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者到底还是中了克莱尔与奥菲莉亚的埋伏。她们俩各自在走廊的一侧拉起一根绳索,绳索在离地约三十厘米处紧绷,它不会妨碍空中飘舞的斗篷,却能让急速奔跑的来者栽倒。
两道黑影从走廊两侧猛扑过来,左边是利刃挥动的尖啸,右边是扳机轻叩的声响。
但克莱尔还未及扣动扳机,入侵者就一头撞向枪口。在这样的距离下,开罐刀的子弹足以打穿蒸汽甲胄的合金甲板,普通人见这枪口恐怕早已吓得瘫倒,可这位入侵者却毫不畏惧。
然而,被撞飞的枪械转瞬间又回到克莱尔手中。她被撞伤的右手无力地下垂,只能用左手瞬间连扣两次扳机。
两颗独头霰弹几乎同时喷射而出,弹道呈扇形延展,枪火好似展开的火焰之扇。
然而,入侵者的身影却忽然坍塌下去,从那明亮的扇面下巧妙避开。
趁克莱尔弹匣打空之时,入侵者旋转起身,伸出手捏住了奥菲莉亚竖直斩下的剑刃,那可是皎月架势中最为凶猛的一击,可她却仅用两根手指就成功阻挡。
她举手过头,拉动直剑偏离方向,奥菲莉亚无力抗衡,被其力量牵扯失去重心。
入侵者不慌不忙地从倾倒的奥菲莉亚身后抽出格拉墨,专注凝视刀身上狂舞的龙文,伸出手轻轻触摸赤红色的刀镡。
奥菲莉亚趁机摇摇晃晃恢复平衡,再次摆出架势。这一次她使出自己最娴熟的剑术,用直剑发动干脆利落的连续斩击,入侵者竖起长刀以磐石架势轻松抵御。
砍树架势的要诀在于迫使敌手与自己对剑从而耗尽其体力,可此刻奥菲莉亚只觉手中之剑剧烈颤抖,难以掌控。她那引以为傲的连斩被入侵者更为强横的剑招所打断。
入侵者以一敌二,却比她的两名对手更为自在,格拉墨在她手中耍出花刀,仿佛战斗间隙的放松。
克莱尔与奥菲莉亚相互搀扶着大口喘气,为了这次突袭能成功,她们几乎耗尽了全部体力。可此时面前的入侵者仿佛全身都是弱点,但她们谁也不敢贸然进攻。
入侵者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质问:“见鬼,是谁教你把我的剑招改成这种毫无美感的连砍的?”
警示灯的红光闪烁而过,刹那间照亮了入侵者那头耀眼夺目的金色短发,以及她胸前那辰王龙首的徽记。与此同时,入侵者也看清了克莱尔和奥菲莉亚的面容。
“拜龙教……”克莱尔低声说。
“呃,我现在的确算是拜龙教的龙祭祀,代号好像是战士。不过我也是你们的同类,你俩都是梵卓家的吧,父母是谁?”
克莱尔和奥菲莉亚迅速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从互相搀扶中分开,呈扇形散开,脚步轻盈地挪动着,围绕着中间的入侵者缓缓踱步。
“……赫塔。”克莱尔死死盯着入侵者。
奥菲莉亚紧接着说:“莱卡特爵士。”
入侵者眼睛一亮:“哦豁,赫塔,我记得是小矮子的副手,不太熟。莱卡特我认识,当年还教过他几招呢,攻打阿格特时他就在我领的那队人里,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家父身体健康,仍在军部任职。阁下……莫非是爱丽丝……‘剑圣’爱丽丝·威塞克斯么?”奥菲莉亚微微躬身。
入侵者突然大笑一声:“哈!不错,你认得我,难不成还是我的粉丝?”
奥菲莉亚轻轻点头,神色崇敬:“您创制的天下五剑融汇各国剑术,却只需明了基本剑理,便能快速掌握,毫无苛刻的限制。如今两片大陆的学剑之人都奉您为师。”
奥菲莉亚面向爱丽丝侃侃而谈之时,克莱尔已经悄无声息地缓速踱步至爱丽丝的背后。下一刻,克莱尔的身影从爱丽丝眼角的余光中消失。
爱丽丝却根本没有回头,只是以常人双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和动作,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长刀。
她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这位小朋友可不讲武德呀。”
本想施展异能从背后偷袭爱丽丝的克莱尔,此时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她的身后。
克莱尔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切开了她的领巾,一道红痕在雪白的衬衣上缓缓延伸,紧接着,血液沿着红痕向下流淌,将那身白色的礼裙渐渐染红。
奥菲莉亚愣住了,她猜到了是什么伤了克莱尔,但却又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够做到。相传,顶尖级的剑士砍出去的斩击,威力会残留在砍过的空间当中……这种技法被称作剑气。
在爱丽丝随意斩出的那一刀中,一道剑气飒然展开,留在了克莱尔的必经之路上,那浓烈的杀气令人窒息。
克莱尔胸前伤口中的血液竟然缓缓地飞起,一串血珠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落在了格拉墨那妖冶的刀身上,瞬间,那沉寂的龙文燃起了血红色的光芒。
爱丽丝握着长刀指向奥菲莉亚,同时回头看向克莱尔:“你有辰王的血脉?很稀有的能力,我还以为是暂停时间或是瞬间移动什么的呢,现在看来应该是超高速移动吧,否则不会被我的剑气伤到。”
克莱尔头皮一阵发麻,这是她第一次被外人猜透异能的本质。在爱丽丝的剑气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就算持续躲过攻击,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看不见的牢笼关住,最后成为待宰的羔羊。她忍住胸口传来的疼痛,强撑着身体,恶狠狠地瞪向爱丽丝。
克莱尔咬着牙说:“在我学到的历史里,剑圣爱丽丝在克莉丝王的加冕仪式上明言拒绝成为长生种,她说比起承受永生的诅咒,她更想怀着人类的骄傲度过完整的一生。可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只吸血鬼啊。”
爱丽丝怔了一下,随即桀桀地笑了起来:“那时候我只是个愚蠢的小屁孩!生命怎么会让人腻味?直到眼角爬上皱纹、动作变得迟缓,我才明白活着才能体会生命的美好,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到小羊排中的血在你嘴里弥漫开的香味,只有活着才能听到那些艺术家捣弄出新的乐器奏出熟悉的旋律。为人的骄傲?不留遗憾的一生?都他妈是自欺欺人!”
克莱尔心中不得不承认,爱丽丝所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也许这种无情的家伙才是人类最后的真正归宿,活到残酷无情,对一切不再抱有幻想。
克莱尔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不是梵卓家系的成员,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爱丽丝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小矮子西比尔哪有资格当我的尊长,我杀光了南陆的所有布鲁赫家系的吸血鬼,留了一个最强大的家伙,逼迫他将我转化,之后也把他杀了。现在我就是最后且唯一的布鲁赫,不受你家的小矮子管制。”
她的语调轻松,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不是那堪称恐怖的往事。
“疯子……那身为剑圣的你又为什么要给拜龙教卖命?”
爱丽丝轻轻歪头:“卖命?我什么时候给他们卖命了?我只是按照我王留下的预言走走,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那个预言么?”
爱丽丝突然停下了话语,她手臂一甩,将格拉墨扔到了克莱尔的怀里,克莱尔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几步。
“没时间闲聊啦,之后的话题我会去亲自找你再唠唠的。”
克莱尔和奥菲莉亚也都敏锐地预感到某件要命的事情即将发生,因为地砖上的震动接二连三地传来。
爱丽丝猛地扭头看向侧方墙壁,似乎有沉重的脚步声从墙壁背后传出。下一刻,那钢铁的墙壁被巨大的剑锋洞穿,紧接着,一只白色的铁手扒开了洞口的边缘,手甲上镶嵌着黄金的十字徽。
爱丽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快步迎上前去,她迫不及待地想用自己的眼睛真真切切地看清那东西。
在那弥散的尘灰之中,矗立着一道巨神般的白色身影。它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尽的威严,仿佛是从天堂降临尘世的天使,是神的权威在这世间的具象化身,令周遭的一切都为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