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又细又弯的睫羽合拢,静谧得只剩下起伏微弱的呼吸声。
玄紫色的司命长裙与华丽的巫冠叠放在床边,丝履鞋袜脱在地板上,仪式剑与祝祭笛不见踪影,那是两件灵器,应当被祈灵歌用其他手段收了起来。
不像装模作样的假睡,她穿着单薄的里衣,领口露出白如凝脂的肌肤,沐浴后染上淡淡的红晕,锁骨精致,饱满的红唇轻轻闭着,毫无防备,似是等待着一亲芳泽。
恍惚中。
沈念欢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问星宫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第三十四层,初见祈灵歌的时候,少女就是沉眠不醒的睡美人状态,躺在柔软的大床。
所以…她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在我面前入睡?真要出了什么事,不是我全责?
沈念欢无奈地把门关上,走到衣橱间取出一身轻便的衣袍,想了想,他也不管床上躺着的祈灵歌,直接脱起自己的衣服。
官袍染着血呢。
说起来,翻动衣橱的时候,先前给夏纯熙放进去的“礼物盒”不见了。
也就是说她收走了?
既然收了也不说一声谢,圣女怪小气的。
他看了看那柄剑,不打扰床上熟睡的少女,推门走了出去。
庭院里。
溶溶月色在桃花的枝杈里垂落,风吹乱了影子,也轻拂少女清白如月色的衣裙。
夏纯熙孤零零地倚着那颗庭院里的桃花树,静静注视着门扉。
她看到门扉被人开启。
沈念欢走了出来。
纷扬如火的满树桃花下,夏纯熙神采明媚地浅笑。
看吧,我就知道……沈念欢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脸上有黯然之色。
监管者,连私生活也要管?
“你笑什么?”
他有气无力地问。
“笑你竟然不敢和少司命睡在同一张床上。”
夏纯熙迈步走来,白裙浮出少女修长的双腿轮廓,犹如展翅的白鸽,每一片羽毛都在月色中熠熠生辉,‘飞’到了沈念欢面前,唇角翘起:“看你之前那副殷勤的样子,一度让我认为今晚你和少司命要发生些什么,原来定安王也算正人君子。”
她美得超凡脱俗的脸上浮现一种深感意外的表情。
沈念欢抬起眼帘,随意点了下头。
“那你倒是误会我了,我一直都堂堂正正做人来着。要不是知道你在偷窥隐私,我已经上床睡觉了。”
“职责所在,本姑娘不敢怠慢。嗯…你今晚就打算在外面吹一整夜的风?”
夏纯熙倚住廊柱,纤指一扬,【阳雪】绕着少女飞来飞去,她的视线跟着飞剑转着圈圈,一幅单纯娇憨的邻家姑娘风范。
只要忽略那柄寒光四射的灵剑,就会觉得她还怪可爱的。
沈念欢托起下巴,“不是有你在么?你可以跟我聊天解闷,或是比武试剑,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们两个找不到床的人,总得找点事做。”
【阳雪】蓦地悬停在半空,剑尖指着沈念欢。
“你的话有些奇怪。”夏纯熙盯着他,明眸稍显困惑。
“奇怪吗?”沈念欢一脸无辜。
“那你…是真的想和我比剑?”夏纯熙看着指尖缩得如蜻蜓般大小的【阳雪】,自信一笑:“我很厉害的,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少女骄傲地挺起沉甸甸的胸脯。
沈念欢心虚的转开视线,起身道:“那我披甲吧。”
夏纯熙挽剑而立,神色狐疑地打量着沈念欢的身形,“你境界被废,何必逞强呢?”
“我在问星宫不眠不休修炼三日,大概有三境的实力吧。”
沈念欢走在连廊里,不一会儿找到王府的一间偏僻小屋,他屈指一弹,火苗飞出,燃起烛光。
接着,沈念欢扭动墙壁旁的烛台,一间密室缓缓敞开。
当年他的‘王府改造’计划只实施了一小部分,其中就有这间储藏室。
沈念欢手持烛台,光芒照亮四周。
乌木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兵器,长枪、大弓、斩马刀、剑、画戟,种类繁多,甚至还有两架诛仙弩,角落矗立着华美的楚风甲胄。
“沈念欢,要是被人发现私藏甲胄与诛仙弩,便能以谋反之嫌告你。”
夏纯熙站在门外,并未走入,抱臂提醒道:“我们最好当无事发生。”
“你又不是外人。”沈念欢笑着说,“何况哪个高门大姓家里不放几具甲胄?”
夏纯熙轻抿红唇,“你不一样。”
“是,我不一样。”
沈念欢目光在一件件兵器上掠过,缓缓道:“这里的东西一半是我征战所得,另一半则是故人赠予,全是合理合法。”
沈念欢挂好烛台,顺道将手边的一张弓拎了起来。
“这是当朝萧司空送的,我十岁的时候,萧大人教我骑射,射不准就让我饿肚子。”
青阳弓,上品灵器。
“这把弓我最开始只能拉一半。”
接着,沈念欢走到楚风的盔甲旁,拍了拍左肩处的一个洞口。
“我父请墨家巨子为我打造的第一件甲胄,彼时我远征西魏,西魏的名将郭璞在五十里外列齐军阵,汇聚五千兵士法力,奋力射来一箭。”
“后来呢?”夏纯熙听着听着,有些好奇起来。
“他年轻的时候孤军离开飞龙塞,五百骑寇边,屠一村镇称作敌酋回西魏请功,沿路烧杀抢掠。这就是他们的名将。我把此人从西魏带了回来,绑在战车后面一路拖到洛安城。你看,那就是他的甲。”
夏纯熙在角落的地板看到一个暗红的破铁片,无数凄厉的磨痕与洗不去的血迹,隐约有丝丝的灵气波动,象征着它过往的不凡。
她眼中流露异彩,问道:“我记得你当时就是第五境的修为了?可西魏也有不少高手,为何无人能制你?”
“扬长避短。”
沈念欢简单总结了一句,笑道:“那时候兵符加持,盔甲在身,军阵齐整,我能发挥出第七境的力量,足以我纵横西魏边境,攻其薄弱,有援就退,第八境高手凤毛麟角,大多驻守名城要镇。”
他不在这个话题多谈,军事不只是军事,也牵扯到列国中的阴谋算计,复杂诡谲。
“今夜我披甲,你大可放心随意出手,好好与我战上一夜就是。”沈念欢坦然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