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触感的远离，叶林的心中顿时涌现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他赶紧摇了摇头，将这奇怪的情绪甩出脑外，紧绷精神，跟着坚果小姐的步伐。
终于，三人走上了四楼，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只剩下一个走廊的距离。
坚果将头探出墙壁，左右确认了一下，发现附近的走廊上没有僵尸，于是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叶林跟在她身后，走到了走廊上。豌豆落后一个身位，双手平举着枪，预瞄着可能冒出僵尸的墙角。
三人在走廊上走着，来到了第一间教室。
叶林知道，这里是曾经的二（7）班。
教室的木门已经被冲破，化为碎裂的木板散乱在地上。
坚果谨慎地将半个身子探入门内。
“没有僵尸。安全。”
她沉稳的声音让身后的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叶林也向教室内看去，只见昔日整齐的教室此时已经一片狼藉。靠近门的桌椅全都被掀翻，推挤到了教室的另一端，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地上散乱着被撕碎的课本书页和血肉模糊的肉块，墙壁和地面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
破碎的玻璃窗悬挂在窗框上，摇摇欲坠，地上满是细小的玻璃碎片，反射着惨淡的光。
教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滴答声打破这片死寂，那是血液从桌椅边缘滴落到地面发出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叶林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看着此番地狱般的景象，他似乎能想象出僵尸如潮水般疯狂地涌进教室的画面。
当时，只要自己晚跑那么几秒，是不是也将面临这残酷的结局？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好默默地跟着坚果向前走着。
除了他之外，两位植物娘看着这一幕，倒是神情淡然。
虽然被娘化之后，她们能够理解人类的情感，但毕竟，不是同一个种族。
人类看动物世界的时候，会因为看到老虎捕杀鹿而害怕吗？
看到动物屠宰场里成堆的尸体时，会感到恶心吗？
可能会，但是很少。
三人继续向前走着。
又经过一个空荡荡的教室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
二（9）班教室。
也是叶林的班级。
坚果先看了看门里的状况。随后，她回过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叶林。
“没有危险，但是……”
她说着，转身将手搭在了叶林的肩膀上。
“我建议你不要进去。如果你想要寻找植物，我可以为你代劳。”
她的语气有些沉重。
闻言，叶林微微一愣。
随后，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但有些事，我终归是要面对的。”
叶林并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他并不是冷血的人。看到血腥的场面，心里也会不适。
但在末世，不冷血就意味着无法活下去。
不管在教室里，自己将看到如何残忍的画面……
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害怕的后退，那么将来，自己还要后退多少次呢？
自己真的，还有勇气做出决定吗？
他拍了拍肩膀上坚果小姐的手。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意志，坚果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让出了身位。
“呼……”
叶林平复了一下呼吸，随后走到了教室的门口。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然放大了。
正对着门的墙壁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宛如一片暗红色的画布，承载着这幅比二（7）班还要惨烈的景象。所有的桌椅都在墙边堆积着，几乎都要触碰到屋顶。
而在那堆得跟小山似的桌椅的顶端，也就是教室天花板的角落……
竟然悬挂着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
“幽幽……”
叶林喃喃着，认出了她的身份。
许幽幽——自己的同桌。
像大小姐一般优雅的女孩子。
叶林记得，无论何时，只要自己看她，总能看到她的脸上带着的浅浅的微笑。
无论是上课的时候，还是考试的时候……
似乎什么事都无法将这一抹笑容抹去。
叶林曾经也问过。问她为什么一直笑着。
难道是为了装淑女？
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并不是一直笑着的呀。”
“怎么可能？我就没见你不笑过。”
“呵呵呵……”
她笑着，没有再说话。
而现在，那副恬静的脸上，叶林终于看到了其他的表情。
那是掺杂着痛苦与绝望的表情。
她的胸部被课桌死死地顶在天花板，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鲜血和不明的内脏从她的口中涌出，在嘴角悬挂着。
而她的下半身，则从课桌后面无力地垂挂了下来。身上的校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变成一片毫无生气的暗红色。
可能是因为位置太高，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总之，僵尸并没有去啃食这具尸体。
而这也让叶林最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死状。
“呕……”
强烈的视觉冲击伴随着复杂的情绪，化为浓烈的恶心感，从叶林的胃里冲击上来。一时间，似乎天昏地暗。他跪倒在地上，胃里的酸水和眼里的泪水一同涌出。
“对不起……对不起……”
叶林不断地忏悔着，喉咙被泪水填满了。
如果当时自己逃跑的时候，能反应再快一点，能带上她一起跑的话……
她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吧？
“哎……”
看到这一幕，坚果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在被移植到学校之前，她其实已经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岁月。
她知道，人类不可能在同类的死状面前保持冷静。
而叶林的情绪之所以会等到现在才爆发，只是因为之前他都没有实感罢了。
无论是流动的血液还是破碎的肉块，人类与动物都没什么不同。他心里的保护机制一直在欺骗着他，让他以为这只不过是某处的动物屠宰场罢了。
直到他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到人类的死状——谎言再也无法成立。
坚果小姐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上前安慰。
然而下一刻，豌豆小姐却在叶林身后坐下，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没事的，叶林……没事的……”
豌豆的脸贴在叶林的后背，嘴中一遍遍温柔地轻声说着。
温暖的情绪，被轻灵的嗓音与纤细但用力的手臂，传入了叶林的心里。
宛如融化冬日积雪的暖阳，将那堆积如山的恐惧慢慢消解着。
……
不知过了多久，叶林才慢慢止住了心中如洪水般奔涌的情绪。
恐惧慢慢退散，他已经止住了眼泪。
但是，温暖的感觉并未消散。
身后豌豆小姐那纤细的身躯，依旧紧紧地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