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您是个热血青年型的角色，没想到还有稳重的一面。”
公爵沙哑的声音隐隐约约，吉尔把耳朵贴紧营帐，刚好能够听清。
“哈哈哈哈，你也不想想，老子活了多少年，你活了多少年？我再轻浮，再没脑子，也比你活得久的多！”
公爵形容的没错，对方的声音确实像个热血青年，清晰有力，又带着点智商缺失。
可自己只看到一个人影啊？怎么是两个人在对话？吉尔疑惑思考。
“您准备什么时候前往艾尔曼城加冕为王？现在还不去，是因为恢复一半的实力并不稳妥吗？”公爵问道。
“不不不，一半的力量足够把艾尔曼城整个掀翻了。海水减去一半，海洋仍然是海洋。我现在还不去，只是因为现在那个国王的信上说城里没有汉诺这个人。”
“也许就是没有呢？”
“不可能，我设置的那个迷宫，强度可不是一般的高，估摸着得是汉诺那个水平的冒险家才能通关，既然我放在迷宫里的信已经被取走了，那就说明汉诺在那个城里！我自己感知的结果也是这样的。”
“也许有同样强的冒险家。”
“那我就更兴奋了！虽然压制弱者的感觉很爽，但让强者绝望的哭嚎，才是我盖亚的美学！”
吉尔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谨慎的咽了咽口水，让自己的呼吸更加轻微。
“不聊了，等你的好消息，到了那天，我一定会去庆贺。”公爵低沉道。“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
吉尔听到公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岁月没有削减他战士的底子。
“进来吧。”公爵命令道。
“没说你，你出去。”公爵对探头进来的近卫兵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吉尔要离开时，帐篷被拉起，整洁直挺的风衣短靴遮在眼前。
“我说的是您，吉尔先生，进来坐坐？”
吉尔抬起头，公爵有些发福的，半步踏入老年人衰败的脸，在背着光的环境下，此刻竟令他感到害怕。
怎么办？找借口直接跑？还是进去，或者。。。和他拼了？虽说拳怕少壮，但对方可是萨·艾尔曼，艾尔国这个和战争看似没什么关系的国家，仅有的几次战役，军功所属都是他，而且他不仅是运筹帷幄的元帅，更是上阵杀敌的猛将，肚腩和稀疏的头发也不敢令吉尔放松警惕。
吉尔还是站了起来，接受公爵的邀请，从抬起的帐篷一角钻了进去。
公爵营帐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桌子，六个椅子，一张床，一张地图，一个水杯。
“坐。”
“您的生活。。。很素简嘛。”吉尔手扶着椅背，犹犹豫豫的坐下了，但屁股没有坐实，本能使他保持警戒状态。
“放心坐着吧，不会害你的。”公爵拍拍吉尔的肩，然后坐在他对面。“再说了，你想跑也跑不了。”
得到公爵半安抚半威胁的承诺后，吉尔才算是稳下了心，反正也跑不了。
“同帐的霍姆斯身体还好吗？”公爵慢悠悠的说。“他和薇塔算是突破自己的极限了，击溃沙石魔灵，大功一件，听说累的卧床不起？”
“他啊，恢复的挺快的，军医很有水平，和牧师一起，内伤外伤同时治，现在活蹦乱跳的。”
恢复的不是一般的好嘞，现在和薇塔应该完事了，估计在寻思我跑哪去了呢。吉尔想着。
“吉尔先生，我听说过很多您讨伐魔物的事迹，您天赋异禀，青年才俊，如此年轻就达到这种水平，我很佩服。”公爵语气坦诚。“您值得拥有更高的地位，而不是作为雇佣兵在前线拼搏。”
“公爵大人，您在拉拢我？”
“是的。”公爵真诚的出乎吉尔意料。
吉尔左思右想，随后眼神坚定的看着公爵。
“我不会和。。。卖国贼合作。”吉尔咬紧牙关，额头冒出细汗，说出这句话，他做足了心理建设。
“哈哈哈哈哈哈。。。”公爵站起身，吓了吉尔一哆嗦，他爽朗的笑着。
“不错，吉尔先生，有勇气，有胆量，有魄力，还忠诚，有您这样的国民，艾尔国，灭不了。”
“从刚刚的对话来看，艾尔国要灭在你手里。”吉尔愤恨的说。
“您果然听到了，那您知道，盖亚是谁吗？”公爵反问道。
吉尔摇头。
“盖亚，岩之魔君，这两年并没有什么动静，年轻的冒险家不知道也正常，他是魔物将军之一。”公爵解释道。“知道他有多强吗？全盛实力的他，全力一击，估计艾尔曼城都能碎成渣渣。”
“所以北部这些城镇所受到的巨大冲击，是他造成的？”
“是的，吉尔先生。”
公爵离开座位，来回踱步。
“您可知道，那是怎样恐怖的力量？据他所说，他感觉自己力量恢复了不少，就想找个人多的地方试试，他站在北部的山峰上，就是北艾尔城以北那个山脉里最高的山上，积蓄力量，双手一拍，从地下发出的震荡波，以他为中心，一点点前进，碾碎了北部几乎所有城镇，我想惨状您也看到了，残垣断壁，尸横遍野。”
公爵越说越起劲，像表演歌剧一样摆动手臂，眼里满是对力量的憧憬。
“何不杀了盖亚。”吉尔回想起初至前线时的惨况，心中难过。
“我的天哪，我优秀的战士，您在想些什么，杀掉魔物将军？那是仅次于魔王的存在，您说的这么轻松，那还不如直接去魔王城灭了魔王呢！”
“那也不能和他同流合污啊！”吉尔急切的说。“您说的什么让他加冕为王？你还要去庆贺？驻扎在这里的军队这么多，都城还剩多少守卫？怎么应对强大的敌人？我真的不理解您的所作所为，您看起来还是忠于国家的，但表现却和私通敌人没什么两样？”
“别着急，吉尔先生，首先，如果我不调来这么多人，还能守住北部边境吗？您想想，这些天的魔物都是怎样的，虽然不是大批入侵，但是单体强度很高，您扪心自问，哪怕削去五分之一的人手，您有多少把握能守住北艾尔城？我们的国都似乎将要被攻击，但现在，北部可是实实在在的被入侵啊。”
“其次，关于我与盖亚的交流，我不便多说，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我能理解您的无法理解，但相信我，我把国家的优秀士兵，法师，战士们聚集过来，本质上是为了保护你们，国家的建设与发展需要你们，我也需要你们，我需要一支强力的队伍，比我的近卫队更强。”
吉尔满脸疑惑：“抱歉，我还是不太懂，在我看来，您的行为和言语，就像要另立国家一样。”
“怎么会！吉尔先生，我对国家的忠心，至少不亚于任何人，正因为如此，我才来到前线，我才聚集这么多人来到这里，这些天北部出现了多少高等级魔物？您以为我没有动弹吗？您以为我的近卫军们是吃干饭的？这些魔物的出现，和那盖亚并没有关系，而是它们本来就会出现，我知道它们会出现，所以才急切的保家卫国来的啊！”
吉尔听着公爵的慷慨陈词，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真诚的声音中难掩欲望，令吉尔坐立难安。
“那也请您忠于国王。”吉尔打断了公爵滔滔不绝的自证宣誓。
“当然。”公爵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吉尔，用力点头。“当然。。。也请吉尔先生您，忠于时势，忠于客观的历史导向。”
“什么导向？导向何方？”
“混乱，衰败，集中，苦修，战争。。。”公爵缓缓说道。
“我看不出这种趋势。”
“你看不到的很多，但你可知道，艾尔国各城镇魔物出现的频率和强度都变高了？远不止报给国王的那些，只有国都仍旧太平，而人们也乐得看到这种粉饰下的和谐。我们的西，东，南三面的邻国，都在筹划与他们的某一个邻国交战，日益加深的魔物危机到底还是带来了资源的减少，即便是我们这些富饶的地方，为什么他们都没有优先考虑我们艾尔国？因为我们太弱了。。。一旦他们之间开战，流民必将涌入，边境矛盾增多，有心无心的摩擦，都会成为与我们开战的引子。”
“怎么会？先部防线。。。在北方，不是建起了绵延不绝的防线吗？没起效果？”
“这我就不知道了，余生我应该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了，如果您未来想去更远的地方冒险，可以自己找找答案。。。”
吉尔内心的确有些动摇，公爵虽未把一切都说的明明白白，但却让他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
不过，公爵与敌人私通仍然是实打实的，他并未给出应对盖亚的解决方法，吉尔也没有忘记一直以来公爵克扣前线物资钱款的传言。
这个人水太深了，而且狡猾多变。吉尔在心中定性。公爵的难以琢磨，不是所谓的冰山露一角式的隐藏，而是如波涛大海中的浮木，被海浪打的不停翻滚，永远没有一个固定朝上的面，他可以随着局势转圈，但那层湿漉漉的树皮里的一切，无人知晓。
“公爵大人！出现狼群魔物袭击北部营帐，已有六人受伤，三人死亡！”
公爵帐外，近卫兵报告道。
“走吧，吉尔先生，我们去迎战吧。”
公爵自信从容的拉开营帐，拔出腰间的短剑。
“别忘了您的草叉，吉尔先生。”
吉尔这才想起，自己趴在外面偷听被发现后，连如同性命般的草叉都忘了带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