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努力一点读书，”霖铃把一些糖果和零食装到他的包里：“马上要高考了，不要和周围的女生说话。”
霖易似乎还是没有睡醒，摇摇晃晃的点着头，他总是这样，无关睡眠质量的好坏。
“我知道了。”他有点醒过来了，揉了揉眼睛望着眼前青春靓丽的女孩：“那你今天还和我一起上学吗？”
“哥哥不喜欢我和你一起上学吗？”
霖铃低下头，一米七五的高挑个子弯下腰来，捏了捏他白皙的脸蛋：“是这样么？”
“也没有…”霖易其实很讨厌这种被管控的感觉，但是他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霖铃蹲下来帮他系好鞋带，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虽然被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但也失去了太多自由。
于是他鼓起勇气：“我今天自己去上学。”
霖铃系鞋带时的手忽然一窒，但还是很流利的把鞋带系完了。
“为什么？”她歪着一侧的脑袋，尽量平静的弯腰在一旁望着男孩，看起来真的很像幼儿园尽职尽责的老师在倾听孩童幼稚无理的请求。
“没有为什么。”霖易今天格外的硬气。
这样的结果让霖铃有些出乎意料，他一般在这个时候就会让步，但是今天没有。
拳头微微握起，但是藏在身后。
她的眼睛竖了起来，像一只乖张的狐狸。
“需要背着我去见什么人吗？”
“没有，我只是想自己去。”
“…”她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这只不太听话的小狗总是这样，她得有耐心的慢慢劝导。
“哥哥，路上会遇到很多不好的事情。”
“我已经成年了，这些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那你解决不了怎么办呢？”
“就算我解决不了，你就能解决了吗？”
“嗯嗯”，女孩轻轻点头：“我能。”
望着眼前轻轻点头的女孩，霖易这才又想起眼前女孩的另外一层称号，她是全省最年轻的黑带九段。
他有些气馁，但是他还是想争取一下：“你总不能护着我一辈子，我要自己学会解决问题。”
霖铃想下意识的说出那句，我可以保护哥哥一辈子。
但是她收住了口，转而捧起了霖易的小脸，用力的揉了揉。
“那好哦，你先出发吧，我还要做会家务。”
“欸？”
幸福来得太突然。
霖易像一只从狐狸手里逮着间隙逃跑的兔子，一溜烟就拖着书包从她的手下跑走了。
望着楼下飞奔的少年，霖铃不满的情绪越发浓烈。她打开手机，无视那道昨天下午被摔碎的划痕，打去了一个电话。
“什么事小铃？”声音的那头似乎在摩托上，轰鸣的油门声在背景里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你现在马上去西淮路等着，把我弟弟堵住。”
“…”
“听话办事。”
“…”
又是一小段沉默，电话那头终于回复。
“行。”
“小心点，别伤着他了。”
…
霖易已经坐上了电车，他很警觉的查看四周，霖铃这次似乎真的没有跟上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呼吸过来，第一次可以正大光明的看那些闪耀着发光着的女孩子，第一次买到自己想吃的烤玉米，也第一次感慨着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好像也没这么夸张。
只是没有霖铃的束缚，他忽然觉得手脚自由许多。
他很幸福的啃着手里的烤玉米，像一只塞满嘴巴的小仓鼠。
出了电车，往出口走去，这里离学校正门只需要穿过一片居民区的小巷。
曾经他在这里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但那是一年前了。
他认为经过那件事情之后，这一片区域的治安已经好了很多，哪有自己每次都这么倒霉？
尽管他还是有些心理阴影。咽下一口口水，他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欲盖弥彰的点开歌单，想平静的渡过这片区域。
小巷里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几只脏兮兮的小动物跑来跑去，还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在这一片里玩捉迷藏。
他放宽了心，将手踹进口袋里，悠闲的像一只午后吃饱的小猫。
就在他路过一个拐角时，忽然出现的一只脚突兀的将他绊倒。
“诶？？”
他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书包揪了起来。
他惊恐的睁开眼睛。
“…”
眼前是一个梳着银灰色双马尾的少女，一米七六左右的身高，穿着高短黑色武士夹克配清凉的白色露脐装，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裤和皮质高帮鞋，她的脖子纹着意义不明的纹身，最重要的是她的左手将一只黑灰色的钢制球棒担在肩上，右手拎着霖易，微微弯腰望着他。
她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注意到对方的眉眼都是银色的，很奇怪但是出奇的漂亮。
霖易看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再看看她身后那辆极其酷炫的银色机车。
于是他大感不妙，这是上次他遇到过的典型不良。
“这次我没钱。”
“…”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望着他。
真的和小动物一样，好可爱，她心里想。
“我真的没有，”霖易知道对方多半是想在他这儿拿点好处，他颤颤巍巍的把口袋掏空给她看。
“…”
对方还是没说话，但是把他放下来了。他跌落在地上，似乎散架一般，还好是屁股着地。
姜蚺涵把手里的棒球棒很帅气的转了个圈，然后对准了他的脑袋。
“脱…”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嘶哑，不算很好听。
“我脱…”他生怕那个球棒砸下来，把他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
“裤子…。”
“我一会还要去上学。”
“裤子…。”
“我衣服裤子都不值钱。”
然后他就看到姜蚺涵把他再次像拎小鸡一样抓起来，左顾右盼之后，带到了另外一处更隐蔽的小巷里。
他坐在空调外机上，似乎预感到了对方想干什么。
“你做什么？你不会想…”
姜同学并没有说话，她的手很快，帮霖易很快解开了书包，霖易这才意识到似乎这个人绝对属于狠人一类，能动手绝不说话。
“你等一下！我姐打架很厉害！”
对方的手明显窒了一下，随之对上他的眼眸。
“你姐？”
他为什么叫霖铃姐姐？
“我姐马上就过来，就是上次揍你的女生。”
“…”是一段沉默。
“她跆拳道黑带！”
“行…”
似乎姜同学惜字如金。
“你认识我姐？”
她又是一窒，这小孩真聪明。
“…不认识。”她似乎不太会撒谎，因为她撒谎的时候不敢看人。
她无法直视对方那小鹿一般的眼睛。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开始上下其手。
他注意到小巷外面有光影闪动，于是开始大叫起来。
“救命！”
姜蚺涵似乎并不在意，亦或者是在意料之中。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霖易长舒一口气，不管是谁都好，应该会制止对方的行为。
“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似乎不是她心里面预想的那个人，麻烦了，姜蚺涵回过头来，是一个穿着校服裙的女生，她似乎跑得很急，从小巷的那头到这头，太有目的性，太有针对性，姜蚺涵的眼睛眯起来，她打量着对方。
槿道儿的体力不是很好，但是她从小巷的那头跑到这头来只花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她梳着好看的黑长直发因为跑步有些凌乱，穿着整齐的学院校服，系着青色的三角巾，微微喘着气，细腻的汗珠从脖颈上淌过。
“你是？”姜蚺涵踢腿，把那根斜着放的棒球棒翻了一个腕花，继续扛在肩上。
他微微侧过头，通过姜蚺涵的身后看出了是上次在咖啡厅遇到的那个女生。
“你想对他做什么？”槿道儿注意到了对方肩头上的棒球棒，动了动鼻头，缓缓从自己的包里居然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手工刀。
“呵…”姜蚺涵冷笑着，熟悉街头械斗的她知道那只短小的手工刀对她根本不成威胁：“你跟踪他？”
“你先滚开！”
霖易感觉槿道儿的声音在颤抖，但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站着姜蚺涵的面前。
还准备说什么的姜蚺涵忽然注意到此时手机忽然响起，她慢慢悠悠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一连串的未接联系人和未读短信。
【联系人霖铃未接电话X20个】
【联系人霖铃未读短信X31条】
【我哥哥在哪？我为什么找不到他】
【你在哪】
【你在哪】
【你在哪】
真麻烦。
她撇撇嘴。
“你走不走？！”槿道儿几乎要暴走。
“行…”姜蚺涵有些无趣，她扛着棒球棒若无其事的退出那个紧张的半径：“那你们好好玩…英雄救美的游戏。”
很快，机车的轰鸣声响起，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扬长而去。
霖易就这样望着这荒谬的一幕，他有点慌乱的重新系好自己的裤带，从地上拾起刚刚被扔开的书包。
槿道儿也缓了过来，她关切的靠上来，眼睛不断上下瞟来瞟去，仔仔细细的检查着。
尽管她很想去闻闻霖易身上有没有那令人作呕的其他味道。
但是她知道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不允许她这么做。
“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吗。”
“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不是你的错。”
“嗯…需要我报警吗。”
“没事。”
霖易忽然显得异常震静，她预想到的那种惊惶无措的表情反而没有继续出现在他白皙的小脸上，有点可惜。
槿道儿将那只瘆人的手工刀重新放回包里，双手在胸前不知所措的紧张缠绕着。
“她没有来得及，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
“呼”
他注意到对方这个时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也是在这边上学吗。”收拾着东西，霖易随口问了一嘴：“真巧，我们在咖啡店见过一面。”
“对，我记得你。”槿道儿注目着男孩收拾收拾自己的衣服：“那天你给我让了座位。”
“嗯，谢谢你，”霖易跳下空调外机，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对槿道儿伸出了手。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霖易。”
…
霖铃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特别不好，她想发作什么但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她生气的点有很多，比如今天早点霖易的叛逆，比如刚刚姜蚺涵的出乎意料，再比如现在槿道儿的截胡，但是这每一点都是她阴暗占有欲发作引起的蝴蝶效应，她不敢，也不能就这样发作出来。
比生气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为什么一直跟着哥哥？
从地铁站到这里。
难道她是那个在网上聊天的女孩？
还有姜蚺涵，她为什么没有把哥哥拐到应该出现的位置？
她想做什么？
还有，霖易为什么事后显得不害怕？
霖铃穿着黑色的卫衣，躲在小巷的角落里，正前面的路口里是霖易与槿道儿，这场阴谋论还是出了意外，她最不想看见的意外。
霖铃原本才是这场闹剧里的女主角，应该是她在姜蚺涵逼迫霖易就犯时恰好出现，轻而易举的赶走对方，保护好霖易，但是她从没想到这个过程还有人截胡，对方并不是阴差阳错出现在这里，这一切不会是巧合。
她视霖易为宠物，一直如此，现在她乖巧的宠物在向别人讨巧。
有点忍不住了。
“哥哥。”
她出声，从黑暗里走出来，霖易似乎并不意外，他还平淡的和槿道儿说着话。
“嗯。”
很平常的回复，也是最让霖铃抓狂的，她接受不了霖易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好像她可有可无，更好像他根本不需要她就能处理好这一切。
“刚刚你没事吧。”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接近关心，颤抖的尾音并不来自担心，而是来自潜在的愤怒。
“没事。我能处理好。”霖易依然很平静。
“嗯…”她压抑住情绪，看向眼前同样在打量她的女孩子。
槿道儿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情绪。
“你是霖易的妹妹吗？”
槿道儿学着霖易的样子伸出手，尽可能的保持微笑着：“我叫槿道儿，我和你哥哥霖易是校友。”
她没有回应，反而将霖易反手牵了过来，一言不发的走出小巷。
经过槿道儿时，她凌厉的瞟了对方一眼。
槿道儿的笑容僵在原地，转而收回了自己的手，寒霜慢慢爬满表情。
“管好你自己，下贱的东西…”
那是她从霖铃眼神里看到的，一如那个噩梦般的晚上，一模一样，让她抓狂，让她无助。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不再做那个懦弱退缩的小女孩：“下次见，霖易。”
她的笑容里带有真诚，也带有虚伪。
向日葵总向阳，她是背阳的那一朵，心事密谋于阳光底下，是阳谋，也是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