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欢刚一出门，屋檐上就飘出声音。
夏纯熙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似笑非笑问：“怎么出来了？我见少司命可是跟你进房间了哦。”
“烧水。”沈念欢直来直去地答。
“烧水做什么？”
沈念欢皱了皱眉，理所当然道：“时间太晚了，少司命要沐浴入睡了。”
“那怎么是你来干活？”夏纯熙面露讶然。
“你看我家像是有仆人的样子吗？”沈念欢耸了耸肩，“没有还好，如果真有一些仆人的话，指不定就被哪天来的刺客顺手杀了，平白无故害人性命。”
夏纯熙坐在屋檐上，沉默了几秒钟，翻身落到庭院的桃花树下。
“少司命是黎巫密教的真祭巫女，贵为神女，纤尘不染，也需要沐浴吗？”
“你又不是少司命，你怎么知道她需不需要呢？”
“仙门子弟有法术庇体，辟谷避尘，纯净无暇。”夏纯熙说着说着，看到沈念欢不理不睬地跑到了柴房，抱起木头去烧火。
“我都说了她不需要。”夏纯熙秀眉淡蹙，快步走到旁边。
看着跟了过来的少女，沈念欢有些困惑地放下柴火。
怎么感觉夏纯熙很想阻止这件事？
我给少司命干活让她不开心了？
可这也是顺手而为之罢了。
“你先别急，她不需要，我也需要。今日刺杀，死士的血渐在了我身上一些，”沈念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温柔了一些，“夏姑娘要不要也来……”
“我就算了。”
少女瞥了两眼沈念欢，果然从他的脖颈看到点滴血痕。
当时刺客的剑距离沈念欢仅剩一寸，她的【阳雪】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虽然眨眼间下了杀手，但溅出的鲜血却是挡不住的。
烧好水，沈念欢提着木桶拎到他自己改装的浴室，将水倒在他当年专门找工匠打造的白瓷浴缸，旁边布置着两道屏风，以及洗漱用具。
沈念欢被软禁后，他与墨家的联络通道被断绝，家里除了那一面全身镜，很难再有墨家机关术的影子，早年间“改造王府”的计划也被迫泡汤。
祈灵歌犹犹豫豫地像只怕生的小猫，从门口探过脑袋，打量摆满热水的浴缸，清眸稍显畏缩，轻轻说道：“多谢殿下了。”
“没事，捎带手的。”
沈念欢摆了摆手示意少女不必介怀，洒脱道：“反正等会儿我也要沐浴洗身，正好一水两用。”
“哦。”
祈灵歌点点头。
忽然，少女一怔。
她小脸惊疑不定，后知后觉地问：“殿下等会儿也要用这…水吗？”
沈念欢蹙眉，“天这么晚了，总不能还要我再重新去烧水吧？”
祈灵歌双眼闪烁着犹疑，然后臻首轻点，挽裙迈步走来，小脸浮上淡淡的红晕：“那就请殿下暂且移步，我会尽快出来的。”
沈念欢出了门，老老实实把门关上。
少司命那副五年前的青稚身子，沈念欢还不至于偷看。
忙活了一整晚，他是真的有些累，只想快点洗完澡睡觉。
说到睡觉，沈念欢旋即又是有些头疼，他刚刚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却始终找不到解决办法。
家里只有一张床。
这可该如何是好？
堂堂少司命，总不能和自己挤在一起吧？
渎神是罪。
沈念欢默默坐在外面回廊的阶梯上，觉得和祈灵歌相处起来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
远没有夏纯熙省心。
房间里响起撩洒热水的声音，沈念欢合着眼睛，吹着夜风，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沈念欢似乎听到了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殿下？殿下？”
一只小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沈念欢转过头，看到祈灵歌蹲在他的身侧，正抬起纤指戳来。
看到沈念欢醒来，祈灵歌的小手顿在半空，空灵的眼眸浮现柔和之意，“您醒了？外面冷，如果今夜您太累的话，不如先回屋休息如何。”
“也好，只要少司命不嫌弃我身上有血腥味。”沈念欢慵懒地说。
“欸？”
祈灵歌眨了眨双眼，飞快地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沐浴后的肌肤白里透红，解开了双马尾，湿漉漉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如同冒着淡淡的白雾。
“殿下偌大的王府，难道只有一间可供休息的卧房么？”
祈灵歌樱唇微抿，茫然地环顾冷冷清清的宅院。
“你说对了。”沈念欢长身而起，伸了个懒腰，走入浴室房中，回头道：“要是少司命心有介怀，现在还能离去，再晚些的话，城里连家客栈都不好找了。”
如今回问星宫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洛安城有宵禁，宵禁时分，城门已经关闭，阻断了祈灵歌回到问星宫的道路。
沈念欢把门关上，自顾自地跳到尚且温热的水中，快速洗了一下身子，擦去黏糊糊的血痕，重新换上长衣。
祈灵歌应该会回去吧？
以少司命的身份，即使出不去洛安城，祈灵歌也能畅通无阻地步入任何一家客栈，甚至直接住进皇城。
楚国神官，她有这个资格。
沈念欢来到隔壁卧房的时候，刚推开门，便呆住了。
他的床上躺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青丝铺散枕边，合着眼睛，分明一幅睡着了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