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漆黑的夜晚中传来一声属于女性的清冷声音。
“砰!”
紧接而来的是划破寂静夜空的锐利枪声。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
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女把枪械收入怀中,漫步走向被自己一枪击倒的那具“尸体”
还活着。
仿佛一道看不见的斩击从那具被枪击中的躯体内部破膛而出,鲜血流了一地,内脏也被尽数斩断。
但那存在的伤口仍然在诡异地蠕动着,在以飞快的速度愈合着。
“为自己存在于这世上这件事本身而忏悔吧!你这渣滓!”
少女的双手因愤怒而颤抖。
脱手而出的刻着拉丁文的短剑却毫无迟疑,把那家伙仍然在胡乱扑腾的四肢钉在了地上。
从未在自己耳畔断绝过的惨叫声,似乎向她旁敲侧击着被贯穿的痛苦。
但少女仍然对它降下了最终的审判。
少女身影一闪,出现在短剑旁边,她死死地掐住那吸血种的脖子,开口咏唱道:
“宣告,
吾司戮,吾司生。
吾所伤,吾所愈。
无从逾者乃吾掌心。
无从遁者乃吾目光。”
伴随着少女圣洁的咏唱,神圣的白色光芒渐渐在两者身边升腾,不消半响便将少女和对方没入其中,“使之破灭。
残败者,衰老者,吾皆召回。
托于吾,师于吾,遵于吾。”
圣洁的白光席卷了那邪物的全身,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
“休憩之刻,
未忘歌,未忘祈,未忘吾。
以吾之轻,卸除一切重担,安息于吾手。
卸去伪装。
于宽恕以报复,于信赖以背叛,对希望以绝望,对光明以黑暗,对生世之物予昏黑之死。”
圣火不息地燃烧着,抑制着对方的愈合能力,将对方躯体渐渐焚化作粉末,
“因汝之罪,注膏油且烙记印。
永恒之命,由死所予。
宽恕即在当下,结誓凭吾之受肉。
「KYRIE ELEISON」 ”
伴随着少女的咏唱结束,对方的躯体也完全被净化为粉末,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把短剑插在地上。
面无表情地回收了短剑,全然看不出战斗时的癫狂样子。
呼气。
“这个月的第三十七只……最近吸血种尤其得不安分……”
“叮铃铃铃铃——”
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停了铃声,把听筒放到了耳边。
“喂?爸,咋了?我为啥不给家里打电话啊……最近协会里的工作比较忙,在忙着研究关于「空间」的魔术,所以没什么闲暇时间。
还有,对了,爸。等过段时间忙完手里的工作我打算回冬木一阵……啊?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想家了,再有不是快过新年了嘛。
好了,先挂了。”
自己的父亲是个温柔且心思缜密的人,葵明白这点。
也正因如此,或许前段时间自己麻烦他帮忙把老宅收拾一下的时候,父亲就猜到自己要回去了。
不过饶是他,大概也猜不到“圣杯战争”吧。
一边这么想着,少女看着手里从英国飞向日本的机票,微微发怔。
手背上的圣痕发出无法被遮蔽的红光,穿透了她戴着的黑色手套。
少女那没有高光的金色眼瞳和满头橘色的长发在光芒中格外显眼。
一阵寒风吹过,把少女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代行者 利库姆·菲利普斯
日本 冬木」
“喂,利库姆,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出来了,正如葵酱你猜测的那样,圣堂教会里确实有被圣杯选中为御主的代行者。”
“是谁?”
“代行者北条灵,男,二十六岁,是个精通且只精通体术的怪家伙,稍后把资料给你发过去。
还有一件事,根据对魔力反应的探测,大概已经有三骑从者被召唤出来了。”
“虽然大圣杯已经被埃尔梅罗二世解体了,但有一部分并没能被协会回收。
这次圣杯战争是外人通过残缺的大圣杯所构建的……而体内流淌着旧御三家血液的我,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被大圣杯选中了。
提前召唤出从者又如何,我比那些家伙多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准备圣遗物。
我召唤出来的,定会是最强的从者。”
“即便只是残缺的大圣杯,凭借冬木卓越的灵脉,依旧是万能的许愿机。然而,我建议你不要过高期望,因为从理论上讲,它终究会对从者现世产生影响。”
“利库姆……”
“嗯?”
“「那个东西」,你还好好地维持着呢吗?”
“当然,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检查一遍。怎么,觉得感觉不到悲伤的生活无趣了?”
“因为从者的现世可以说是最高等的降灵魔术之一,我无法确定残缺的灵魂会不会干扰到我和从者的契约。”
“大概明白了,毕竟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聊完正事,两人之间陷入了长达5秒的沉默,仿佛都在等对方开口。
最后,葵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别挂……陪着我……”
站在骇人的血迹中,她用有些撒娇的语气说道。
丝毫没有管自己对吸血种单方面指杀留在地上的鲜血,少女缓步离开这“杀人现场”。
“不做善后吗?”
毕竟是一起长起来的挚友,哪怕远在日本,听着声音利库姆也还是猜到了葵的动向。
“没关系,我干活之前就派出使魔把周遭的监控都炸了个粉碎,也不用担心时钟塔的法政科或者埃尔梅罗二世那家伙找上门来。
这件事最多也就会被发酵成神秘杀人魔再次行动之类的八卦新闻,毕竟在英国你要是想指望苏格兰场能起什么作用,还不如指望美利坚条子能公正处理有色人种问题,这是我长时间在英国居住的经验。”
“那家伙……你就这么称呼自己的老师?”
电话那头,利库姆吐槽道。
“我就去混个学历,那家伙对我来说就是个挂名老师。
你也知道,我的本事全是我父母教我的。”
…………………………
第二天,上午七点,从英国飞往日本的航班在冬木机场缓缓降落。
“葵酱——”
刚刚走下飞机,葵就发现一道身影扑向了自己,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她下意识地想要侧身一脚把那人踹开,但意识到自己耳畔传来的嗓音是刚刚和自己通了一晚上国际长途电话的人,以及瞥见她那一身今人安心的圣堂教会牧师服之后,就转变动作顺势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顺手抚了抚她蓝色的短发。
“好久不见了啊,利库姆,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来接机……虽说如此,也不用这么激动吧,代↗行↘者↗”
“嘿嘿,你的情报已经过时了哦。我,现在的我可不只是代行者那么简单了!”
利库姆拍了拍自己胸口,语气中透出一股炫耀。
“哦?此话怎讲?”
“我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牧师,换句话说,我就是冬木圣堂教会的老大!”
“那现在冬木圣堂教会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比如代行者之类的吗?”
“没有....就我自己一个人……”
“那不就是光杆司令吗喂?!!”
“咳咳...问题不大,我现在就是讲讲经,做做弥撒,给人证婚,偶尔还帮别人驱驱邪崇……总之一般神父做的事我都做,一般神父做不了的事我也能做,目前一个人人手还算够用。好了不说这些了。
卫宫,今晚是圣杯战争的前夜,剩下的从者们大概也都会被召唤出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利库姆一边说着家常,一边突然话风一转,严肃地问道。
“嘛,虽然已经事先看过地图了,但毕竟已经近一年没回过冬木,还是实地探查一下比较好,过时的情报可是很致命的。”
“我看你只是想玩吧....”
“嘿嘿,反正你已经按照我嘱咐的对那些去教会报到的御主派出使魔进行监视了,虽然进入对方工坊时大概率就被拦截了,但总会有漏网之鱼,尽管在从者现世后一下子就会被出手解决,但一窥真容还是能做到的,圣杯战争可是情报战哦。
话说,很久之前被爆破了的那个冬木大酒店最近好像已经重建完成,恢复营业了呢。那里的蛋糕自助很有名来着.....”
“你还好意思提,炸酒店的那个爆破犯不就是你祖父吗喂!”
伴随着利库姆的吐槽,两人来到了一段上坡的阶梯前,卫宫葵向利库姆使了个眼神。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布!”
两人十分有默契地同时伸出手来。
葵出的布,胜过了利库姆出的石头。
葵把自己的手向前推了一步,握拳包住了利库姆的手。
“我又赢了,パ,イ,ナ,ツ,プ,ル。”(パイナツプル,即凤梨。)
葵把单词的每个读音一个一个地有节奏地清晰喊出来,每喊一个词就向上前进一阶。
“每次玩格力高,我都会想起小时候……”
待到登顶之后,取得游戏胜利的葵望着台阶下面,感慨道。
“那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真怀念啊。”
现在的葵感觉不到悲伤,连带着内疚一类衍生出来的情绪也荡然无存。
利库姆清楚这点。
既然她说是怀念,那大概不会是别的什么情感。
怀念……嘛,果然还是忘不了她啊,无论是我,还是你。
………………
圣杯战争,即为争斗。
对吾等来说,争斗绝非主旨。
超越世代的钻研魔术,追寻世界之本源才是吾等魔术师应行的道路。
即便在学术研究或家系保护的过程中,与个人或社会产生冲突,让争斗成为主旨也是绝无可能的。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
圣杯战争,便是例外。
这其实是简单明了的问题。
圣杯能够实现的愿望只有一个。
然而,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御主(Master)却有七人。
必须排除其余六人不可,争斗是无可避免的。
只能做好觉悟。
——摘自某本陈旧的笔记
………………
“麻烦死了,取回你的灵魂之后,还要开车去你的工坊,”利库姆一边下楼梯一边吐槽,“跑来跑去的,不烦么?”
卫宫葵深呼了一口气,回答说:“没办法,我在工坊那里的暗阁里藏了一堆铭刻了魔术的宝石,我的杀手锏也存放在那里。
好怀念啊,和我当年布置的一模一样。”
卫宫葵看着眼前的教堂地下室的景像,感慨道。
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
各种人体器官环着那颗以一个又一个同心圆的样式环绕着那颗心脏。
“谁叫你需要保存那么特殊的东西,我只能每天都来检查一遍。
我敢打赌在时钟塔里那些专门和灵魂打交道的家伙都没几个人敢把自己的灵魂切一块下来。
不过,吸血种还真是顽强啊,居然能活到现在。”
卫宫葵蹲在地板上摸索着,“这都算便宜这家伙了,我抓住他的时候,他正在吃人。
当时那小姑娘已经活不成了,她求着我杀了她,而我也只能给她解脱。
至于这家伙,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我让他成为我这现代天体魔术的一部分,生不如死地赎罪下去。”
“咔嚓!”
卫宫葵在自己印象中的地方摸索着,果然发现了一个暗格。
“果然,放在代表着木星的位置上。”
她把手向下一按,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刻满了术式的绿松石。
“在传说中,藏王的臣民不许将任何一块绿松石丢进河里,因为那样做,灵魂便会离开他的躯体而使之身亡。
也正因此,绿松石代表着灵魂,是借助宝石魔术来暂时储存灵魂的最好媒介。”
卫宫葵一边说着,一边握拳把手里的绿松石捏了个粉碎。
一股白色的光芒从她的手中冒出,融入到了她的体内。
一股深入灵魂的痛苦传来,如同被数百根钢针不断地扎着一般。
卫宫葵咬紧牙关,手死死地攥成一团,但仍不自觉地低吟着。
利库姆赶忙两步走上前,把浑身颤抖的卫宫葵扶在怀中。
她没感受过那究竟是怎样的疼痛,但在她眼中,饶是卫宫葵都作出了如此的反应,也够令人胆战心惊了。
“呼哈…呼哈…”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散去,卫宫葵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张开手掌,看见自己的手套被过度用力的指甲给扎破了。
“葵酱,好点了吗?”
利库姆扶着卫宫葵,关切地问。
“还...还好。就是没想到比当时切下来的时候还痛...”
虽然疼痛已经散去,但卫宫葵仍然紧绷着神经,利库姆注视着她冷峻的脸庞,注视着她重新闪烁着高光的眸子,确定并无大碍之后才松开了手。
“利库姆。”
“嗯?”
“教会这边就拜托你了,我得回去准备从者的召唤。”
卫宫葵嘱咐了几句,颤颤巍巍地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在楼梯口顿了一下,“利库姆,千万别死了。”
9:00 卫宫旧宅
卫宫葵停下车子,踏入了这偌大的宅子。
这栋有着大庭院,多间客房,仓库,甚至还有一间道场的豪华大宅在自己一家子全搬去远坂宅住之后就空闲了下来,以至于这里几乎成了卫宫葵的私人工坊。
卫宫葵风行利落,直奔道场而去。
父亲是在仓库召唤出从者的,他和自己提到过,但自己果然还是认为这种事在开阔地比较好。
卫宫葵一边想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圣遗物,然后慢慢地摆在法阵的正中间。
那是一个镌刻着花纹的臂甲。
她立直身,把自己拥有令咒,正在发出鲜红色光芒的手伸向法阵中心,缓缓地开口: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
周而复始,其次为五
然,满盈之时既废弃之机
素之银铁,础为石与契约之大公
祖为吾之祖师修拜因奥古
涌动之风以四壁阻
门关四方
自王冠而出
自通往王国之三岔口循环往复
宣告!
汝身听吾号令
吾命托汝剑上
应圣杯之召,若同意此意志、道义者,便回应吧!
在此起誓
吾乃世间一切善之总成者
吾乃世间一切恶之总集者
缠扰汝三大之言灵七天
穿越抑制之轮现世吧,
天平的守护者! ”
伴随着卫宫葵的咏唱结束,法阵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待到光芒散去,只见法阵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身穿骑士盔甲,打底的服装是华贵的蓝色英式长裙。
她脑后用蓝色的缎带扎着丸子头,如同碧绿色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
她向卫宫葵伸出手,开口:
“Servant,Saber,受召唤而来。我问你,你便是我的Master吗?”
声音柔和而清冷。
…………
从者(Servant),于世重现的英灵,乃是在世的传说。
Saber 剑之英灵
Lancer 枪之英灵
Archer 弓之英灵
Rider 骑之英灵
Caster 术之英灵
Assassin 暗之英灵
Berserker 狂之英灵
藉由圣杯现世的七骑强者。
以魔力凝聚成肉体的他们,并不是确切的生物。
即使拥有着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外表,但他们并不是人类。
类人的身体中蕴藏着粉碎钢铁,撕裂大地,贯穿天空的无上伟力。
因此,御主必须保证与从者那深入灵魂的契约毫无谬误。
肉体依靠着灵魂,灵魂附着着肉体。
倘若灵魂不再完整,肉体便会有所反映。
情感。
记忆。
行动能力。
任何事物都有可能出现差错。
不能让这种差错演化成隐患。
——摘自某本陈旧的笔记
……………………
“吸血种是人类社会的隐患、寄生虫。
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手段能将他们变成人类。
他一天是吸血种,一辈子都是吸血种。
不必对他们手下留情。”
少女一枪打爆了踩在脚底下的头颅,对身旁的Saber解释道。
长发的Lancer挥舞着长枪,身穿神职人员服饰的青年打在一起。
“好体术,Master!”
黑发的青年只是一言不语。
拉面店里,金发的Archer隔着一碗拉面,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Master。
“别担心啦,弗拉特。因为本王(僕)正在进食,所以现在是绝对休战期。”
骑乘着魔兽,翱翔在天空中的Rider望着下方的森林,向Master报告:
“Master,目标消失了!”
“回来吧,Rider,作战中止。”
身穿长袍的女子冷静地下令道。
“Master,你想要如何使用圣杯?”
身穿兜帽长袍的Caster向自己的御主问道。
“我不知道……但为了活下去,我一定要成为最后的胜者!”
少年回答道,眼中没有半点迷茫。
两人身后是数不过来的棺材。
少年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查询着有关「吸血鬼」的资料。
漆黑的Assassin趴在床上,注视着自己正在查询资料的御主。
眨眼之间,Assassin便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穿着华贵服装,披着黑色欧式斗篷的Berserker一头灰发,倚坐在王座之上,手里的酒杯里猩红色的液体摇晃着。
白发的少女恭敬的侍站在一旁。
两双血红色的眼睛格外妖异。
时隔十年,在那远东地区,第七次圣杯战争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