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深渊原住民。类人型异种,致命器官为位于丹田的恶魔心脏以及头颅。”情感仿佛与丝线一同被抽离而去,洛伊德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着恶魔生理结构上的弱点。
“恶魔炽热的心脏如果骤然接触低温,剧烈的温差会导致心脏骤停。因此,推荐使用冻结类术法来杀死它们。”
洛伊德的声音不大,如雷的瀑声却好像在为他的言语伴奏。
恶魔术士的神色更严峻了,它后知后觉自己被引导到了不利的场地。而面前人类毫不在意的讲述着他的计划就意味着——
“人类,你哪里来的自信能将我困死在水中?你难道忘记了你现在凄惨的样子是怎么造成的吗?”恶魔术士试图用言语为自己再争取一些时间。
“恶魔,你一拳只是把我打到重伤。”
不详的预感逐渐向恶魔术士逼近,它极力想要隐藏的底牌被对方以重伤为代价揭穿了。
“恶魔,如果你没有被安娜老师削弱到很低的程度。如果我没有一点生还的希望,安娜老师怎么会让我逃跑呢?”
【还是……太弱小了】
猩红的丝线已经快要完全从洛伊德的腹中抽离而出了。
“啊——”
暴露的底牌,未名的恐惧,如雷的水声,冷漠的言语,对恩赐的畏惧,被封印的力量还有成为最后一根稻草的猩红丝线。
恶魔术士怒吼着向水边的洛伊德冲去。
“不管你有什么计划——”
“只要杀了你——”
恶魔是天生的战斗种族,术士仅凭借肌肉的爆发力,便在半秒内跨越了与洛伊德之间的距离。
然后,它看到了。
洛伊德脸上,计划成功的微笑。
全力挥出的刺拳这一次成功击穿了洛伊德的肺叶,打飞了洛伊德的一段脊柱。
猩红的丝线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特殊的能力,只是紧紧的将恶魔与洛伊德捆绑在了一起。
“咳……咳……”
“其实……真正困扰……的,是……怎么……近身……”
计划成功的微笑凝固在洛伊德惨白的面庞上。全身上下,由内而外没有一处完好的洛伊德只觉得一切的感知都在离他远去,脱力的身体顺着惯性连带着被紧紧缠住的恶魔术士一同向身后的水潭倒去。
就像所有损坏人偶的最终结局一样,洛伊德即将迎来他的谢幕。
【啊……差点忘记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让洛伊德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他从口袋里拿出爱丽丝,轻柔的将她留在了水潭旁。
【这样就……可以见到大家了吧】
“不!人类!伟大的我怎么会!”恶魔术士仅剩的左手被洛伊德的身体死死卡住,重要的关节被丝线缠绕使不上一丝力量,重心失衡的恶魔只能在生命的最后无能狂怒。
然
就像所有完成华丽演出的人偶师一样,洛伊德也将迎来属于他的喝彩。
染满鲜血的恩赐纹章亮起了妖异的血光,猩红的丝线竟诡异的褪去了包裹其上的血色,重新变得透明无瑕。
“不——不!这,这是什么?!你是什么?!!!”恶魔术士声音中的愤怒逐渐转变成惊讶,最后定格在恐惧。
“这是生命,不不不,这是掠夺!不——”
恶魔术士感觉到自己被封印的力量正逐渐的回到自己的身体,可还没等这些小可爱停留一会,就又被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丝线夺走。
术士的耳边似乎传来了大口**的幻听,那红得发黑的纹章就像饥不择食的孩子,无论是安娜的封印,还是属于恶魔力量全都来者不拒的吞咽下去。
随着恶魔术士的身形越来越干瘪,洛伊德手背上纹章如墨的血色也变得更加幽深。某种古朴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原始与混沌气息开始向外溢出。
“这不是掠夺,这不是,这不是——”术士疯疯癫癫的嚎叫着。
“这是比掠夺还要接近【词语缺失】的——呃啊啊啊啊!”术士似乎想要将某个词语说出口,但它不仅没能做到,还因此受到了更加严重的反噬。
恶魔术士已经只剩下皮包肉骨头了,难以想象几秒前它还是一位成年恶魔。
尽管洛伊德的纹章吞噬了恶魔术士的绝大部分力量,但同时也抽离了安娜小姐的封印,细沙从指缝间漏过,终究还是有些许残留。
“同归于尽吧人类!”
油尽灯枯的恶魔悲鸣着,它聚集起对方吃剩下的残羹冷炙,带着洛伊德撞向瀑布后的岩壁。
......
风在呼啸,马在嘶吼,空间在碎裂,炽热的吹息迎面而来,力竭的少女闭上了双眼。
【闭上眼睛的话,就不会痛了吧】
埃尔这样想到。
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力抓着带起,随后混乱的能量与巨大的爆炸在她的周身产生。
【不……疼?】
少女睁开眼,那双熟悉的粗大鼻孔映入眼帘。披着轻甲的老乔布单手提着埃尔,另一只手举着铭刻着咒文的秘银盾牌将火焰与爆炸阻拦在外。骑士胯下,年迈的老马卖力的奔跑着。
年迈的骑兵和他年迈的老马带着他的女儿冲出了致命的围剿,一如他的曾经。
“咴嘶嘶嘶嘶——”
只可惜,马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匹战马,人也不再是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骑兵队长了。老马的前腿不堪重负的折断了,伴着痛苦的悲鸣,老马向前跪倒,连同背上的老乔布一同重重的摔在地上。
四位恶魔再度上前,将这对父女围困在中央。
老乔布试着起身,可伤重老迈的身体根本不听他的指挥,只是在地上可笑的蠕动了两下。
埃尔从未感受到说话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情,她侧过头望着老乔布,嘴唇上下张合,干涩的嗓中却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徒留两行清泪独自流淌。
恶魔们只是确认了一下眼前的人类父女没有挣扎气力后便再度举起了手,毁灭性的能量在它们的手中聚集,这一次,他们无路可逃。
银月的清辉洒在老乔布满是血污的面庞上,他颤颤巍巍的从腰后的系袋里拿出洛伊德赠予埃尔的梳妆盒,将它推往埃尔的方向。
“重要的东西……要随身带着才是……”
老乔布望向阴沉的天空,厚重的阴云将月亮的身影掩藏的严严实实。
“真是……不解风情啊……”
他忽的瞪大了眼,月亮?
月亮呢?
没有月亮,这月光是哪里来的?
“嗡——”
照亮老乔布的月光违反常识的活动起来,最后竟凝合成一柄由月光组成的长剑。伴随着这柄长剑的完全形成,聚集在恶魔们手中的毁灭性能量逐渐减弱直至消失,就好像全被那月光吸收了一样。
恶魔们对视了一眼,纷纷放弃了远程攻击的手段,准备向老乔布与埃尔发起冲锋,用物理的方式杀死父女二人。
月光长剑缓缓出鞘,就像有人正将其从剑鞘中拔出一样。
“银月辉光,寄宿吾身。”
声比人先至,没有人知道苏伦是怎么出现的,只是当他握上那柄月光长剑的时候,尘埃就已经落定了。
四道平整的切口分别浮现在四位恶魔的脖颈处,它们在原地保持着前冲的姿态,头颅从脖颈上缓缓滑落,喋起一抹细小的血花。
“唉……”苏伦抬头看着被阴云覆盖的银月,摇首叹气,“很抱歉,我来迟了。”
苏伦将手中还未用尽的月光抛向天空,清冷的月华驱散了厚重的阴云,露出其后的银月的完整身姿。
皓玉的月光下,站着面露歉容的银甲团长,躺着陷入昏迷的少女,埋葬着了无遗憾的老骑士和他的那匹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