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印记

作者:许家球 更新时间:2024/10/21 16:13:44 字数:6463

眼前的景象让他觉得熟悉。

窄道两旁挤满了各式柜台橱窗,显得拥挤又杂乱,柜台上摆满了各样零碎的生活用品,金属衣架、搪瓷脸盆、装着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还有一袋一袋的花生和奶糖。柜台前也都各自站满了人,在交叉纵横的窄道中来来往往。

人流熙熙攘攘,他却并不觉得喧闹。不断在窄道上向前穿梭,他忽然看到了她的脸庞。

有些褶皱的脸颊透着红润,眉目之间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祥和安宁。她比他印象中还有年轻、健康一些。看到这张脸的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给你换双鞋吧?”她看了看他脚上那双破了洞的旧布鞋,这样对他说。

他很久没见到她了。

他哽咽着想叫她一声,却又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想再多看看她的样子。

然而没能如愿。有些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真实的触感和逐渐清晰的理智,将他和她所在的场景迅速剥离开。

然后他醒了过来。刚刚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尽管那些清晰的影响仍旧停留在他的眼前迟迟不肯散去。

怀念夹杂着欣慰与伤感,反而让他的情绪十分平静。或许这也是年岁增长带给他的变化,和越来越多愁善感的心思一起。

他是纯粹的理工科出身,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学历专业,以及后来从事程序员和工程师的履历,都和‘感性’这样的修饰不甚匹配。他的思维中,逻辑永远在情感之前,在她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因为悲伤而流过眼泪。

或许只是因为那时太年轻,而现在自己也一把年纪了。

没有成家,没有子女,他现在是在旁人眼中‘孤苦无依’的老人家。

老人的生活总是慢悠悠的,平日没什么事做。自己买菜做饭,洗衣拖地,若是没有好心情,这些事便转天再做也好。旧相识们天南海北,也有些天人永别,老人也没想过要长途跋涉去和他们会面。但愿各自安好,或许真要走动,就是给彼此鞠躬上香的时候了。

无事时,老人总是躺在阳台上扶手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翻从书店淘回来的纸质书。

这个时代,看纸质书的人已不常见了。不知是因为老眼昏花,还是有些恋旧,老人执着地一本一本将书从几公里外的书店买回来,整齐地陈列在客厅两大排书架上,以备自己一本本慢慢阅读————是的,这些书架摆在客厅。老人的家中没有购置电视这样的大件电器,蔬菜水果都是买回来当天吃掉,连冰箱也不是常开的。两间卧室中,一间因为总是没人住,地板和家具一直用塑料幕布严丝合缝地盖住。于是在这个他一个人生活的空间里,各处的陈设和其他人家特别格格不入。

老人自己不以为意。

一个人的生活过久了,在意的事总是越来越少。他早已过了还会在意外人眼光的年纪了。

老人和邻里间的交流,也仅限于出门遇到时彼此的问候。乡下小镇,老式社区,倒也没什么搅扰老人清静的杂事。老人住在这里十多年,不出头,不惹事,一些热情的大爷大妈将他拉住攀谈,扯起家长里短、国政时事,他也不抗拒,只是从头到尾默默听着,时而笑笑,时而叹息。

印象中老人主动在这样的小聚会上发言,似乎只有一次。那是两年前,寂静许久的股市在国庆大典前一路猛涨,发达快捷的网络资讯全是铺天盖地的利好预测,让许多有些资财的外行人沉浸在喜庆热烈的氛围中,摩拳擦掌地要在股市里大赚一笔。假期休市的那几天,邻居们碰面时也都各自谈论着这些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投资’计划,彼此客套鼓劲,相互祝福。老人在几次路过时,似乎听烦了这些高谈阔论,终于忍不住出言劝说那些邻里,要冷静。

当时自然没人在意老人泼冷水的劝告,认为这只是个足不出户、脱离时代的愚昧老者,试图用上个世纪地经验来满足他好为人师的欲望而已。结果假期结束股市重开才几天,股票的价格全都纷纷跌回原位,让一众新入市的实干家们哭得天崩地裂,舍不得清空屯仓的老股民们扼腕叹息。

然后慢慢地,开始有邻居注意起这个与众不同的老人。他身上几乎一直是有些年头的旧衣,每次去远处的书店都是步行,连公交车都很少坐,可是与邻居们熟络的超市摊贩们讲,老人采买从来只看卖相,没问过价格。

“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一直也没个营生,坐吃山空,怕不是家底殷实得很?”

邻居们这样问,他只是笑着听。

“你要想找来钱的门路,我们这些邻里可以介绍的嘛!”

出自好心的建议,他轻轻摆手拒绝。

“讲实话得嘞,前阵子股票你还劝过我们,是不是自己赚到钱了?”

老人默默不语,不置可否。

邻居们慢慢也就不再追问,却都各自有了答案。

“老人家,打扰了。”邻居登门拜访的事偶尔也有。往常是婚丧嫁娶来请老人捧场,或是回乡的子女带回些外地特产,好心的邻居分一些给老人尝鲜。今日来拜访的事还是这十几年的头一遭,“我家孩子课业上有些难处,我们两口子帮不上忙了,想来问问您有没有门路能帮孩子提提成绩。”

孩子的父母是对年轻夫妻,孩子也才刚上初中而已。工作繁忙,疏于家教,孩子在略显繁重的课业上越发吃力。

这对父母为人善良勤恳,知道老人独居,时常挂心问候。老人感念这两人的记挂,之前股市动荡时忍不住提醒的,就是这家男主人。

“我可以见见孩子么?”老人没有直接拒绝夫妻的请求,在了解过详细情况之后,提出要和孩子见面。夫妻有些惶恐地答应下来。

老人跟随夫妻来到家中,观瞧孩子待客时的言行举止,坐定后又拿过孩子正在学习的课本和最近的考卷问了几个问题。稍稍思索后,老人对夫妻说:

“如果不嫌弃,先由我来教导一段时间。如果没什么起色,我再帮你们联络专业的家教,这样可以么?”

“好。”

于是每日放学,晚饭前后,孩子都会到老人家中完成作业。假期有空时,夫妻也会督促孩子去老人家,请求老人为孩子答疑解惑。有人教导,孩子学习自然省力一些。一个月后,成绩果然提高不少。

夫妻欣喜之余,问孩子向老人讨教学习的详情,孩子说自己只是在完成作业时,遇到不懂的内容即刻发问而已。老人除了坐在旁边有问必答,就再也没和自己讲过别的话,哪怕自己想要挑起话头也一样。

夫妻向老人核实过孩子所言属实,为了避免过多打扰老人,花大价钱买了一台时兴的伴读机器人。可实际用过之后,孩子却说和老人没得比。夫妻再问孩子区别,孩子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老人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让孩子再跟您多学一段时间,这次来也想和您商量一下您的酬劳。”

“孩子想来,随时都可以来。至于酬劳就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无亲无故的,没有那么多花钱的地方。”

“既然是请您做孩子的老师,怎么敢让您平白耗费精神?”

“只是将写在书本上的知识讲给他听,我实在不敢自称老师。”

无论夫妻如何劝说,老人只是不肯收下钱财。只是后来每日晚饭,夫妻总会多做一些,为老人添道菜、煲碗汤。

学期结束,学校发榜,孩子的成绩比入学时整整高了一个段位,俨然成了别人眼中的‘好学生’。夫妻特意挑了假期,带了礼物来老人家中表达谢意,也稍稍带着心思,想要看看老人比‘高科技’机器人高明在了什么地方。

孩子拿出课本,先是慢慢看过一遍,然后自行做起了假期作业。老人在一旁也只是翻着从书架上取下来的藏书,双眼甚至没落在几位客人身上一眼。夫妻在客厅中一声不响地默默饮茶,丝毫不敢打扰老人和孩子。

时间一长,困意渐生。丈夫为了排解无聊,轻轻从书架上取了两本小说。不想小说内容世俗的很,让一起阅读的夫妻二人倦意全无,一心扑到了故事上,反倒是突然出声的孩子让二人吓了一跳,重新回到眼前。

孩子的提问并没惊扰老人。在习题和稿纸上,孩子在展示自己的算法时,不断询问着‘是这样么’和‘是那样么’,而老人也只是点头和摇头,甚至话也不说。只有当孩子不想认可老人的见解和习题答案时,才会让老人开口与孩子讨论起来。

在夫妻看来,场面并非老人在向孩子教授课业,反倒像是孩子在给老人讲解自己的所学所得。

回家后,夫妻再次问起孩子,老人究竟比机器人好在哪里,孩子依旧茫然无措。可是夫妻再次启动机器人为孩子伴读,孩子却发现,这个聪明的铁家伙似乎不像之前那么无用了。

然后,孩子发现了差别。之前孩子会问机器人的问题,是‘怎么做’和‘是什么’。很遗憾当代的机器人还没有那么聪明,能够准确有效地解释问题的答案。但如果只是询问‘是不是这样’,机器人就能派上用场了。

孩子的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发生的呢?夫妻没有再执拗地探寻这个答案。之后孩子也不再每日叨扰老人,会预先定好日期时间,带着疑惑去向老人请教。只是每日给老人准备的菜肴羹汤,从没断过。

孩子成绩攀升的消息不胫而走,开始有更多父母通过那对夫妻的引荐找上老人。每次老人都要见过孩子自己,品评过后才答复父母。当然,最终都没有拒绝。

假期中孩子们常来常往,老人索性便不关门了,改换了一道风铃门帘。窗户与客厅一过风,风铃轻轻响动,颇有情调。

老人不再为孩子们答疑解惑,而是从书架上拿下一些书本,堆在沙发旁的茶几上,由孩子们自行拿取。多半的孩子是没有读书的习惯和兴趣的,各自把玩同样由老人准备的棋牌桌游,只要不吵闹,老人便不约束。

一个假期过去,孩子们学业不曾精进,反而各自结交了不少好友和对手。

再开学,来老人这里的孩子又寥寥无几了。父母们看出了老人对孩子们无心看管,也就不敢在上学后继续托付。除了最开始的男孩子,只有另外两个文静的女孩留了下来。

因为她俩喜欢看书。她俩的父母也知道她俩喜欢在老人家里看书。父母们惊奇地发现,两个孩子居然在一个假期里,看过了那么多连父母也没看过的书,甚至能够头头是道地将书中所写讲给他们听。只要学业上的事不是太难看,父母们也不阻止想要看更多书的孩子们。

每日天黑前,留在老人家坐客的变成了三个孩子。女孩们看的书也不再限于老人为她们取出来的几本,而是主动浏览尚未塞满的书架,自行择取,老人自然也不阻拦。渐渐的,将陶醉于书本的女孩们看在眼里,男孩也在完成课业之后,看起了书。

成绩还是稍稍有些滑落的。毕竟随着年级升高,想要在愈发肯下功夫努力的学生们中间脱颖而出,少不了要在课本知识和纸面答题的造诣上精益求精。不过父母们将孩子们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各自家中,父母和孩子都会用‘老师’来称呼老人,但是这个称呼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带到更多人面前。

因为老人如果听到了,会难过。

“我不敢自称是你们的老师。我没有什么能够教给你们的。”老人总是在孩子们面前这样说。

在后来相处的日子里,孩子们开始逐渐对老人产生好奇。

独居的老人在镇子里也有一些,不过他们大都有子女照应,只是不喜欢或者不愿意和子女在一起生活。这些老人多半也都外向开朗,将自己悠闲生活的时间投入到各式各样的集体活动和公共事业中,让自己的晚年继续发光发热。这让这位深居简出,沉默寡言,每天只以看书为乐的老人,显得更加特别。

“您的家人也住在镇上么?”

重新开学后,喜欢看书的女孩们总会在日落之前回家,而最初由老人教导课业的男孩则偶尔会留下来,和老人一起吃晚饭。双手放下书本后,这位老人也变得稍稍容易开口了些。

“有些在镇上。”

面对男孩的提问,更多的时候,老人只会轻轻笑笑作为回应。这天似乎因为看到了有趣的书目心情很好,在听到男孩的问题后停下了夹菜扒饭的筷子,将口中的饭菜吞下后,缓缓开口回答。

“他们不来看您么?”

“来。我的表弟夫妇之前总会抽空来这里坐坐。不过这几年他们要替侄女看孩子,不常能抽出时间。”

“您的子女呢?他们在哪里?”

“我没有子女。我一直没有成家。”

老人的身世,大多也是这样的谈话,才被邻居们知道的。

少年学业小有所成,名校毕业后放弃了家里稳定的工作安排,自己到大城市打拼。体弱力衰之后,回到镇子上一个人生活。这是那个年代经常能听到的故事。

“您没有成家么?”

“没有。”

男孩听到答案,稍稍有些瑟缩。这个年纪还不太能想到世事的变化无常,也就体会不到这个答案后面的辛酸和坚毅。他只是觉得自己似乎不该问这个问题,老人想。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有些遗憾,但不后悔,不是什么忌讳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没关系的。”

“可是您平常从来不和我们说这些事,所以——”

“因为我不希望你们受到我太多的影响。如果你将来以我为由,拒绝你父母给你安排的相亲,我会很难做。”

老人憨憨地笑着,反倒像个小心翼翼的孩子,和面前的男孩相映成趣。

或许老人的人格中也还有一部分,依旧没有长大,男孩想。

“所以您才不愿意让我们叫您老师?”

“是。所谓好的或者不好的想法,我都不愿意轻易讲给你们听。我终究无法对你们的人生负责,想着尽量避免去影响你们的人生。”

“可您之前还是好心提醒我爸爸了。那个时候他确实在考虑,要让我妈拿出一笔存款投到股市里去。”

“只是提醒而已。如果后面股市继续大涨,我想着他们俩应该也不会为了这事来怪我就是了。”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今日的晚饭又多了些奇妙滋味。

“那您自己那时赚到钱了吗?”

“小孩子不要问这种事情。我一个孤寡老人,怎么能随意向别人露富呢?”

父母从男孩这里了解了老人的状况后,对待老人的态度比以往又更用心了些。同时也像老人预料的那样,父母特别叮嘱男孩,在成家立业的事情上可以不用向老人学习。

男孩的学业顺遂,一路升学没再遇到太多阻碍。外出求学之后,男孩每逢假期回来,还是要去老人那里拜访一下,哪怕只是打个招呼就回来,他也还是坚持会去,年年如此。

时光荏苒,长大成人的男孩很快也到了父母认为该成家的年纪。男孩这时也终于像那个年代的许多年轻人那样,并不急于结束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有喜欢的人陪伴当然是好的。男孩并非厌恶婚姻或者伴侣,相反,他很期待一段美好的恋情,和未来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工作占用了生活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让他很难再有额外的机缘和心思,去邂逅并追求喜欢的女生;而当他不断地认识、了解、看清越来越多的人,他发现自己甚至很难轻易地再喜欢上一个人了。

或许这也是长大的代价之一,所谓的时光的印记。

“您一直没有成家,当时您的父母没有催促您么?”

在家中被父母念得不堪其扰时,男孩,此时的男人,就会在老人家中多坐些时间。这是徒然的逃避,男人知道,但还是会这样做。

“当然催。哪怕我尝试解释自己的处境,困难,选择的取舍,他们也依然会每隔一段时间重提这件事。”

“就好像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似的。”男人坐在书架前的沙发上,弯着腰叹了口气。

老人家中还是原来熟悉的模样,书架从两个变成了三个,让客厅看起来有点拥挤,将沙发排挤到更角落的位置;自己饮茶的玻璃杯仍旧是之前女孩们还在的时候,老人为孩子们购置的那一套;脚下明亮的白色瓷砖,似乎总也不落灰,映射着窗子透进来的光,让整个客厅亮堂堂的。

时光的流逝仿佛在这间屋子里慢下来,变得柔和又清澈,留不下一点痕迹。只有老人比自己印象中,稍稍瘦削了些。

老人没有继续和男人聊这件事,只是继续翻着男人没看过的书,像以前一样。

“您最终也没有成家,似乎他们最后也只能接受了。”

“不要将我作为榜样,孩子,我不该成为你的榜样。”

老人淡淡地开口,带着某种忧伤和无奈。

“可以讲讲么,您的故事?”

“唉————如果你一定要听。这可实在不是个好故事。”

印象中的她,笑起来的模样很亲切。

年轻时也是俏佳人,成家后相夫教子,养育一对儿女长大成才。

勤勤恳恳操持家务,又为儿女各自养育了一位儿女。

晚年辛劳憔悴,病魔缠身,行动不便,不能自理。

当原本由她操持的家务,应当托付给老伴和儿女时,他们却因为能力、财力和精力有限,应接不暇,更别说还要反过来照顾原本照顾自己的人。

她的结局,很不好看。

“我是她的孙子。”老人继续说,落寞的神情显而易见,“没能尽到义务的人中,也有我。当时我远在外地,在将工作换到稍近一点的同一年,她去世了。”

这不能说是老人自己的故事。男人还并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

“为自己的家付出了一生,最后也还是这般结局。看过之后,我失去了像父母那样,对于成家的执着。仅此而已。”

因为亲眼看到的悲剧,老人对世道和人心不再无条件的信任。男人已经能够理解了。

“我就说这不是个好故事吧。我不想带给你们不好的影响的。”

“没有。即便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也不是您带来的,而是我们逐渐长大的过程中,终究躲不掉的。”

老人与男人相视一笑,阴霾消散无踪。

“啊对了,之前那两个小姑娘也来看过我。据说哦,她们也都还是单身。”

“您不是标榜置身事外的原则么?怎么,现在想到我的人生里掺一脚了?”

“只是聊天而已。如果之后你没被人家看上,或者真的走到一起之后又不如意,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为了这事来怪我就是了。”

“真是越老越滑头,”男人轻轻摇头叹气,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些,“放心吧,我没有想过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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