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r Tod das ist die kühle Nacht,
死亡是凉爽的黑夜，
Das Leben ist der schwüle Tag.
生命是闷热的白天。
「仿佛做了个悠远而又漫长的梦。
梦中的我，变成了个女孩。
度过了如梦似幻的六天，
然后毁掉了一切。」
有个经典的悖论叫做忒修斯之船，那是由公元1世纪时的希腊哲学家普鲁塔克提出：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同样，如果一个人。身体所组成的元素、细胞、甚至大脑都被替换，只留下了原本的记忆，那他还是原本的他吗？昨天的记忆跟今天的记忆真的是连续存在的吗？
「咚——」
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出现了第一道声响。
就像劈开亘古黑暗的雷霆，就像无垠大地的第一个春天。
历经从无到有，伴随着这个声音，想要突破这片漆黑世界的欲望出现了。
从无意识中苏醒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情，如果说昏迷时的意识像深邃无垠的海洋，那苏醒的一刹那就如同莫西开海般惊天动地。
越接近浅海，记忆便如同雪花般袭来。支离破碎，难以辨认，仿佛穿越过一片玻璃碎碴之海。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梦终究是会醒的。
首先察觉到的是闷热，空气是闷热的，躺着的土地也是闷热的。
“嘤——”
伴随着呓语，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像是某种乔木，天空是灰蒙蒙的，再也看不见太阳。
菲琳睁着那双红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天。
是她不想动吗？当然不是，只是当菲琳产生动的念头的时候。刻骨铭心的疼痛袭来，全身上下的所有地方都在痛。皮肤是擦痛，肉是酸痛，骨痛是阵痛，内脏是闷痛，而头脑内则是一种绵长的放射痛。
痛到失声，让她一度要昏厥过去，但她还是咬牙挺了过来。她怕再次醒来的就不是自己了。
好在，疼痛只持续了半天不到的时间。菲琳一边看着蚊虫飞舞，一边尝试用视线杀死它们。但好在没有蚊虫去试着叮咬它。就像是上位吸血种对底层吸血种的威压，好在菲琳还可以看着他们在天上转圈解闷。
疼痛逐渐消退后，知觉首先回到了她的四肢。当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指可以稍稍移动时，她想起了一句话，“我用九百年恢复了心跳，用九十年恢复了意识，用九年恢复了往日的力量，最后将用九天时间夺回一切。”
虽然那个人最后失败了，但是菲琳觉得自己已经处于恢复往日力量的过程中了。
虽说在意识苏醒的刹那，菲琳就拥有了全部记忆。但是伴随着记忆而来的，是强烈的自责和不甘。不过让菲琳庆幸的是，还好自己拥有自责的情感，这说明自己还保持着一颗人的心。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走错的路只能想办法弥补。
虽说菲琳不觉得自己是个圣母，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当一个善良的人。就算不去救人，也不想去肆无忌惮地破坏一切。因为她是个擅长共情的人，看着他人哭泣自己也会悲伤，看着他人开心自己也会喜悦，会想要成为英雄，在受到不公待遇的时候也会想着不受这气直接全部杀掉。
想起耶蒂迪亚死前对自己说的话，大概可以笑着说，“人性什么的我从一开始就有啦！”
啊，好肉麻的腔调。菲琳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脸。
月之公主的死，带走了很多东西，菲琳甚至要重新熟悉这具身体。就像是现在这个痛苦的过程是灵魂在强行往里塞一样，触觉逐渐顺着她的肢体末端向脊柱恢复，手臂小腿大腿都感觉痒痒的。
“我超，之前我是怎么适应的，怎么感觉哪里都怪不得劲的。”原主人的一些习惯消失了，菲琳说话开始像前世的调调。其实她在心里暗自吐槽的时候也会这么说，但是不知为何说出口就换了种措辞。
现在这样的限制好像消失了。
当脊柱的触觉全部恢复时，意味着菲琳可以正常活动了，至少不用一直躺平了。
随着视角的变化，菲琳终于在多次努力下站了起来。虽然双腿在直立后忍不住地打颤，从中传来的一股痉挛感让她不得不扶着身边的一棵树歇息片刻。不过难受的不仅是腿，当她站起来时眩晕感便不知从何处向她袭击，反胃感在她肚子里翻腾。
这种感觉菲琳很熟悉，像是晕车。大概是前庭器官对于大地的感知出了些问题，带来的不适让她几乎发疯。尝试向前走路，每迈出一步都比记忆里的距离慢上不少，就像手脚缩短了一样。
不对，不是手脚缩短了。菲琳想起来耶蒂迪亚的灵魂肉体理论，这大概就是耶蒂迪亚许的第二个愿望，「我祈愿，月之公主的死亡」。
月之公主死亡之后，原本应用她的默认设置的肉身记忆直接被清空了。然后就是“我”的痛苦的适应环节。
脚底踩在泥土上，温暖潮湿的土壤，硌脚的沙土和溜进脚趾缝的积水。
风吹拂着，身体各处感受也不尽相同。手脚对风的感受就不那么敏感，手臂大腿就明显敏感许多，甚至还会有鸡皮疙瘩。再往上的夹着肚脐小腹的部位就更加敏感了，闷热的天也感觉凉飕飕的。
准确地说，是从地上起来之后，脱离了温软的泥土就一直觉得凉飕飕的。变成女孩子之后好像更耐热了。
“啊啊，衣服忘记了。”
觉得凉了才想起来自己衣服没穿的菲琳，开始试图用之前的办法变出衣服。然而问题来了，她憋了半天，身上只是闪烁点点星光，然后无事发生。
“我总不能不穿衣服吧！我可不是露出癖！”
一想到自己现在正在露出，菲琳感觉脸颊滚烫，脑袋里也轰隆隆的。羞耻心这种东西，一旦察觉到了，想要再忽略掉就很困难了。
再试一次，刚才虽然失败了，但是魔力的闪光还是发生了。
菲琳闭着眼，试图从内部窥视自己的身体。当然内窥法对于一个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未实操过的选手而言，成功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说穿了，就是菲琳在感受着魔力的流动。
她想起之前耶蒂迪亚的理论，魔力分为大源和小源，自己是幻想种应该是动用小源。然而无论她怎么尝试调度，身体里的魔力就是没有一丝反应，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根本不存在？菲琳突然灵机一动，在她的记忆里。前世玩的游戏中，有的游戏复活之后是满血满蓝，不过那可能根本就不是复活，只是一次存档/读档。真的角色已经死去，所以读档之后便是满血归来。那种菲琳觉得真不能算复活，更多地像平行世界。
另外一种就是死亡后会空血空蓝，更有甚者每次复活都会掉一半的血上限，直到血上限只有可怜的一小格。菲琳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复活，现在自己处于一种空蓝状态下。
菲琳停下了脚步，她双手抱胸，一只手臂上抬。前世的她有个特点，就是一思考就喜欢啃手指甲。后面因为啃手指甲啃得坑坑洼洼的，就改成了啃手背。有时候心中郁气难以发泄，便也会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背发泄。
或许我该去找个熊玩偶？菲琳想起看过的很多作品里的女角都抱着个小熊玩偶，用以排解心中的寂寞。其实不用小熊也行，不过听说做那种事情要把指甲剪短，至少把抠的那个指甲剪短。
拍了拍脸颊，将刚才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驱散。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用魔力变出衣服的办法，不然就真要变成露出的痴女了！
虽然说幻想种是用小源的魔力驱动，但是也没说不能用大源啊。菲琳很快就想到了这点，她尝试感受大气中的玛娜。如果是构成神灵的物质，或许叫「真以太」更恰当些。
很快，一股稀薄的魔力渐渐地填充起了菲琳体内的小源。这魔力有多稀薄呢，大概比打吊针的点滴滴的速度还要慢。慢的菲琳想骂人，无所事事的她开始数着眼前的灌木一个枝丫有几片叶子，数完这颗就数下一颗。在她数完四百六十三片叶子后，总算是汇聚了一小团魔力。
根据之前的经验，变出衣服本身就不用耗费多少魔力。但是当菲琳真正使用这个魔法的时候，魔力从体内被抽离的恍惚感让她不禁一个踉跄，这种新奇的体验对于她来说闻所未闻。是一种类似于被掏空的感觉，但是还要难受一点，因为那种空虚感是在血管内生根，让她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兴致乏乏。
并没有选择之前的哥特萝莉装，而是更符合菲琳的喜好一点。黑色的吊带束腰连衣裙配上黑色的长筒袜，鞋子则选用白色鞋面黑色扎带的厚底乐福鞋。用一个发带扎起马尾代表与过去的自己诀别。
这样除了容易走光之外，舒适度比之前的洋装高了不少。特别是大腿间凉飕飕的，菲琳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说出那句台词。
“果然……好女人要有的是，香烟、楼顶……还有轻飘飘的衣服呀……”
虽然自己现在没有香烟和楼顶，但是有轻飘飘的衣服，大概也算好女人……吧？
菲琳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虽然这句台词说出来让她忍不住笑场了。
“啊，好想吸血啊~开个玩笑。”
其实并没有开玩笑，因为菲琳在使用魔力构成衣服后，随着魔力的亏空，吸血欲望再次出她内心渗出。不过没有之前那么汹涌，可能是因为仅仅只用了一点点魔力的缘故吧。想到之前光是换衣服就换半天，怪不得晚上会发狂去袭击路人。
风吹起裙摆，层层叠叠的裙摆上是黑色的蕾丝边。菲琳迎着那灰色太阳，向着远方走去。
（序幕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