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之魔君的力量源泉，这颗看起来并不特别的红宝石，从盖亚的胸口缓缓挤出，像挤出葡萄果肉般丝滑。
盖亚接住宝石，紧握在手心，长久以来，他施以他人的恐怖压迫感，都凝结在他的手心中，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只是一个莽莽撞撞的毛头青年。
“我已经虚弱到无法容纳它了吗？”
盖亚看着自己紧握的，颤抖的拳头。
“亦或者，是它的力量虚弱到抓不住我的灵魂。”
盖亚抬眼看向艾琳娜，这个有太多“惊喜”的精灵，在突然的爆发后，她已经陷入了持续的癫痫。
艾琳娜的身体像提线木偶，她费力的抬起左臂，想要抓住什么，右臂来回的打着摆子，可她双手骨折，统统不听她的使唤，她笔直无暇的双腿弯曲着蹒跚，双膝向内侧抖动，嘴里念念有词，左眼炯炯有神，右眼空洞无物，脑袋时而上下抖动，时而左右摇摆。恐怕丽塔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艾琳娜此刻正置身于棉絮海洋，眼前的所有线团都炸开，飘荡，毫无规律，混乱就是它们的规律，她无法停止研究思考这些线团，即使它们已经不成形，她的脑袋跟着这些线乱晃。
“阿图，发卡，一粒，拿拿，奇奇，哈拉默默，颂娜。。。”
她强行解读空中飘散的线段，拼成乱糟糟，毫无意义的词汇，这空耗她的精神，燃烧着她的法力，却无法自行停止。
“盖亚。。。”
所幸，艾琳娜的脑中还有一小块清醒的区域。
杀掉盖亚，艾尔曼城的闹剧就结束了！然后找到最好的牧师，医师，治好妮娜，治好凌清，也许凌清自我恢复也能恢复的差不多。。。
艾琳娜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能清醒的思考，或许汉诺的人格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盖亚。。。”
艾琳娜像沼泽食尸魔，脚磨蹭着一点点靠近盖亚。
还有不到十米。。。我就能。。。
“盖亚。。。对吗？”
新的声音传来，一个有些秃顶，看起来四五十岁，腰板挺直，满脸阴狠的男人从盖亚身后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
眼前进入了新的变量，又一股炸裂的线团冲进艾琳娜脑中，打破了她小心翼翼维持的身体平衡，她头痛欲裂，侧靠在盖亚刚刚坐着的椅背边。
“哦？”
盖亚警惕的转头，随即发出开朗的笑声。
“哦！哈哈哈哈！我的好哥们儿，是我啊，我是盖亚。”
男人转身面对盖亚，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萨·艾尔曼，为您效命。”
艾尔曼公爵上下打量盖亚，不免疑惑。
“岩之魔君，竟然真的是个小伙子模样？之前在营帐，您用传声石跟我说话，我还这么调侃过来着，想不到真是啊。”
艾尔曼公爵看了看周围，抬起手遮在脑门前，避开刺眼的阳光。
“真是好大的阵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您尽量少的破坏艾尔曼城，杀掉你那个仇家就好了，保留一个繁荣的艾尔曼城，您当艾尔国国王才能当的爽嘛。”公爵调笑道。“您看看，您把这艾尔曼城搞得寸草不生，还像个气球一样飘在天上，这这这。。。”
“别说了，我非但没杀死汉诺，还被几个小东西牵扯了半天，实不相瞒，有点儿油尽灯枯了。”盖亚指着艾琳娜说。“不过，你是怎么上来的？这地方现在可是蛮高的。”
“是啊，很高，比我去过的大多数山峰都要高。太阳从未如此刺眼。”公爵附和。“我的军队，当然，未来都是您的军队。里面不乏资质不错的法师，他们一起用法术，勉强把我送了上来。”
“先不说那么多了，公爵，你帮我，把那个精灵杀了。”
盖亚手指艾琳娜。
“哦？我还想看您释放力量的英姿呢，竟然让我代劳吗？”
“别啰嗦，我累得很，我造成的破坏力你又不是没见过，赶紧。”
公爵抽出短刀，锋芒展露，盖亚向一旁挪动半步。
他步步靠近艾琳娜，站在艾琳娜面前，短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告诉我，他的状态。”公爵低声说。
“毫无压迫感。。。与普通人无异。。。”艾琳娜晕眩着回应。
公爵挥动短刀，画出凌厉的弧线，艾琳娜倒在椅子后方，没了动静。
“盖亚大人，是否施展您的能力，把我们，把艾尔曼城放下去？”公爵回到盖亚面前。
“让我歇一歇，把它重新融进我的身体。”
盖亚张开手，红宝石的光泽略有恢复，随后紧紧握住。
“而且，现在下去，恐怕城里还有好些人与我为敌，这就需要你的威望了，让他们心甘情愿臣服于我，让我玩玩当国王的游戏，如果他们不愿意，那我只能全部屠。。。”
话音未落，血光飞溅，盖亚握拳的手完整的飞起，公爵接住断手，扒开手指，将红宝石攥在自己手里，将断手随意扔在一边。
“啊。。。。。。”
盖亚看着公爵滴血的短刀，和他手中自己的红宝石，疼痛涌上神经，敲击他的身体。
“啊啊啊！你！还给我。。。还给我！我的！我的！”
盖亚向前扑去，被公爵一脚踢翻在地。
“啊啊啊啊啊。。。”
盖亚捏着自己的右臂，痛的翻滚。
公爵掏出微型点火棒，上面涂着稀有易燃材料，能复用多次，他在地上随意一划，烈火升腾，捡起一个破损的铁盘灼烧了一会儿，按在盖亚的断口上，盖亚已没什么力气去叫唤，流血止住，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公爵并没有阻止他。
“想活命吗？告诉我，怎么让这座城市安全的降落回原地。”公爵的语调平和，但在盖亚眼里如同梦魇。
“你不该如此。。。我们说好的，在我的帮助下推翻国王，然后我当国王，你当我的首辅。。。”
“孩子，你还真信啊。”公爵笑道。“当然了，当时我是真心的，而现在，我也是真心的想保护艾尔曼城和我的人民。”
“你放屁。。。你知道我杀掉了多少人吗。。。”盖亚说。
“差不多知道，不多不少，在我的可接受范围内。”公爵说。“死的太少，怎么能让他们感激我呢？萨·艾尔曼，艾尔国的拯救者？”
“所以说，你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盖亚的声音发颤。
艾琳娜勉强睁眼，但还无法动弹，她解读一切的状态已经结束，也许是被公爵打断的，他用短刀背精准的打击她的下巴，造成她短暂的昏厥。她已经听到艾尔曼公爵和盖亚的对话，心中不免震撼。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把魔物将军打成这个样子。”
公爵转头看向艾琳娜，艾琳娜赶紧闭上眼睛。
“还是说。。。岩之魔君，是这颗宝石，而不是你？”
盖亚眼睛猛地瞪大，视线飘向一边。
“怎么会，我就是岩之魔君，岩之魔君就是我！只是力量附着在宝石上而已。。。为了，方便！”
公爵将短剑顶在盖亚的心口。
“我懒得听你说那些，你的反应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快说。”
盖亚身体瘫软，坐在地上。
“只要把红宝石塞进艾尔曼城的土地里就行。”
“我解析了艾尔曼城的土地，红宝石现在和艾尔曼城是隔空链接的，对于红宝石来说，艾尔曼城的土地与它的生命同等重要，只要让它深入土地，它就会为了保护艾尔曼城的土地而缓慢降落。。。”
“真神奇。”公爵蹲下身，将红宝石推入脚下的泥土。
“是的。。。我平日里的岩石力量，都是因这颗红宝石对土地的渴求而产生的，它渴求回到土地里，得到岩石泥块的拥抱，而我将它与大地的联系切断，裹挟着它为我所用。。。”
盖亚边说边爬向公爵，公爵伸出短剑，制止了他的移动。
“其他魔物将军的力量也是这样来的吗？”公爵追问道。
“不是。。。”盖亚马上摇头。“至少据我所知，不是。”
艾尔曼城终于摆脱不属于自己的引力，缓缓下落，城中的废墟残骸震动着飘了起来。
“红宝石是谁给你的？魔王？”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给我宝石的家伙，样子变幻莫测，是男人，也是女人，是长身人，也是半身人，我一眨眼，又成了矮人，精灵，有时甚至只是一片黑色的雾气。”
“嗯。。。”公爵点燃一根卷烟，深吸起来。
艾尔曼城继续下落，地平线逐渐拉近，正午阳光终于能够洒在头顶而不是脸庞。
“好兄弟。。。公爵。。。好哥们儿。。。”
盖亚不顾剑锋，固执的爬到艾尔曼公爵脚边。
“何事？”
“求您，公爵大人。。。留我一命，我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了，没有威胁，没有欲望，没有毁灭天地的野心了。。。我只想活着，做您的家奴也可，伺候牛马也可。。。求您。。。”
公爵低头蔑视道：“什么都没有？你的头顶还有罪孽，你的记忆还有屠戮，你的生命还承载着，我的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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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曼城终于回落地面，几乎完美的嵌进地里，只留下围绕着城市的裂缝。
灰尘半晌才散去，在公爵近卫队的带领下，人们尽量压制住自己嚎哭的欲望，寻找拯救艾尔曼城的英雄们。
在城南，人们终于放下心来，近卫队列队整齐，欢迎他们的主人凯旋。
萨·艾尔曼公爵，手中提着盖亚之头，一只脚踩在盖亚的身体上，现出君临般的自信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