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干什么?”米德拉什看着所罗门从窗外迎回一只有着深蓝色的小鸟,他的样子像是在和鸟类对话。
“这叫蓝松鸦,以深蓝色的羽毛和翅膀上黑白分明的条纹而得名。”所罗门说。
“我不是问你这个……”
“它能够将很多不同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通过小小的魔法效应就可以用来传达消息。”
“哇哦,不愧是你,大法师。”米德拉什赞叹道。
“少贫嘴,鹰隼发来密报,虚影森林深处的封印已经被破坏。”所罗门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虽说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来的有些太快了。他在拿起一本书,仔细地翻阅了一会说道:“距离月之公主被封印已经过去九百九十九年了,其实我一开始以为那个封印会在一千年的时候正好消失。”
但是所罗门知道,计算是不会出错的,那么出错的只能是那道封印。
“信中提到,有举行仪式的痕迹,可能是他们打破了封印吧。”所罗门沉吟。
“需要我去解决她么?”米德拉什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一起胜算大一点。我一个人估计打不过她。”
这时,原本坐着的所罗门突然站了起来。他甚至连衣服都没准备换,穿着休憩时准备的白色上衣就推开门走了出去,衣服上的紫色金边让米德拉什暗骂他是个骚包。
“你干什么去啊?”米德拉什说。
“我的侦查魔法看到有客人来了,我去城里接一下。”所罗门头也不回。
米德拉什心里想着,骚包的人确实喜欢搞一些刻意的相遇。
(1)
燃烧的街道。
圣骑士劳伦斯拖着沉重的步伐,找寻着可以拯救的幸存者。
劳伦斯并非临时起意来到多兰古雷格的,从他第二天成功抓获刺客德威特之后,他就决定只身前往王城。
他愈发觉得那个女孩跟逃走的肯伯十分可疑,抱着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的精神他追到了多兰古雷格。
只是不凑巧,他来的这天正好是绽灵节。
如果他是来旅游的话,那就是凑巧了不过了。
可惜不是。
亚伦是这一届新晋骑士中,他最喜欢的一个。
努力、勤奋,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劳伦斯已经可以看见他成为一名优秀骑士的未来了。
他还记得将亚伦从家中接走时,亚伦的奶奶嘱托他将孩子照顾好。他答应了,可是没做到。
初夏的风,像是王城的女孩一样。热情似火,但又不胜其烦。
劳伦斯很久没享受过祭典了,依稀记得上一次的时候,他还是个跟在老师身后的少年。
每当他想要去享受一下自己的青春时,他的老师总是不合时宜地告诉他,“骑士守则的第一条就是谦卑”。
什么骑士守则,跟苦行一样嘛。劳伦斯不满。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同龄的少年少女们结伴而行。他们的眼神尽是流年的美好,而劳伦斯只能与骑士守则和铠甲为伴。
这是你选的路。他的老师说。
过去的回忆化作无数的片段,即使劳伦斯此行有着明确的目标,那些片段依旧出现在他眼前,纷扰着他的内心。
“对不起,借过。”
参加祭典的人很多,很明显穿着一身铠甲的劳伦斯是极度不合群的。他只能尽量从人群外往里挤,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让道给他,很快就有人咄咄逼人地跟他吵架。
劳伦斯只能双手举起,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做。他不会向平民生气,但也很无奈。
很快,人群一阵骚动。劳伦斯也很识趣,跑到一个远离人群的高处,这里不仅人少而且很方便观察周围的情况。缺点就是离广场太远,他只能听到所罗门王的声音,甚至看不到他的身影。
然后,看到十戒归还于天。
剧烈的爆炸摧毁了一切,建筑倒塌,大地龟裂,天空也开始崩坏。劳伦斯看着金色与红色的身影在天空中闪烁攻伐,战斗的余波将无辜的王城居民那宝贵的生命收割。
在耀眼的金色光芒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劳伦斯只能听见燃烧的世界,绝望的号哭,破碎的骄傲以及那秩序的凋零。他行走在王城中,周遭都是摧毁的建筑与烧焦的尸体,他甚至找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
人类最大的骄傲,就这样一切付诸火海。亘古不变的多兰古雷格,千年历史的底蕴被付之一炬。
讽刺的是,作为复仇誓言圣骑士,他甚至找不到复仇的目标。
他又想起那个,自己未尝一见的女孩。
劳伦斯肯定那个女孩跟这件事绝对有关系。就像他肯定,如同机械钟表般精密运行着的国家,除非在齿轮传动处出现问题,不然不会这样轰然倒塌。帝国的毁灭都需要前兆,然而今天这场灾难却如同天灾般突如其来。
就像是命运无法预测之舞台一样。
「嘎吱——」
劳伦斯侧身闪过,左边一座建筑的巨大木质结构已经被火焰啃噬殆尽,残躯夹杂着热浪扑面而来,重重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个焦黑的人影掺杂在土木瓦砾之中,劳伦斯迟疑了一下。
他认出这是前几天从虚影前哨离开的肯伯,没想到他死在了这场灾祸当中。如果自己那时候拦下他的马车,他是不是就不会迎来死亡的命运。
迷茫地徘徊着,劳伦斯依旧在寻找生者的痕迹。
(2)
虚影森林。
原本隆起的土包出现了龟裂,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一只手破土而出,包裹着那干枯手臂的是黯淡褪色的铠甲。手臂渐渐没了动静,像是不知名孩童的恶作剧,又像是亵渎的图腾。那乌青的色泽,仿佛是准备与那黯淡的天空融为一体。
被风吹过,松动的尘土被吹去几份;雨水洒落,松软的土壤逐渐下沉。就像是正在发生什么不为人知的化学反应般,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热量。
接着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落狂流之夜,挣破了束缚着他的土壤,骑士亚伦屹立在大地之上。
只是此时的他,早已看不出之前的骑士模样。
原本柔顺的金发此时如同杂草般枯槁,原本英气的脸庞现在跟尸鬼相差无两,原本骄傲的骑士站姿现在也一瘸一拐。他迷茫地看着周遭,腐臭的液体从嘴角淌下。
“嗷……”
语言能力早已退化。
“嗷……”
知性早已消失,原本代表智慧的双眼现在变成两个漆黑的眼眶。原本被称作骑士亚伦的东西,现在孤零零地站着。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他,就像是复活节岛的石像。
在这漫长的徘徊中,骑士亚伦逐渐产生了第一个念头。
“饿——”
名为饥饿的毒,侵蚀了混乱无序的大脑。让那原本已经腐败的大脑,重新获得了思考的能力。
骑士亚伦想要捕食。
大脑发出信号,全身的中枢神经被再次激活。迈着艰难地步伐,亚伦朝着他记忆中的地点走去。如果说他记忆中还能有什么尚存的路线的话,那便只能是通往家的路。
一步一步,步履蹒跚地前行。每跨出一脚,下一脚都比之前走得更快更稳。如果说一开始的亚伦是在挪动,那么一个小时之后就已经在缓慢地行走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廉价的就是时间。
……
深夜的虚影前哨,只有一个卫兵孤零零地把守着城门。
城内大部分守卫都被调去支援王城,仅有的骑士有各自的线路巡逻。虽说一直都没什么异常事项发生,但是卫兵约翰总觉得不对劲。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隐隐约约,约翰觉得眼前有一个身影从森林深处走来。
虽然那人身着骑士装,但行为举止都有些怪异,像是酗酒归来。虽说原则上骑士团是禁止酗酒的,但是前两天王城发生一场大事件之后,很多不够坚定的骑士都变成了野骑士。
所以约翰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哪个醉鬼要来闹事。
“宵禁,陌生人一律不许入内。酒鬼也是。”
约翰的枪尖挡住来者,然而当他凭借火光看清眼前之人的真容时,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柱炸开直冲凌霄。
那不是人类所拥有的脸孔,铁青的脸上脸皮粘连着腐肉掉落,漆黑的眼眶中仿佛燃烧着火焰。他步履蹒跚,因为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步伐,而是本能驱动的行尸走肉。
“你你你……你走开!”约翰慌乱地举起手中的长枪,恐惧占据了他的双眼。但是他想起来自己仍在城中的妻儿,勇气又重新占据了他的心房。
然而大部分情况下,拥有勇气什么都解决不了。
就在约翰摆出架势的时候,亚伦动了。
摆脱了骑士的繁文缛节之后,亚伦就像一头狮子凶猛,他咆哮着冲向约翰。约翰的枪尖贯穿了亚伦的身体,却没能抵挡他的前进。披着骑士铠甲的双手成为最好的肢解工具,他撕扯着,低吼着,原本拥有着人性光辉的骑士形象早已无法重叠。
他撕扯着约翰的血肉,发出愤怒的咆哮,像是在说。
「此乃大啖食粮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