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市某处不起眼但安保级别极高的安全屋内,慕缘坐在一张舒适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温水。他的对面,坐着两位神情温和但眼神锐利的调查人员,一男一女。福爷则静静地坐在侧面的阴影里,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亦是观察者)。
问询开始了。问题细致而全面,从他如何被“请”到福市,到在杨街的生活,最后重点聚焦于格林森林中的“感知”。
“…所以,慕缘同学,你能再详细描述一下,当时具体是哪种‘不舒服’吗?是听到声音?看到幻象?还是某种…直觉?”女调查员声音柔和,引导着。
慕缘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眉头微蹙,努力回忆的样子:“就是…突然的心悸,胸口发闷,喘不过气…然后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很混乱、很可怕的画面碎片…很多痛苦的情绪,还有…冰冷、狂暴、像是很多种力量强行扭在一起的扭曲感…”他描述着前世记忆中那些基因怪物的气息,半真半假,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困惑。
男调查员一边记录,一边看似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桌上一个造型简洁的仪器。仪器屏幕上的波纹平稳地跳动着。
“关于那些移动的‘小源头’和‘古老的冰’,你的感觉也非常模糊吗?”男调查员追问。
“嗯…”慕缘点点头,眼神有些游离,仿佛在努力捕捉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微弱,但让人非常不安…”他巧妙地将自己的“预感”定性为模糊、不确定的直觉,避免过于精准而引人怀疑。
就在这时,桌上的仪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屏幕上的波纹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规律性的异常波动。两位调查员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男调查员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但问题变得极具引导性和压迫性:“慕缘同学,有人推测你可能具备某种超乎常人的感知天赋,甚至可能与某些传说中的存在有过接触…比如,森林之神雪拉比?你是否在迷梦森林,或者更早的时候,有过什么…奇特的经历?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慕缘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表面上,他露出了更加茫然和一丝被吓到的表情:“雪拉比?那…那不是童话里的吗?我…我就是个普通学生啊…最多就是运气好了点…”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精灵球,体内那股得自雪拉比馈赠的常磐之力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紧张,自发地缓缓流动起来,一股温和、充满生机的能量悄无声息地抚平了他生理上可能出现的任何应激反应(如心跳过速、血压异常、瞳孔变化等)。
桌上那台高性能的测谎与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的波纹再次恢复了平稳,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定和谐,显示出被询问者“身心平静,所言属实”的状态。
两位调查员再次对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仪器数据做不得假。他们又尝试了几个角度的问题,甚至 subtly 施加了一些精神压力,但慕缘在常磐之力的无声守护下,始终维持着那个“幸运的、敏感的、但确实一无所知的普通高中生”形象,生理指标毫无破绽。
最终,问询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后结束。调查员合上笔记本,语气缓和下来:“感谢你的配合,慕缘同学。你的直觉确实非常敏锐,帮了大忙。今天的事情请务必保密,后续如果有什么不适或者新的‘感觉’,请第一时间联系福爷或我们。”
“我会的。”慕缘乖巧点头,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这第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能感觉到,福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
离开安全屋后,慕缘被安排暂时住在杨家在福市的一处高级公寓里。第二天傍晚,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杨万里。
他看起来憔悴了一些,往日那种矜贵天才的锐气收敛了不少,眼神复杂,带着明显的愧疚和局促。他手里拎着一个精美的果篮,显得有些笨拙。
“慕…慕缘。”杨万里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我能进去吗?”
慕缘让他进来。两人在客厅坐下,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对不起。”杨万里突然深深地低下头,声音沉闷而充满自责,“真的…非常对不起。说到底是我把你卷进来的…差点…差点就…”他似乎想起了战场上的惨烈,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后怕和真诚的悔意:“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我没想到二叔他们会…会用这种方式…”他有些语无伦次。
慕缘看着眼前这个骄傲的少年此刻如此低落坦诚地道歉,前世记忆中他推开自己冲向战场的决然身影浮现眼前,心中的那点怨气也消散了。说到底,杨万里自己也只是个被家族责任和好奇心驱使的少年,并非心存恶意。
“算了,都过去了。”慕缘叹了口气,摆摆手,“我也没缺胳膊少腿,还因祸得福…丫头进化了,蓝鸦也变强了不少。”他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
杨万里却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异常认真:“不,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份人情,我杨万里记下了。以后无论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不违背原则,我绝无二话。”他顿了顿,补充道,“助教的工作…我不会再回去了。家族这边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而且…我也没脸再以那种身份面对你……和同学们。”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或许,这次事件也让他被迫快速成长,看清了某些家族光环下的沉重与无奈。看着杨万里出门的背影,慕缘也感叹,“杨兄人其实也挺好的,世家吗?这个世界看起来比我想的更复杂啊。”
回到阔别数日的校园,慕缘站在熟悉的校门口,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教学楼里传来隐约的读书声,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青春的气息——这一切平凡而温暖的日常,与他刚刚经历的生死危机、时空回溯、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庞大势力相比,简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安宁深深镌刻进灵魂里,才抬步走向教室。
果然,他刚一出现在教室门口,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缘哥!你回来了!” 一个大嗓门率先响起,伴随着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一个小胖子如同滚动的皮球般灵活地挤开人群冲了过来,是富足兴。他手里还捏着半块没来得及塞进嘴里的方块糖,脸上洋溢着真诚的惊喜,“听老师说你去福市参加秘密特训了?好家伙,一走这么多天!快说说,有啥好吃的没?福市的特产带点回来没?”他围着慕缘转了一圈,小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打量,忽然顿了顿,咬方块糖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不过你小子,怎么感觉…出去一趟回来,好像瘦了点,眼神也…怪怪的?” 他心思单纯,直觉却意外地敏锐,捕捉到了慕缘身上那丝难以言喻的、沉淀下来的疲惫与疏离。
慕缘心中一暖,又被他的吃货本质逗得有些想笑,努力绷着脸,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应付道:“嗯,参加了个封闭训练营,强度比较大。吃的…光顾着训练了,没太注意。特产…下次补上。”他含糊地略过了富足兴的后半个问题。
“切,没劲!”富足兴失望地撇撇嘴,但还是把剩下的能量方块塞进嘴里,用力拍了拍慕缘的肩膀,“回来就好!中午食堂新出了款炸猪排饭,一起去抢?”
还没等慕缘回答,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插了进来:“得了吧富足兴,你就知道吃!慕缘,别听他的。” 蓝星海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辫,双手抱胸,一双杏眼像是侦探般锐利地扫视着慕缘,嘴角噙着一丝熟悉的、看好戏的笑容,“行啊死慕缘,一个多月没回来,知道了,你去福州训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回来高考了” 她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带着闺蜜特有的调侃和不易察觉的关心。
慕缘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干笑两声:“哪有,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唉主要前几次对我打击太大了。” 慕缘装作很苦恼的样子。
“信你才怪!”蓝星海白了他一眼,但也没有深究,只是哼了一声,“下次再玩失踪,小心我替阿姨收拾你!”
这时,慕缘注意到坐在前排的视灵凤萱也转过头来。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气质清冷,如同空谷幽兰。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声音轻柔:“回来了就好。” 语气平淡,带着一种礼貌性的关切,并无太多深交之下的热络。慕缘也点头回应:“嗯,回来了。” 两人之间并无更多话语,一种默契的、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流淌其中,与旁边富足兴和蓝星海造成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问题还在继续,充满了少年人对远方和大城市的好奇与憧憬。慕缘游刃有余地应对着,真话掺着假话,将自己这段离奇的经历完美隐藏在了“特训”和“见识”的普通外壳之下。
他目光扫过教室,注意到伊田诚太的座位空着。听同桌凑过来小声八卦,说是家里突然有急事,匆忙回国了,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慕缘心中了然,柳伯落网,他这个弟子自然也无法呆在中国了,想着伊田君其实人还不错,该只是单纯的被利用了。
这种“名人”待遇持续了好几天才慢慢平息。而随着高考日益临近,校园里的氛围也从八卦闲聊逐渐转向了紧张和亢奋。几乎所有的训练家都在摩拳擦掌,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无形的电火花,学习对战似乎成为了主旋律。
午后的对战馆人声鼎沸,各种属性的能量气息交织。慕缘也被富足兴和蓝星海拉了过来热身。刚走进场馆,一个充满战意的声音就喊住了他。
“慕缘!”
慕缘回头,看到向国升正大步走来,“听说你特训回来了。”向国升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斗志如同火焰般燃烧,“来得正好!来来来,跟我打一场!让我看看你特训的成果到底怎么样!也检验一下我最近的修行!”
他的挑战直白而充满热情,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准备对战的同学的目光。大家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想看看请假特训归来的慕缘,究竟有了多大的进步。
慕缘看着向国升充满战意的双眼,又感受了一下周围热切的氛围,那种久违的、属于校园竞争的单纯热情稍稍冲淡了他心底的沉重。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