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vehouse门口挤满了人。
克莱尔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些兴奋的年轻面孔,突然有点想转身离开。这里有太多人了,太吵了,她感觉胸口又开始发紧。
但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音乐响起了。
那是从Livehouse里传出来的声音,吉他的轰鸣混杂着鼓点的节奏,还有一个女声在唱歌。声音不算完美,甚至有点沙哑,但那种真实的情感穿透了嘈杂的人声,直击克莱尔的心脏。
她停下脚步。
然后她买了票,走进去。
里面已经黑了,只有舞台上的灯光在闪烁。克莱尔挤进人群,找了个靠边的位置站着,她看到了利兹和班长,她们的位置很靠前。
周围都是年轻的面孔,男孩女孩们兴奋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啤酒和汗水的味道。
克莱尔突然有点不适应。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从来没有站在这样拥挤嘈杂的人群中。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窒息。
也许是因为这里太黑了,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也许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舞台,没有人在看她。也许是因为音乐太响了,淹没了她心跳加速的声音。
舞台上,四个女孩拿着乐器站在灯光下。
主唱穿着红色的皮夹克,头发染成银白色,眼神里有种叛逆的光芒。
红发的吉他手弹奏出激烈的旋律,贝斯手跟上节奏,鼓手用力敲击着鼓面。四个女孩在舞台上自由地演奏着。
主唱唱到高潮的时候,声音几乎是撕裂般的嘶吼。台下的人群跟着唱了起来,有人举起手机拍照,有人闭着眼睛摇摆。
克莱尔闭上眼睛,让音乐淹没自己。
她突然明白了利兹为什么那么喜欢摇滚乐。因为在这些声音里,有一种原始的力量,一种不被束缚的自由。
那些女孩们站在舞台上,她们不完美,她们的声音会破音,她们的演奏会有瑕疵。但她们不在乎。她们只是在用音乐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用最真实的方式表达自己。
而台下的人们爱她们,不是因为她们完美,而是因为她们真实。
克莱尔睁开眼睛,看着舞台。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带她去学钢琴。老师说她很有天赋,母亲很高兴,开始给她报各种比赛。克莱尔学会了完美地演奏每一个音符,学会了在评委面前保持优雅的微笑,学会了获奖之后说那些得体的感谢词。
但她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音乐。
她想起有一次,她在练习室里练了三个小时,手指都练麻了。窗外有孩子在踢足球,笑声传进来,克莱尔停下手,看着那些奔跑的孩子,突然很想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练琴,不明白为什么要参加比赛,不明白那些奖杯和证书的意义是什么。
她只是觉得累,觉得空虚,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按照别人设定好的程序在表演。
后来她就不弹琴了。她把所有的乐谱都收起来,把钢琴盖盖上,再也没有打开过。
但现在,站在这个拥挤嘈杂的Livehouse里,听着这些不完美的音乐,克莱尔突然想起了音乐本来的样子。
不是用来比赛的,不是用来炫耀的,不是用来取悦别人的。
音乐是用来表达自己的。
是用来说出那些无法用语言说出的话的。
是用来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位置的。
第三首歌结束的时候,主唱放下话筒,笑着说:“谢谢大家,我们是Velvet Scarlet。”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克莱尔也在鼓掌。她的手掌拍得发红,但她感觉不到疼。
第四首歌开始的时候,克莱尔转过头,看到了佛洛拉。
她站在人群的另一边,穿着克莱尔从未见过的黑色外套,头发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精心打理,只是随意地散落在肩上。舞台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专注地看着台上的乐队。
那一刻,克莱尔突然觉得,那才是真正的佛洛拉。
不是坐在教室里替她回答问题的佛洛拉,不是穿着她的衣服参加晚宴的佛洛拉,而是此刻站在这里,被音乐感动得眼眶发红的佛洛拉。
她们的目光在人群中相遇。
佛洛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她没有说话,只是朝克莱尔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两个人没有交谈,只是并肩站着,听着台上的音乐。
主唱在唱一首慢歌,关于成长,关于孤独,关于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克莱尔听着这些歌词,感觉喉咙发紧。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好,就能被接受,被喜欢,被认可。
但她错了。
因为那个完美的克莱尔不是真正的她,所以无论她多努力,她都感觉不到快乐。
而当她让佛洛拉去扮演那个完美的自己时,她以为自己可以逃避,可以躲起来,可以不用面对那些可怕的目光。
但她又错了。
因为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躲藏也不能带来平静。她只是把自己困在一个越来越小的空间里,直到快要窒息。
而现在,站在这里,听着这些真实的、不完美的音乐,克莱尔突然明白了什么东西,她自己也说不清。
歌曲结束的时候,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主唱鞠躬,吉他手挥手,贝斯手笑着比了个心,鼓手站起来向观众致意。
克莱尔看着她们,心跳得很快。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因为她突然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佛洛拉。雪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佛洛拉的头发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佛洛拉也在看着她,眼睛里有疑惑,有期待,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克莱尔深吸一口气。
然后她伸出手,握住了佛洛拉的手。
“佛洛拉。”她说,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有点颤抖,“我想做点什么。”
“什么?”
克莱尔看着舞台,那四个女孩正在收拾乐器,她们笑着聊天,汗水打湿了她们的头发,但她们的眼睛里闪着光。
克莱尔又看向佛洛拉,看着这个陪伴她长大的女孩,这个一直替她承担一切的女孩,这个比她更像她自己的女孩。
“我想组一个乐队。”克莱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