多。
道歉过后,蓝风失落地回到核心处,代替他的粉桃这才安心地露出微笑,然后无力地瘫倒在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场闹剧也就此落下帷幕,只是受蓝风影响,大家都变得沉默寡言。
我们就这么沉默着,无声地朝大海飞去。
……
……
……
“翼”再一次停下,这一次是平稳地降落。
因为是临时的发射,我们并没有在空中飞翔多久。
回头望去,高高隆起的白色都市与废墟已经小到跟手指一样,只可惜更后方的城墙依然望不到终点,两边像是无限延伸一般,横断整片海岸。
我们像是家畜一样,被圈养在城墙内,直到现在,还在新秩序的魔爪中挣扎。
不,眼下更危险的是浊黑者吧?如此荒凉的地段,指不定从哪再冒出来个怪物。
“我们再加把劲!马上就到彩虹村了!”
金辉拍手鼓励我们。
很显然,他把事情往简单说了,因为飞在空中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彩虹村,白茫茫的大海倒是看见了,但是也还有段不短的距离。
剩下的路程就只能靠双脚了,翅膀带我们飞了这么远,也该让我们拉它一把。
大家这次都很默契,默契地拉着“翼”前进,就连灰烬大叔也没有半点怨言,这让蓝风有些惊讶。
落地的一刹那,没等大家缓过神来,蓝风就自己拉着“翼”,悄无声息地朝着另一侧移去,那速度自然是很慢。
或许是觉得刚刚的事情引起大家的不满,他没敢开口让我们帮忙。
就算不开口,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谢谢……”
应该是心中那股劲过了,蓝风跟刚刚的模样完全相反。
“哈哈!没事!这是我们的约定不是么?”
金辉用力拍了拍蓝风的肩膀,试图将自己的乐观开朗传递给他,蓝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用黯淡无光的目光看向我。
“有人在后面推会快一些,你过来跟我一起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都看出他的想法,我也正有此意,就跟着他走到“翼”的后面,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很抱歉……我刚刚说出那样的话……蓝天的死跟你没有关系,跟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都怪那些该死的浊黑者,还有白线……不,应该是新秩序,他们才是这一切的元凶。”
蓝风一边奋力地推着,一边真诚地向我道歉,言语低沉却铿锵有力,能充分地感受到其中饱含的诚意。
很高兴他能冷静下来,看清事实,虽然我也没有记恨他就是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生死离别的痛苦,又怎么能体会到他那破碎的心灵,能这么快调整过来是件好事。
我相信蓝风是个好孩子,只是年纪尚小,做起事来太过冲动,容易被情绪左右。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祝贺你找到自我。”
“谢谢。”
“如果银线真是你说的那样,那肯定是打败新秩序和浊黑者的关键!到时候,请让我帮忙!我想要替我的朋友们,替被残害的自由报仇!”
蓝风坚定地看着我说道。
银线要真是如此,那我作为桃源唯一的银线人,有与这股强大力量相匹配的觉悟和能力吗?
到时候肯定会备受瞩目吧?
不管了,我也要看清现实才行,该来的早晚会来,趁现在再享受一会自由的宁静吧。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拜托你帮忙了。”
说罢,我们两人相视笑了笑,彼此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或许,矛盾的解决就是这么简单。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与举动,等待一时的误会与头昏脑热消除后,一切都会重归于好。
“你说,冲破高墙后的我们能获得真正自由不?”
蓝风突然问出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或许吧,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跟以前相比,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如果只看表面的话,那可是彻头彻尾的颠覆,不过蓝风应该是在说更为深层的本质,那远比看到的表面要复杂得多。
“是啊,不变的东西有很多,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你别看我刚刚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心里面是有一点害怕的,你介意我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吗?”
“当然不,倒不如说,我很想听一听。”
我们的周边没有半点风,但是这位像风一样急匆匆的少年,会给我和宁静的世界带来风一样的故事。
……
……
……
……
……
我们就跟以前一样,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渴望能一直无忧无虑地自由生活。
可随着时间的慢慢累积,对世界的了解越来越多,心中的那份新鲜感就会随之减少,反倒是身上的束缚疯狂增加。
知道这么做可能会受伤后,不会有傻子会去尝试的,除非是我们这样的大傻子。
一开始只是厌恶满是工作的人生,我家两老有一个累死在上面,另一个则在重蹈覆辙。
无论怎么说怎么劝,他们的回答都是一个样,仿佛出生就只是为了工作一般,被无情的现实牢牢地缠住,永远无法逃脱。
我很幸运,在变成那样之前逃了出去,然后遇见了他们,两只勇于追求自由的翅膀。
人们总会欣赏那些挑战死亡的勇士,尤其是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下。
极限运动可谓是自由与金钱兼得的工作,只不过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命是我身上最廉价的一物,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创伤是在所难免的,但是比先前的要好,至少有振翅飞翔的机会,哪怕会摔得遍体鳞伤,也比被束缚得喘不过气来要好,好得多。
所以,我们很高兴线世界的到来。
没有物质需求的自由肉体,无需担心跌倒会受伤的强悍躯体,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世界,真正自由的世界,本以为是这样……
但是……我们错了……
束缚一直存在,就跟这个世界的线一样,怎么都摆脱不掉。
在颜色纷争的时候,我们不想插足其他颜色的冲突,但是他们总会找上门来,早在新秩序之前,我们的自由就被蹂躏过。
当时的“翼”就只有白线,飞不高也载不了人,但是我们研究得很开心,尝试得很开心。
直到碰见几个自大狂妄的金线人,他们肆意嘲笑和侮辱他人追求的混蛋!
越过我们的底线,冲突不可避免,我们誓死守护我们追求的自由,结局真死了一个大傻子。
我们错了,大错特错。
丝线的身体也会受伤,也会死,没有任何需求的世界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现在想想,要是当时没有反抗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那种悲剧吧?
蓝天也是,我们要是听从新秩序的话,或许他就不会死……
果然,现在有点害怕了,三个人都没能追求到的自由……
一个人又该如何去面对不可能摆脱的束缚呢……
……
……
……
……
……
因为家庭与环境的影响,走上追求自由的道路,又因为朋友的死去而害怕对自由的追求吗?
不,他不是在害怕对自由的追求,而是害怕无法摆脱的束缚,冲击高墙的代价可能会很惨烈,就算成功了,束缚也一直都在,无非就是多与少的区别。
与其冒着风险去追求遥不可及的自由,不如老老实实地顺从无处不在的束缚,这种想法在冲击着他的内心吗?
“我觉得我们有点像小鸟。长有翅膀的小鸟也不是一直飞在天上,它们也有被大地束缚着的时候,也需要冒着被猎杀的危险休息和进食,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继续展翅翱翔。翱翔着享受自由,同时为下一次的落地做好准备。所以说,追求自由与束缚并不矛盾,在束缚中追求自由才是常态。不可能一直享受自由,也不可能毫无自由地生活在束缚当中。况且,追求自由也是为了更好地应对束缚,你比我更加明白这一点吧。”
“是啊,我应该更加明白这些道理才对,但是……但是……”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肯定很快乐吧?”
“嗯,真是快乐过头了……”
回忆有多么快乐,残酷的现实就有多么悲伤,悲伤到令这么一个向往的孩子陷入深深的怀疑与绝望当中。
“人类最大的束缚莫过于感情,它是如此的坚挺,在新世界也无法被抹除。它是束缚亦是帮你追求自由的翅膀,正如你的两个朋友一样。”
“哈哈!你说得对啊!”
蓝风笑了起来,那说不上是在强颜欢笑还是发自内心,他眼角中夹带着几滴泪水,深情地看着双手推着的“翼”。
“所以你不会是一个人,他们会一直陪伴着你,我们也是。”
“但是我刚刚那样对你……”
“那个话题刚刚就已经结束了,不是吗?而且,我也需要你的帮助,银线有危险的话,就拜托了。”
“就放心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