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琳最近总是粘上一身血,而且还不是人类的血,闻起来臭烘烘的。菲琳挤在戴夫身边,靠着墙坐在地上,抬头是一片群青色的天空。
深沉而又冷峻,如果只是看着这片遥远的天空的话,大概会觉得群青是一种孤独到极致的颜色吧。菲琳想到一个词,叫做‘血之哀’,说是非人的种族在人类社会会感到深深的孤独,那是一种源自血脉的感伤。但是人类又不孤独了吗,那些独自一人仰望天空的思想者,他们看着这片压抑到极致的群青,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着‘血之哀’呢?
菲琳觉得这种想法在语文课上叫借景抒情,是要考试的。菲琳想起以前做语文阅读理解的时候,出卷老师总会在她意想不到的景色上出借景抒情题目。
菲琳不止一次在某个深夜想过,“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这么做就好了”,每当这种想法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的内心时,一种无法解释的恶心感侵蚀了她。她觉得追寻意义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的事情,而真正具有存在主义精神的,是像海鸥一样去码头整点薯条。
那自己是在整薯条的路上吗?群青色的天空映在菲琳的瞳孔上,她一时间甚至忘了身边还挤了个人。
戴夫只觉得身旁多了份温香软玉,还没等他享受就蹭他受伤的胳膊蹭得他龇牙咧嘴的。他一时怀疑菲琳的动机,不过少女一副不准备理他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天空。
戴夫也看着天空,天空有什么好看的呢?戴夫心想,他又扭过头看菲琳的侧脸。风吹得他鼻子痒痒的,不过他不敢打喷嚏,他怕一个喷嚏下去眼前的人儿就碎了。
“戴夫?”菲琳轻轻地唤了声戴夫,见没反应便偷偷地将自己的手从戴夫的手下抽走,“呆子,在想什么呢?”
“嗯?啊哈哈,我也在看天空……”戴夫低声说。
“戴夫,你看着这片天空会觉得孤独吗?”菲琳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戴夫的手。
“孤独?”戴夫扭头,看着眼前的女孩,“遇见你之后我就不孤独了,你要问之前我孤不孤独,说实话我不记得了。”
“啊!你这话好犯规!”菲琳很不是滋味,虽然戴夫的话充满了信任,但她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我是坏女人,你不可以这么相信我的!”
“嗯……你是坏女人跟我相不相信你有什么关系吗?你要是不值得信任我可能还在那片墓地徘徊着,直到一天失去了人性变成活尸。”戴夫轻声说。
戴夫还记得,那是阳光不是那么明媚的下午。他狂被巨大的布加迪威龙吓尿了,哦应该是要被打死了。这时候菲琳出现了,像是泥头车一样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他的世界,上来就问他,嘿少年要不要一起去冒险?然后也没等他的反应,就二话不说地将他带走了。
不过说实话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女孩对自己的邀请吧,至少戴夫做不到。
“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你的。”菲琳别着头,让戴夫看不到她的表情,“戴夫,你知道向日葵吗?”
“是一种花吧,其实我醒来的那个墓地就开着几朵。”不过他们都枯萎了,这句话戴夫没有说出来。
“嗯,向日葵是全世界最喜欢太阳的生物,或许不死人也是其中之一。它的花盘永远对着太阳张开,就像是太阳最忠实的簇拥一样,命中注定要朝向阳光生长。”菲琳想起几个追随着太阳的身姿,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他们还存在吗?可能不在了吧,这里毕竟不是火的世界。
“那么喜欢太阳吗?”戴夫眼神闪烁,“那夜晚的向日葵一定很辛苦吧,没有太阳岂不是连自身存在的理由都被夺走了。”
“哈哈……总能忍过去的。没有太阳也无所谓吧,有一点点星光,一点点希望就足够活着了,毕竟第二天的太阳总会如期而至的。”菲琳的声音很轻,很克制。
“那要是第二天是阴天呢,要是没有太阳呢?”戴夫有些不依不饶,他要给向日葵创造些悲剧。
“呆子,那能怎么办,忍着呗!”菲琳有些不耐烦,她想结束这个太阳花的话题,“总不能矫情到没有太阳就死掉吧!”
“对不起。”戴夫说。
“啊,你别道歉啊。”菲琳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少年还受伤着,全身干巴巴地疼着,她又心软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变成那个用蜡固定翅膀的人。”
“菲琳,你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戴夫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笑得很难看,“其实我觉得你是个好女孩,不许说自己是坏女人。”
“你真是……你真是个大呆瓜。”菲琳戳着戴夫的腿,看戴夫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禁莞尔,“我就是要狠狠的PUA你,然后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当一次姬野星奏。哼哼,让你老是偷看我。”
“你都知道了?”戴夫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隐蔽。
“你那直勾勾的视线,都要烫伤我了。”菲琳笑着说,变成女孩之后菲琳确实发现,别人的视线总是会聚焦在自己身上。这是当男生的时候从未有过的体验,那种视线赤裸裸地侵犯着身体上每寸肌肤的感觉。
不过那些视线多数还是集中在自己的头发、双腿、腹部以下甚至是鞋子上,但是几乎没有在自己胸口停留的。菲琳在事后回味的时候总是觉得不是滋味,可能是身体让她的精神也逐渐雌化了开始注意这些了?菲琳搞不懂。
“啊,抱歉。”戴夫低着头,沮丧地像是被遗弃在了角落。
“真是拿你没办法。”菲琳别过头看着墙壁,龟裂的石砖歪歪扭扭地排列着,“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叫你戴夫吗?”
“不知道。”戴夫说,“你没告诉我,就莫名其妙这么叫我了。”
“因为你是不死人啊。”菲琳桀然一笑,“不死人,就是death啦。”
“好随便的起名!”戴夫抗议,他总觉得菲琳在占他便宜。
“嘿嘿,你身体不痛了吗?”菲琳看向戴夫,戴夫则有些心虚地不敢看那双红瞳。
“还……还有点痛。”
其实已经基本不痛了,但是戴夫还想跟菲琳继续坐一会。他想着刚才那个羊头恶魔,那羊头恶魔很强,强到一下子就能把他打飞。那时候戴夫才发现自己依旧是一个普通人,菲琳平常说自己很强啦一定可以做到的,其实都是对手太弱了。他只要稍微面对这样稍微强大一些的敌人就会原形毕露,像是混入天鹅堆里的丑小鸭。
“真是的,戴夫。”菲琳轻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那种事情是不允许的。”
“嗯?”
听到了戴夫疑惑的声音,但是菲琳并不准备理会他。所罗门王对她的祈愿术就像枷锁一样,每当她准备偏航的时候就会将她刮至正确的航向。并非是在物理上限制着她,而是在她心中种下了一根锚。每当她有偏离锚定路线的想法时,修正力就会出现,让她的心惶恐不安。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名为巡礼之路的故事,同样也是被选中的少女追寻着使命完成救世之路。被唤为救世主的少女在最后一刻对着少年说,「最开心的其实是第十一天的格罗斯特,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那是自我诞生以来,第一次和喜欢的人一起走在大道上」。某个作家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然后给你看,大概就是这样吧。
“戴夫,该走了吧。”菲琳努力抑制自己的想法,生怕将念头引向一些万劫不复的方向。她轻轻地拉了拉戴夫的衣袖,示意戴夫可以离开了。她此行的目的是击败斯特利姆的国王,断绝不死。顺便将此处与神明的联系,一并摧毁。
“好。”戴夫呆呆地看着拉着自己起身的女孩,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她了。
或许从昨天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吧,戴夫回味着第一次看见菲琳时的感受。那如同犯规一样,将自己的世界撕开一道裂口的,黑与白的少女。那瞬间,戴夫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被照亮了。戴夫知道自己只是失忆,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喜欢与否都察觉不到的程度。喜欢这种事情很特别,当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可能嘻嘻哈哈就过去了,但一旦意识到这样自私的感情之后,旋涡就会将人给吞噬。
“菲琳,你讨厌我吗?”戴夫轻轻地问。
“哈?”菲琳眉头一皱,步伐一滞,“你傻了?我讨厌你干嘛?”
“没什么。”戴夫一路小跑,他不像往常一样走在菲琳的身边或者前面。而是走在她的后面,看着菲琳的马尾在他眼前一甩一甩。他尤其喜欢菲琳的马尾,以及马尾后面若隐若现的白皙。
有时候,他还能闻到若隐若现的香味。像是薰衣草,让他不自觉地兴奋起来。他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他希望时间过得很慢,这样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要不要找个机会跟她表白?戴夫想了想,觉得刚认识第二天就告白大概率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一见钟情的是自己,他不想连朋友都做不成。
“戴夫,你的视线快烫到我了。”菲琳侧着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