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骑士跟随最前方的沈念欢鱼贯而出,巫灵军的骑士们游弋在沈念欢周围,两名好手窜到了他的前面开路。
众骑士马踏碧草,一路穿过空荡无人的哨塔、望楼,来到营栅外的壕沟前,迅速在沈念欢身后止步。
“开门!”
一名轻骑上前扯着嗓子大喊:“赶紧把大门打开。”
过了片刻,城楼里慢悠悠出现一个人影。
“老柳,今儿咋不从侧门过?”
“再啰嗦我可保不住你的狗命!”那轻骑急道。
不用他说,城楼上的哨兵也看到了下方情况。
营栅之前,立着一群高头大马、身披黑甲的骑士,恍如一群沉默的鬼神。
这群骑士器械精良,气势森冷,拱卫着前方中央一名俊逸的年轻人,身穿连品阶都认不出来的武将袍。
白底黑纹,在楚国往往象征着上三品的官员。
哨兵一时骇得牙都有点酸了。
底层的大头兵往往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名上三品
他踉跄往下面跑去,身影消失在城楼,声音却往外传出。
“别他妈睡了,朝廷来贵人了,快跟老子开门!滚过来,都滚过来!”
不一会儿,数名脸色发白的兵士颤抖着把大门打开。
看着这一幕,沈念欢微微莞尔,双手轻拉缰绳,当先踏入门内。
三十名漆黑甲骑紧紧护卫其后,鱼贯而入,巫灵军本就是楚国重金打造的强军,何况是负责沈念欢安危的亲卫,皆是骑兵精锐。
他们虽远逊于沈念欢五年前的亲卫营,但放在大楚骑兵中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各个都有入境的实力,骑官更是第三境的武者。
第四境,已经可以掌管千人以上的兵马了。
沈念欢身侧的骑官目前手里只有三十人,一旦沈念欢收编了这支“五千人”的军队,他也未尝不能领个几百人。
越过矮墙,里面布置简陋杂乱,两侧修建的营房破破烂烂,墙边的阴影里或蹲坐、或躺着三三两两抱着兵器的军士。
——“咚咚咚”
高处的锣鼓被敲响,声音传遍了碧草青空。
“咋回事?”
“嘘……”
“别叫,别叫……那是谁来了?是哪位大人物?”
巫灵军骑官看不下去,一扬马鞭,厉声吼道:“肃静!肃静!”
第三境武者如果不被军阵包围,那算是能在这群大头兵中横着走的怪物,何况他身披甲胄,自是一时间震慑得周围安静下来。
锣鼓之声,响彻不停。
旋即,军士一个个麻溜地跳了起来,彼此呼喊着,然后从营房里陆陆续续钻出面有菜色的士兵,一开始也都满脸的空洞迷茫,直到白袍黑马的沈念欢映入眼帘,后面是一队骇人的漆黑甲士,纷纷如梦初醒。
“哪家的公子,这才多大年纪?”
“嘘,别妄谈大人物,小心脑袋。”
“他是往校尉那边去了……”
沈念欢没有浪费时间,直来直去地往前,将乱象视若无睹。
轻骑领路,数十名骑士很快停在了一座高大营房前面,乱糟糟的军营里,唯有此处的房屋有一副时常修整的模样,门是好的。
里面喧哗聒噪,响着掷骰子的声音。
哐当。
不等人去通报,沈念欢推门而入。
营房内有一张大圆桌,围着三名不修边幅的军中大汉,其中一人刚把筛盅扣下,就面露惊愕地看向沈念欢,那双眼睛在一秒钟迅速变换色彩,说得上百变多姿了。
“老周,开啊。”
“我押单。”
“双!”
那老周像听不到身边人说话,他把筛盅一推,在其余两人的诧异下快步上前,闷声往地上一跪,五体投地。
“卑下周季,见过世、世子……”
沈念欢微微一愣,笑道:“你认识我?”
周季头也不敢抬:“六年前,我随您征过西魏,任前军骑士。”
“原来是故人啊。”
沈念欢轻叹一声,“我现在是定安王。”
“是,是我糊涂了!”
另外两名军汉听明白了情况,一同在营房内跪下,看都不敢再看赌桌一眼。
此时带路的轻骑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都统,见了定安王还不如他刚才镇定了。
而后他却看到沈念欢淡然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登时就要下跪,却见沈念欢摆了摆手。
“军中赌乐,按律鞭二十,罚一月饷银,我的人初来乍到,不认识地方,你将他们带到点兵场去,越多人看到越好。”
“唯!”
几名如狼似虎的甲骑上前,拽着三名军汉往外走。
周季三人不敢挣扎,一路被拖到外面。
“没想到是殿下来了,我等好日子有了!”他还喊了一句话,带着豪爽的笑意。
沈念欢面色平静,问道:“许校尉何在?”
“回殿下,里屋,里屋。”轻骑伍长小声答道,“大概喝完了酒在午睡……”
沈念欢走到赌桌前,随意在一张凳子上稳稳坐下。
“把他带过来。”
两名巫灵军甲骑粗暴地把里屋的门推开,传出几声推嚷,不一会儿,一名五大三粗,三十来岁的男子被拽到营房的外堂。
他浑身酒气,睡眼惺忪,蓄着短须,满脸红彤彤的,他垂着脑袋,斜眼瞥着沈念欢的样貌,也窥见了他腰袢的虎符。
“许炼,见过上官。”
晃了晃脑袋,许炼的酒气似乎消散些许,重新看了看,拱手行礼道:“不知将军名号?”
“没人和你说过吗?”沈念欢蹙眉,“你们驻扎潍城附近,潍城的大小官员,没一个给你通报?”
许炼道:“一伙败给贼寇的残兵罢了,朝廷不管,谁看得起我们呢。”
沈念欢点点头,“确实,五千官军被一伙水贼起家的流寇打散,可见你们上上下下全是废物。”
许练蓦地怔住。
他的脸显而易见的愈发红润,眼中明显有怒意闪过,又克制着散去,强行憋下一口气,却又听到沈念欢说了一句话。
“你现在有一晚上时间调整兵马,到明天早晨为止,我要你选出这群残兵中剩下的能战、敢战之士,只要骑兵,明早我会检阅。办不到我会把你从校尉贬为斥候,倘若你能办到……”
沈念欢目色深邃地注视他,幽幽道:“就说明你有一雪前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