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你真打算直接去华夏?”
空旷的会议厅内,只有一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不,实际上应该说是一个西装革履,但一头金发已经依悉发白的老头。
他微笑着一边随意的将手中的瓶装可乐拧开,一边将目光投射到了会议厅的门口。
“嗯。”
门口,十六七岁模样的蓝发少女不冷不淡的回应道,顺手将门关上的同时把腰间半人长的刀鞘解下倚在了门上。
里昂.欧贝里斯.默克林斯深闷了一口自己手中塑料瓶装的可乐,哈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他似乎并不在意少女略显冷漠的态度,也不在乎自己这副模样是否有为老不尊的嫌疑。
“诶,果然玻璃瓶装的可乐才对味,塑料瓶还是差点感觉。”
说着,他把还剩三分之一的可乐瓶放在了桌上。
“我年轻的时候可是能一口气喝下一整瓶500毫升装的汽水。”
“你老了,校长。”
“......”
名叫里昂的老男人有些龟裂的唇角兀自塌了下来。
他显然有些被中伤了,这句话就仿佛在对他说...
对啊,你就是不行了。
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
而可悲的是,有时候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了。
所以在面对眼前这名面无表情万年如此的少女时,他也只能选择顺从了。
里昂叹了口气。
“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老了,但你这种直了当截的风格确实该改改了。”
少女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情。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但我不明白这些和我们最开始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你看你,又急。”里昂重新笑了起来,就仿佛他已经预料了少女会这么回答,像一个打赌赢了的孩子般简单快乐。
“我只是想尽快去见他。”
“为什么?”里昂审视着面前少女的神情。
“他会是我们的一员。”少女依旧保持着冷漠的神情。
“那你该以什么身份又用什么理由让他接受这一切呢?”
“我了解...”
少女面不改色,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就像是想证明什么而发出声音,却又因为某种桎梏而戛然停止。
“他......”
“我也了解他。”
里昂倚在座位靠背上将自己的头抬起,看着装饰得干练简约的天花板说道。
“应该说所有关注他的人都了解他。”
“不论是你,我,还是董事会,所有人都对他了如指掌。”
“你明白的。”
“目前他对我们而言就是个普通人,此前的人生都在我们的监视下度过,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交际,甚至是他在网上发病的xp和无痕模式的浏览器记录都被我们这些外人一览无余。”
“......”
少女低头保持着沉默。
里昂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外人倒也说的不严谨,毕竟你是他的姨妈。”
说着,他往门口走去,在走到会议长桌末尾时将一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玻璃瓶装的可乐放在了桌上。
“坐下来好好想想吧,一成不变总归是不好的。”
少女将身子让开让里昂走出了会议厅。
走廊的灯光顺着门隙渗了进来,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门的闭合而消失。
“哦,对了。”
“决定了的话,先顺便把扶桑那边的事解决了吧。”
“还有,”
“可乐是冰的。”
门关上了。
刀鞘啪嗒的倒在地上。
少女面无表情的迟疑了一下,无视了地上的刀鞘,坐到了可乐面前的位置上。
她伸出手,用纤细的手指贴住瓶身,细细感受着肌肤间传来的凉意。
一时间,她竟久违地感到了百无聊赖。
手指无谓的上下摩挲着,肌肤与物体冷热交互的摩擦间,液体凝滞着出现,挟于指间。
微腻,微凉,又带着那么点湿黏。
少女其实有些难以理解。
总有人想让她改变。
可他们让她改变自己的方式却是体验。
而大多数体验对她而言都是无感的。
如果她乐意的话她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体验生活,但她觉得这没有意义。
少女生来便是以量产型实验品工具人的身份诞生的。
作为工具只要能够使用便足够,如果无法正常使用那便叫做废品了。
不过她也会不由得想起最初劝她改变的两人。
虽然他们都死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不去找那个叫作温故的孩子。
说来她自己也疑惑,明明自己都弥足不前,却又在想让别人改变了。
少女摇了摇头,决定听里昂的先把扶桑的A级事件解决了再去华夏找自己要找的人。
然后...
把他拐过来!
少女盯着可乐看了好几秒。
然后用手指将瓶盖轻轻扭开...
......
呲......
水龙头被扭开至了极限。
看着自己被清水冲刷却仍温存着焦灼感的右手,温汐感到一阵不切实的空虚。
明明哥抱了自己,
明明自己手上沾了哥的血,
明明很痛的说,
可为什么......
会没有感觉呢?
明明哥抱自己的时候,
自己是很高兴的。
温汐审视着面前镜子中的自己,就像是在审讯一个犯人。
一面渴求着答案,一面抗拒着自我。
可她很快就意识到,
其实就是她自己欲求不满,不够克制,太过贪心。
哥不会一直抱着自己,不会毫无芥蒂的向自己诉说,甚至...
不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温汐一时间有些恍惚,感觉空间都有些凝滞了起来。
她不由得去想如果,
如果自己没有贴上去,如果哥没能理解自己,如果哥没有抱自己...
那,应该会更痛苦吧。
温汐将因为沾着温故的血而仍残有灼烧感的右手,贴在了自己的脖颊之间,感受着因疼痛感而留有的温存。
感受着这股疼痛,温汐觉得日日夜夜包裹围绕在自己身边如丝缕般的异物感与身体内难以压抑的鼓动减轻了。
但是,
不够。
刹那间,温汐周身的空间就像是柏油路上高温下清晰可见的热流一般上下晃动着。
可转瞬后又恢复了正常。
哥可能永远不会主动抱自己,
但哥没有错。
温汐看着镜子里被裂隙分割开的自己这样想到。
而与此同时,
温故正在空无一人的走廊进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