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你长什么样子？”丽塔小声问。
“我？”艾琳娜转着眼球想。“算是挺漂亮的。”
“肯定漂亮啊，你是精灵。”丽塔说。“让我再摸摸你的脸可以吗？”
“行。”
丽塔的右手抚上了艾琳娜的脸，艾琳娜为了让她能更方便的摸，将头抬得高了一些。丽塔的手从艾琳娜的下颌摸起，到并不饱满的脸蛋，到鼻子，到脑门，到柔顺的头发，然后是熟悉的长耳朵。
“你一定很美，就算在精灵族中，也是相对更美的那个。”丽塔评价道，但她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我想多摸一会儿，我想在脑海中构建出你的样子，你是冒险家，我想，在你离开我之前，我要尽力的记住你，即使未来的回忆多杂乱，我都不会忘记手上的触感，不会忘记那个突然出现在我耳边的精灵。”
艾琳娜没有回答，只是任由丽塔触摸她的脸，艾琳娜看着丽塔无神的双眼，那双眼睛明明在直视着她，但就和盲人没有区别，艾琳娜感觉自己在盯着一对玻璃球。
“你听到了吗？外面，人们正在起哄，庆祝一个女生接受了对方的表白。”丽塔说。
艾琳娜仔细听外界的杂音，但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没听到。”艾琳娜说。
“我听到了，我还听到了拥抱声和接吻声，像那时一样！像我听力突然变强的那天一样！”丽塔有些激动。
“那要多听听啊。”艾琳娜说。
“我还听到了你心脏的跳动声。”
“我还听到了，你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是在消化午饭。”
“你的呼吸声好大，让我想到了峡谷的风。”
“你的头发是金黄色的，眼睛很清澈，嘴唇粉粉的。。。”
“等等，你说什么？”
艾琳娜愣住了，她看到眼前这个棉娃娃的玻璃球眼睛，变得富有弹性，湿润光滑，最重要的是，有了焦点，斜视也没有了，两个眼球直勾勾的和自己的眼睛交换着画面。
丽塔的眼睛，有了神，她在，看，自己。
“艾琳娜。。。你是艾琳娜。。。”
丽塔流出热泪，手抚在艾琳娜的脸侧。
“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
丽塔双手捧住艾琳娜的头，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艾琳娜，她知道，这样的机会无比难得，她要把艾琳娜完全记在心里。
艾琳娜有些不知所措，她接受着丽塔疯狂的注视，看到丽塔眼中喷薄而出的七情六欲与世间蹉跎。
这样有神的眼睛，热烈的目光，持续了十几秒，如蜡烛熄灭般，消散了。
“丽塔。。。丽塔？”
“我上一次看到现实的画面，已经是几年前了，我连菲利帕的模样都没见过，但我见到了你。。。”
丽塔眼前的回忆开始闪动，每过几秒就切换回忆场景，丽塔不停的抽搐，把艾琳娜吓得不轻。
“丽塔！丽塔？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唔。。。”
丽塔用手堵住了艾琳娜的嘴，然后猛地坐起来，用自己的嘴替换了自己颤抖的手。
“艾琳娜，我已经这个岁数了，我还从来没有。。。艾琳娜，我。。。”
接着，丽塔用力将艾琳娜完全拉在自己怀里，双腿钳住了艾琳娜的脚。
在激动的情感漩涡中，丽塔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坠入了混沌的记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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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风崖，风向变换莫测的高大山崖，阿里说崖顶有世界上最稀缺最好吃的蘑菇，在任何国家都是顶级的珍馐。
丽塔拽着一根攀岩绳，用力的让自己贴在山崖上，还剩一半的高度就能登顶了。绳子顶端挂着的石头似乎并不牢靠，但她没有想到竟会如此不结实，仅是用力一扯，石头便翻倒，滚落了下来。
石头掉下来？自己没有过这种经历更不可能有这样的力气啊。从山崖坠落的丽塔想着，如果自己攀岩失败，早就死掉了，怎么可能还在回忆呢。
丽塔摔落在地，石头砸在了她的身上，她自然大叫起来，但却仅有压迫感，没有痛感，她本能的推开重量远大于她的石头，谨慎的睁开眼。
天花板，她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这是自己在出发旅行前住着的地方，是自己的家，奢华，流光溢彩的贵族之家。
肚子饿了。丽塔起床，穿上拖鞋，熟练的下楼，前往一楼的厨房，家里没有任何人，爸爸妈妈不在，佣人们也不在，家里异常的空旷，好在食材很多而且新鲜。找个围裙吧，丽塔环顾四周，没有围裙，何止是没有围裙，丽塔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只有脚上的拖鞋。
丽塔惊叫一声，上下捂住关键部位，可家里没有人，有什么可捂的呢？
她拿起洋葱，切之前要扒两层皮，但是，这洋葱皮实在过于结实，硬的像树皮，甚至在反抗自己的手？丽塔讶异着，双手用力将洋葱按在菜板上，我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还扒不了你一颗洋葱了？？？
丽塔像在报复命运的不公，将情绪全部发泄在一颗洋葱的外皮上。
“尝尝吗？晾干的史莱姆皮，能吃的那种，当地特色。”
旅途间歇，阿里把一块水母质感的史莱姆皮放到丽塔手中，丽塔掂量了一下，软软糯糯，Q弹可爱。
应该能吃吧，我记得当时我把这个东西吃掉了，冰冰凉凉，很弹牙。。。丽塔在回忆中回忆。
果然，丽塔没多想就放在嘴里，试探性的吃下一点点，整块史莱姆皮就全钻进了嘴里，惹得她一阵恶心，她想尽快咽下去，但做不到，想咬断，也做不到，这块史莱姆皮侵入到她的舌根，又扫荡她的口腔，甚至折叠起来，裹住她的舌头，丽塔不知所措的看向阿里，但阿里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丽塔闭上眼睛，狠咬了几下，然后猛地吐出来。
当丽塔睁眼，她已经来到她最喜欢的奇观之一：黑林冰河。
在白茫茫一片的极寒北境，万事万物仿佛都陷入了冰封，时间似乎都流逝的更慢，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竟有一条混合着碎冰、永不冻结的河流穿越冰陆，滋养着一片茂密的黑色丛林，那片丛林的一切都是乌黑的，黑色的树干，褐黑的枝叶，浅黑的果实，连生活在里面的动物都披上了黑色的毛皮。很难想象，这极冷的世界竟然有一片生机勃勃的小生态圈。
阿里呢？这段记忆阿里好像也在身边啊？也许是在远处勘探地形，研究路线吧，不管如何，这时的丽塔兴冲冲的走进黑色密林，黑色的小鹿在短暂的观察来者后迅速抛开，黑尾的松鼠抓紧咬着一块松塔攀上了树枝。
“我不是来打扰你们的，抱歉。”
丽塔找到丛林中的冰河，恍惚间，她分不清究竟是冰河为黑丛林带来了流动的水源，还是黑丛林的生命力为冰河赋予了永不冻结的祝福。
丽塔蹲在冰河边，一种别样的感情催促着她：摸一摸这条河吧。
为什么要摸它？我摸到的是冰，还是水，还是这条河呢？
丽塔摘下手套，抱着手指被冻伤的心理预期，轻轻的探入食指和中指。
丽塔身体一激灵，这是条件反射下的预先行动，然而，这条冰河并不冷，反而是。。。温暖？
好暖和。。。丽塔把双手都放进冰河里暖手，她甚至有跳进去洗澡的冲动。
“轰隆，轰隆。”
黑丛林一颤一颤，落叶无数，小动物们纷纷慌乱的四处奔逃。
“地震了？”
丽塔意识到不对劲，想站起身，离开黑林冰河，但双手却无法从冰河中抽离，温和的暖流禁锢了她的双手，冰河竟然变成了流淌的透明沼泽，她无法拔出双手，刚刚宽容接纳她的碎冰暖河，此刻充满了侵略性，沼泽粘液顺着她的双手爬升，缠住了她的胳膊，抵达她的脖颈，缠住了她的身体。
丽塔失去重心，摔入温暖的沼泽。
这更是她从未经历过的记忆，在丽塔的脑海中，这里她的确触摸了冰河，但也让她的手冻得发疼，阿里还为此给自己抹了他自制的冻伤膏。
温热的沼泽包裹了丽塔的全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逸，就像儿时妈妈的怀抱，她忘记了自己正在屏住呼吸，舒适的快要睡着，氧气耗尽，她大吸一口，粘液灌满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完整，她的精神，肉体，都随着沼泽的侵入而圆满，这是她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得到彻底的放松。
沼泽的尽头通往贵族舞厅，丽塔并不喜欢那里，那里永远灯火通明，永远觥筹交错，永远人声鼎沸，永远充斥着被社会规定的欲望，她曾在那里被各色贵族少爷邀请共舞，她并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有贵族气质的，可是她眼中总有一丝无措的迷茫，这让他们欲罢不能，纷纷渴望一次短暂的邂逅，即使他们中有人早已订婚。
丽塔无法拒绝沼泽的终点，她被扔入舞厅，舞厅空无一人，昏黑安静，只有一束光打在中央，等待着今天的主角。
那是为贵族舞会，贵族派对的主角或者最受欢迎的参与者准备的光，丽塔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
然而今天的丽塔没有舞伴，舞厅里除了她，还有一只。。。兔子？
“小白兔，要不要和我共舞一曲？”
丽塔蹲下，伸手邀请它，白兔并没有搭理她，或者说用自己的行动表示拒绝，跑到了一旁，远离了舞厅中心，在暗处静静的盯着丽塔。
丽塔又一次走近小白兔，伸手摸了摸它柔顺的长耳朵，双手捧起它，看着它红宝石般的眼睛。
“你看着我就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