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狼吞虎咽，用五分钟就消灭了眼前这碗饭。
吃的不过瘾，她还用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的油渍，又命令林岚把碗里剩的几颗饭粒冲了水，喂到她嘴里。
“你肯定很讨我那个孤儿院院长喜欢。”林岚看着那只比他脸都干净的空碗，评价道。
“人间的饭这么好吃，怎么舍得浪费嘛……”死神仍处于极度的震惊当中，饥肠辘辘终于得以吃饱喝足，她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重新鼓起来的小腹。
“是啊，就是有点废我的手。”林岚这才有空闲端起自己那碗饭，大快朵颐。
“周围的同学都把我当成神经病了，一个人对着两碗饭，还一个劲儿跟空气说话。”
“切~那还是真是……谢谢你了。”
吃饱的死神努力使语气充满高高在上的威严，殊不知自己的小表情和使性子的小孩一样可爱。
“不客气。”林岚懒得揭穿她自我保护似的面具，“话说回来，你们在灵界天天吃什么？以至于我学校食堂的饭你都觉得这么好吃。”
“我不知道上等人每天吃什么，”女孩摇头道，“像我这样的社会底层居民，公共食堂里只有……唔，碳烤蛞蝓、油炸青蛙腿、凉拌野草，再配上点稀粥……”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二次吃到哺乳动物的肉……”
“等级森严吗？”从女孩话语间，冥界残忍冷酷的社会在林岚心中渐渐有了雏形，“那你第一次吃是……？”
“第一次吃是为了庆祝我通过考试，成为一名合格死神，”女孩低声说道，“爸妈花了一年的工资，才去黑市里买来了一小块猪肉。”
“我的天，这东西难道在你们那边很稀缺吗？”林岚看着一个高二学生从他身旁走过，不带一丝犹豫地把盘中剩饭倒进了泔水桶。
“倒也不稀缺，但是，猪啊，羊啊，鹿啊……这些动物都要优先喂给冥王的龙，”女孩解释道，“他养了九条龙，组成自己的护卫队，这些龙一天就要消耗上百头猪羊。”
“剩下的肉，要先分给上层的人吃，然后才轮到其他人。”
“所以，黑市里能买到肉，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谁还会在乎贵不贵呢……”
“怪不得呢。”林岚边暗骂这个冥王大人真不是个东西，边仔仔细细拿勺子刮干净碗。
印象里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这么认真的吃过一顿饭。
“这么一比，虽然我也没什么钱，但是……嗯，在食堂点个肉菜还是点的起的。”
“是呀……你的生活可比我好多了。”女孩一脸羡慕道。
“哈哈，我这儿可和你冥界不一样，我这里人人平等，再怎么说温饱都不成问题。”林岚挺起了胸膛，揉揉女孩的脑袋。
“话说回来，这三个月你也无家可归，不如就住在我家吧，虽然是保障房，面积很小，但能遮风能挡雨，比睡桥洞舒服多了。”
“啊？……”
听见有人邀请自己去他家里住，女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去你家里住？！你，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啊，”林岚点头道，扭头看见死神灯泡一样瞪大的双眼，“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能理解，毕竟男女有别……”
但他很快意识到死神介意的不是这一点。
“去家里住？像……像一家人一样？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吗？”
“是啊。”
“我进房子也不用敲门？”她两只大眼睛放射着诧异而欣喜的光。
“没错。”
“我有完全的人身自由？不必，不必成为你的奴隶？”
“当然了——你都在想什么啊？只是邀请朋友去自己家住，这在你看来很离谱吗？”反倒是给林岚整不会了，脸稍微红了起来。
死神不提还没想到，她一说，一个身穿女仆装的萝莉身材银发少女形象，陡然在林岚脑海中树立起来。
“咳咳——对不起，我忘记告诉你了，”女孩也发觉自己表现的太激动，连忙解释道。“在冥界，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点，是不可能随便让他人进入的。”
“通常，我们会用各式各样的法术把家保护起来，并且在每个家庭人员身上留下印记。这些法术会帮助我们抵挡游荡在人间与冥界的孤魂恶鬼，使我们免遭骚扰。”
“如果你被允许踏入一个人的家，那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嗯……好到同生共死的地步了。”
“喔，真是叹为观止。”林岚感叹道，“我可以看看你的印记吗？”
女孩点点头，从袍袖间伸出一条嫩藕似的手臂，上面烙印有一朵盛放的紫色鲜花。
“这是克里斯花，来自我的家乡。”她低声道。
“确实很漂亮。”林岚望着那朵栩栩如生的小花道。
“我理解你说的意思了，不过，这里是人间，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你不用那么激动，我也不会往你身上烙印记的。”
“嗯嗯，我知道的，但还是非常感谢你……”听到自己不用露宿街头了，女孩像个三岁孩子一样咧嘴止不住的笑，边笑边拿感激又崇敬的眼神望着他，看的林岚有点不好意思。
“还有……你刚刚说……咱们两个……是，是朋友？”她试探着问道。
“呃……我觉得算是吧——只要你不想法设法让我死。”
“我那会儿和你说过，我没有私自剥夺人类生命权力的。”女孩忙小声解释道。
“哈哈，”林岚察觉到了她眼睛里期待的光芒，“那就毫无疑问了，我是你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嗯嗯。”女孩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会儿又小声嘟囔道。
“也是我从出生到现在的第一个朋友……”
林岚假装没听见，他端起两个空碗，把它们放进食堂清洗桶。
“走吧，我要回教室休息一会儿，你对我学校大概不太熟悉，所以别离我太远，免得走丢。”
“我知道的。”女孩用力点点头，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出了食堂。
“对了，咱俩认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名字？你要听人间的化名，还是冥界的名字？”女孩问道。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听。”
“嗯……我叫何伊然，冥界里的名字叫伊然·彼特莱尔。”
“好，何伊然小姐，午安。”
“午安。”
下午的课程对林岚这种摆烂生来说依旧乏味无聊，他干脆跟何伊然偷偷说起小话来。
“看到倒数第二排那个高个男生没有？杜龙，平常我们都喊他阿龙，我好兄弟，篮球场上认识的，技术老好了，只可惜离我这种顶流还是有一定差距。”
“第一排那个扎头学习的，叫张世泽，这家伙就是个书呆子，在班里混的挺差的，也没个朋友，我们数学老师说，他心里除了自己的成绩和排名，别的啥也没有。”
“第三排那个女生，对，就是偷化淡妆的那个，叫肖婉，长的还挺好看吧？”
“唔，是……挺漂亮的。”何伊然盯着那个单马尾女生看了一会儿，小声嘀咕道。
只见肖婉坐的端正笔直，不时抬一下手，撩走眼前的发丝，顺便拿一双桃花眼把暧昧和警告一齐送向周边的男生。
“这是我们班班花，追她的人两只手数不过来，整的她老自恋啦，以为全班男生都喜欢她……”
“可惜，她永远得不到本大爷我的垂青。”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何伊然冷不丁地问，接着又赶忙道歉道，“唔，我忘了，你说过永远不找女朋友的。”
女孩脸上带着一丝红晕。
“是的，所以我是她肖婉永远得不到的男人。”林岚挺了挺腰，正要继续给何伊然介绍班里的同学，却被语文老师逮住了。
“林岚，上课不许说小话！”
被吼了一句，林岚才赶忙低头看书，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他的余光能看到，在一旁，死神少女拿手捂着嘴偷偷的笑。
终于挨到放学时分，林岚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他向来是不上晚自习的，老付极力劝他晚上留下，但考虑到这孩子的孤儿背景，怕给他说出什么心理问题，也只好罢休了。
于是，林岚便成了整个高三最闲的人。
“走，回家了。”他朝伊然招招手，让她跟上，“你怎么一副害怕的样子，从头到脚都在抖？”
“你感觉不到嘛？”拐进一条狭窄的街巷，何伊然警觉地仰起了头，显然，她在黑暗中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四周……有杀气。”
“开玩笑吧，这条路我走过上百回了，也没撞到过鬼。”林岚扑哧一声笑了，“再说，你一个死神，哪有怕鬼的道理？”
“鬼伤害不了活人，我当然也不怕那些游荡在人间的小鬼，”伊然摇头道，“我害怕是因为……周围……有恶人。”
话音刚落，林岚便听见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女性尖叫！
他顷刻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