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像抓泥鳅一样好不容易握住了丽塔的手,但又马上被她挣脱。
“是我,丽塔,我是艾琳娜!”
“阿里,阿里,我们快走...我感觉他们都在看我...”
丽塔的挣扎变得不再激烈,而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这是艾琳娜第一次听到丽塔和回忆中的阿里对话,这正说明丽塔似乎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若丽塔的身心全都困在回忆里,那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艾琳娜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能应付的情形了,便赶紧把铁笼摇了上来,扣住了整张床,紧接着,丽塔大呼一声:“我们快跑!”然后就是丽塔的手脚用力磕在笼壁上的声音。
艾琳娜不敢怠慢,马上跑到菲利帕睡觉的土屋旁。
菲利帕嘴里叼着一根细树枝,在斜着的房顶上面对着落日,翘着二郎腿睡觉,很是悠哉。
“菲利帕!菲利帕!”
艾琳娜眼看叫不醒她,从怀里掏出法杖,将屋顶菲利帕身下的土块变形拱起,顶在她毫无赘肉的腰上。
“咳!咳!什么玩意!”菲利帕吃痛,一下子爬起来,树枝戳到嗓子眼后被她本能的吐出来。
“丽塔的情况不对劲,快回去看看。”
菲利帕和艾琳娜赶回卧室,就这一会儿,丽塔已经停下了激烈的动作,二人一起把笼子摇回床下,丽塔的腿上出现了很多处磕碰而成的淤青。
“没事了,丽塔,没事了,是我,菲利帕。”
菲利帕张开双臂搂住丽塔的上半身,贴在她耳边轻声抚慰。
“菲利帕...我刚刚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还躺在床上,完全陷在回忆里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这不是回来了吗?”菲利帕说。
“嗯...现在我在阿里临时搭的帐篷里躺着,还是比较安稳的...”丽塔说。“刚刚看到了吓人的场面,然后本能的想找你,但发现你不在,我属于现实世界的这部分精神和存在感一下子缩在了我的记忆里...”
“你没事就好。”艾琳娜深吸一口气。
“抱歉,艾琳娜小姐,刚刚我是不是对你的态度很差...”丽塔越说声音越小,她已经想到艾琳娜可能会因为刚刚的事情而不再来帮忙,眼睛都湿润了。
艾琳娜摇了摇头,但丽塔看不到。
“没事,你是病人,这种情况我已经做好心理预期了,我还会继续帮助你的,因为...”
艾琳娜决定说出自己的目的,这样双方互有所求,不致于让丽塔感到愧疚。她告诉了二人自己失忆,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帮助找回自己的记忆,而魔法丛林关乎朋友的性命,也可能是下一个目的地...
丽塔听完,竟然露出些许喜悦的表情。
“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帮助别人!我以为我已经完全是个废人了呢。艾琳娜小姐,之后你来我家的时候,我会把我正在回忆的,我记得地名的地方和有奇异景观的地方告诉你!”
“谢谢啦,丽塔。”艾琳娜说。
在丽塔的描述中,她和阿里似乎走到魔法丛林深处的某个位置,他们穿过茂密的树林,抵达诡异蓝光的位置,看到数不清的发着透明蓝光的人挂在树干之间的绳子上,就像人们晾衣服的方式一样,在两棵树上拴上绷紧的绳子,然后把衣服挂上去。
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由数棵参天古树围成的空旷区域,数条绳子在大树间反复穿梭,像是尚未完工的蛛网般错杂却有序,绳子上挂着发出不同亮度光芒的人,密集程度像是被紧密晾晒的腊肉。越是透明的人,发出的光越亮,整个身体都会更模糊,越是保留人体本来面目的人,发出的光就越浅,还有些人挂在绳子上痛苦的“呜呜”嚎叫。
“是灵魂...和将要变成灵魂状态的人...”见多识广的阿里说。
“我们死后,都会这样吗...”丽塔喃喃道。
“应该不会吧,这世界上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把逝者都挂在这里,更何况,似乎还有活人...”
丽塔似乎看到一只眼睛,和这片区域一样大,无色无形,但丽塔就是能感受到巨型眼球的视线正盯着她和阿里。
“我们快跑,阿里。”丽塔打起了寒颤,似乎看到了她和阿里被挂在绳子上的画面。
阿里以为丽塔的恐惧是对挂在空中晾晒的人们,于是点头答应,准备慢慢离开。
“不,阿里,跑,跑,跑!”丽塔惊恐的大喊,她看到面前的巨眼眨动,感受到周围环境的气温迅速降低。
阿里看不到那巨眼,但清楚的感觉到环境的变化,挂在空中半死不活者的呜呜声消失了,因为他们已经被低温结冰冻住了。阿里见状不妙,拽住丽塔的胳膊就跑了起来,他能感受到丽塔发自内心的恐惧,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丽塔能跑的这么快,即使没有任何东西在追二人。
随后丽塔眼前一黑,下一个画面便是躺在帐篷里,浑身疲惫,但她看不到帐篷外的景象,因为当年的她此时没有离开帐篷,丽塔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在魔法丛林里。
这就是丽塔刚刚这一段时间所看到的一切了。
临走前,艾琳娜和菲利帕一起帮丽塔换上了深灰色长丝袜,虽然这里基本上只有菲利帕和艾琳娜会来,但丽塔还是想遮住腿上的淤青,在穿袜子时,艾琳娜察觉到丽塔看似光滑的长腿上,其实有不少淡淡的疤痕,只有近距离接触才能看到,这都是丽塔曾经旅行时受的伤和在家中滚落在地磕碰所致。
想要遮蔽自己不那么美丽的地方,丽塔其实还是很有融入现实的想法嘛。艾琳娜想着,只要丽塔能一直这样保有自己的尊严和信心,总有一天她的病会好的。
“让,让菲利帕帮我换就行啦...”
丽塔不适应的说,她的脸有些微微透红,毕竟对于她来说,艾琳娜还是外人。即便之前艾琳娜已经帮助丽塔洗了澡,但她当时还沉浸在记忆中,没有注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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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听了丽塔的描述,艾琳娜一路上一直在思考。
晾晒灵魂,多么诡异的场景,有种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强行组合的感觉,挂在绳子上,用挂钩?用绳子绑?还是...直接用肉身穿上去...
想着想着,艾琳娜已经进入浴室,妮娜和凌清还没回来,偌大的泡澡池由她一人独享。
希拉的家人会不会也在上面...就算在,大概率也已经是灵魂状态了吧,然后变成供人驱使的幽灵?
艾琳娜褪下衣服,麻利的揪下袜子扔到一边,抬起腿,用脚尖点了点冒着热气的温泉水,然后一点点探进去。
好热好热...丽塔看到的大眼睛...是什么呢?一种巨大的魔物?很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丽塔的幻觉,毕竟丽塔本身就有回忆症。还有一种可能,那是灵君的眼睛?
丽塔害怕的狂奔倒是不奇怪...那种场景大多数人都会害怕的,阿里听起来是那种感情迟钝的人,在丽塔表达恐惧后才带她跑。
艾琳娜想着想着,整个身体已经坐在了温泉池内的小阶梯上,只露出头和一小段脖子。
“舒服~~~”
艾琳娜长舒一口气,今天的疲惫都从体内跑出,流进了温泉水里,温泉水的白色雾气使她的眼睛放弃对外界信息的捕捉。
艾琳娜感觉光是泡澡也无法完全解乏,眼皮也沉的很,这种烦闷抑郁的情绪,似乎有一种生物本能所致的排解方式,成为艾琳娜之后,还没有自己尝试过...
自己是汉诺的时候是那样,自己现在成了艾琳娜,成了女孩子,那么,该这样了...
艾琳娜一手抚在上半身,一手伸向水下...闭上双眼,伸直双腿,完全放松自己...
“艾琳娜,你回来了。”
“哇啊啊啊!”
在艾琳娜将要进行“神圣触碰”的前一刻,凌清从水中冒出,惊得艾琳娜直接蹦了起来,站在水池中。
“凌凌凌凌,凌,凌清?!你怎么在?”
艾琳娜整个人站的笔直,像是做坏事被发现的孩子。
“我一直在。”凌清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她冒出了头,一脸冷静的看着艾琳娜。
“你看到什么了吗?”
“什么?我一直在水下闭着眼睛憋气,我不太喜欢温泉水进到眼睛里的感觉。”
凌清说话的时候冷冷的盯着艾琳娜的眼睛,仿佛在说:我都看见了,我要审判你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艾琳娜半信半疑的重新坐进温泉池,水面上浮着两颗美丽的头。
“话说,你为什么要练憋气啊,吓我一跳...”
“不能荒废水中的功夫。”凌清说。“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地面上战斗,可是溪流河湖,内陆海和港口那么多,水生魔物应该也不少,我们总会有在水边,船上,甚至水下战斗的时候,我在为此做准备,未雨绸缪。”
“有道理...”
艾琳娜又下潜了一点,直到鼻子位置,用鼻子吸气,嘴在水中不停吐出泡泡。
“妮娜呢?”凌清问。
艾琳娜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整个人钻进水里尝试练习憋气,但看到水下朦胧又洁白的凌清胴体,又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我泡完了。”艾琳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