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外，林秀文坐立难安。排练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在过道上的自己完全听不见任何来自排练室中的动静。
过道上的布艺沙发像是扎了枕头一样，让他如坐针毡，可起身在过道上来回踱步，也不能驱散他心中的紧张，反倒让自己显得像是个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一样。
如果自己的老大看到现在自己这幅德行，肯定又会被他训斥自己毛手毛脚沉不住气，就像是那些刚入行的新人一样。
见鬼！自己本来就是新人，新本理子小姐是自己接手的第一个艺人，对方也是个没什么经验新入行的学生。新人艺人和新人经纪人，也不知道公司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让一对纯新人搭档。
更不用说后来还绑定上了魔法少女们……
一想到魔法少女，林秀文的心中开始闪过一丝真切的苦恼。
对于曾经的林秀文来说，魔法少女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名词一样。在这之前，他从未在现实中见过“活的”魔法少女。
当凶兽入侵的时候，自己早已在政府的通知下早早躲进避难所，当自己从避难所里出来的时候，也见不到魔法少女的身影。
只有城市的断壁残垣，和发散着腐烂气味的凶兽躯体，诉说着魔法少女们的丰功伟绩。以至于林秀文在少年时期的有一段特定时间，甚至相信类似“其实凶兽和魔法少女都不存在，不过是政府编织的阴谋”这样的阴谋论。
直到那天，在本应属于全体越海市民的欢乐祥和的胜利仪式上，林秀文才真正在现实中，用自己的双眼，目睹了以往只能在视频中见到的神迹。
不论是身着的华丽服饰，令人难忘的俊美面容，还是毫不犹豫地直面无数令普通人胆寒的凶兽，魔法少女都给林秀文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精神印刻。
在那一刻林秀文意识到，魔法少女绝不是有些人所谓的“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精灵”，也不可能时有些人口中的“此生必娶的可爱老婆”，她们应该代表着一些更高级的东西。
她们应该是代表着希望、勇气、无谓、奉献之类更为纯洁高尚的名词的存在。
可如今，这些如同白玉般不应被“玷污”的少女，却“跌落凡尘”，成为了娱乐大众的手段。不知为何，林秀文觉得有些沮丧。
他不知道自己失落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也是魔法少女“跌落凡尘”的推手之一，还是单单因为看到自己喜爱的东西不在那么高高在上而苦恼。
突然，林秀文意识到了一点。
对于这些魔法少女，林秀文算不上知根知底，但是也多多少少了解她们的水平。虽然她们当中有人参加过一些表演，但是也就是普通爱好者的水平，论能够登上万人舞台的地步，还有相当长的距离。
就算是经过了东炎娱乐顶级培训师的特训，难道真的可以让普通人脱胎换骨吗？
【说不定公司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应付一下魔管局的要求？之后随便找点理由就可以结束这个企划了。】
林秀文心中闪过一丝欣喜，这样的话，魔法少女们就不用……
就在林秀文胡思乱想的时候，让他望眼欲穿的排练室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辛苦了！”林秀文整理好心情，换上自以为标准化的经纪人笑容。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自己的态度还是得专业。
然而当他看到从排练室中走出的身影时，原本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了起来。
从排练室中走出来的自然还是先前进去的四人，但是与林秀文预期不同的是，出来的时候，四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全数变身了。
红梅、蓝楹、粉樱、结香……林秀文看着眼前的魔法少女们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这这……为什么会突然变身啊！”
听到林秀文惊讶的疑问，红梅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蓝楹则还是保持着她一贯的扑克脸表情，粉樱从刚走出门的时候就是垂头丧气的样子。至于结香……虽然她露出了想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表情，但是似乎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还正在犹豫是不是该由自己来做出回答。
“我来解释一下吧，”红梅再次承担起了队长的职责，“在排练室的表演中，蓝楹使用了术式用来增强演出效果，得到了评审们的一致好评。在评审老师们的要求下，我们决定以魔法少女的姿态进行这场表演了。”
“我再补充一点，”蓝楹接上话头，“实际上以魔法少女的形态进行表演是默认的要求，毕竟我们不可能在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登台。这次明确的，是我们会在表演的过程中，通过术式来增强演出的效果。”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些了，所以才那么自信地和我打赌？”粉樱一副咬牙切齿地样子，“甚至联合红梅把我再次交还的心之证又给拿回来了！”
“反正审批还在走流程，只要流程一天没有结束，你就还是魔法少女粉樱。”
听到蓝楹的说法，粉樱下意识地想要化作恶犬扑向蓝楹，万幸被红梅拉住才没有惹出更多的事端。
“你冷静点，对于你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案。否则，我们都是魔法少女，而你要以新本理子的样子登台吗？”
蓝楹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尖锐的事实。在组合已经确定以魔法少女为卖点的前提下，有一个不是魔法少女登台的成员难免会引起好事者的深扒。
到时候“新本理子-粉樱-樱酱”串成一条线，新本理子也就可以顺理成章走上撕皮营业的路线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理子很抗拒这一点，不过既然可以用这个作为要挟她就范的把柄，那蓝楹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
果然，听到蓝楹这样说，粉樱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太久没变身了，我、我要适应一下。”
“没事，心之证你可以留着，我已经和淑才姐说过了。”
听着少女们像是聊家常一样讨论着话题，林秀文如梦初醒，“既、既然已经开始讨论演出方式了，那是不是意味着……”
“没错！恭喜各位顺利通过了验收！”另一侧的房门打开，裴乐天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之后开始我们会一起合练，期待你们最后的精彩发挥！”
裴乐天张开双臂想要和大家拥抱，犹豫了片刻，又换成了高举着右手和几位少女依次击掌。
看着少女们依次与裴乐天拍击出清脆的响声，再回想起先前自己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林秀文的心中难免闪过一点闹别扭的情绪。
“总之……能通过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需要调一下日程安排，把合练的时间算进去。”
难受归难受，基本的专业素养不能丢，林秀文重新投入工作状态，在手机上迅速安排好了组合接下来的工作日程。
正当他想要把新的日程展示给大家的时候，一只大手按住了手机屏幕。
“倒也不用这么紧张，小兄弟。”裴乐天看着林秀文，“你这样会给妹妹们太多压力的。我有个建议，正好明天周六，不如明天我们都休息一天，我邀请大家一起去玩玩怎么样？我知道越海这里有一个……”
看着裴乐天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林秀文在自己和裴乐天之间，幻视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自己当然不可能去驳了东炎娱乐最大的摇钱树的面子。对方只要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安排好的一切付之东流。这种控制不了任何事情的无力感让林秀文很难受。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异吧，虽然你会觉得不服气，但是你也无可奈何。
“谢谢邀请，不过我想我可能还是不用了。”态度坚决的声音突然想起。
并非以往总是发出这种言论的蓝楹，这次率先提出反对意见的，竟然是粉樱。
“明天我还要准备直播，还是百万粉丝感谢祭。最近因为这边的事情，直播的进度还拉下了很多。”粉樱走近林秀文，一把抓住对方，“林先生，我们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没做呢。你可不要因为这边明天休息就把直播的工作也忘了。”
说完，粉樱凑近林秀文的耳边轻声说道，“别愁眉苦脸的了，我都看出来了。怎么样，我这次可是替你挺身而出，两腰插刀了。”
【那是两肋插刀。】林秀文在心里默默纠正着新本理子的错误，嘴上带着有些颤抖的音调说道，“是，是的，我我怎么会忘记呢。”
“唉，看起来你们年轻人的事业心还真重啊。那其他几位美女呢，你们应该没安排吧。”
“抱，抱歉……我可能也不能去。”结香一如既往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我周六有家教课要上。”
“哈？那种事情随便推掉就好了吧。”
“不，不可以推。”结香的表情坚定无比，“我一定要参加的，不然，老师会失望。”
“抱歉，我也有事情不能参加。”蓝楹也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这……”裴乐天苦笑着说道，“看来，我在年轻人心中的地位已经降到很低的地步了啊……我的邀请都没有人愿意参加。罢了罢了，我周末也好好准备一下演唱会的工作吧，可不能输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那么各位，下周见。”
裴乐天转身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蓝楹默默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如果他还坚持要举行活动的话，真不知道后续该怎么脱身了。】
一想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的教案，蓝楹就觉得有些头疼。太长时间以“蓝楹”的姿态活动，甚至都有些忘记作为“许若言”应该是怎样的感觉了。
还是应该多多以“许若言”的样子活动才对啊。毕竟那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然而蓝楹所不知道的是，明天，许若言将会面对怎样诡谲的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