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带着死神，来到了自己居住的50平米保障房。
“等等，换鞋。”
他拦住抬脚就要往里踏的何伊然。
“啧啧，换，换鞋……？”她眼瞅着林岚从橱柜里拿出一双褐色拖鞋，“那你扭过头去。”
“有必要吗？”
他挠挠头，干脆走进客厅，把书包放下，又去烧了壶开水，出来时，只见何伊然仍扭扭捏捏的在门口站着，刚脱下的一双小靴子整齐摆在门口，两只小脚藏在大拖鞋里，不安的抠着脚趾头。
“有必要！不许，盯着我的脚看！”她脸再次蹭的变红，蹲下来把双脚藏进长袍下摆，“你家洗手间在哪里？”
“左手边那个门就是，你要上厕所？”
“我要洗脚……怕熏到你……”她用比蚊子哼哼稍大点的声音说着，拔腿冲进了厕所。
“美少女的脚会臭吗？”林岚调侃道。
这小死神，年龄不大，脸皮倒挺薄。
浴室里，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切……”。
林岚切好了苹果，等死神出来一起吃，结果五分钟过去了，何伊然竟还没洗完脚。
他觉得奇怪，刚要去一探究竟，就听见浴室里头传来一声巨大的“咣！”
“喂，你没事吧！”林岚赶紧砰砰敲门，“怎么了？”
“没事……”
门被打开了，他看见死神满脸涨红，手里拿着淋浴软管，喷头已经被拆掉躺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我把它弄坏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水池砸碎了呢。”林岚这才长出一口气，“是我疏忽，忘记你不会用淋浴了，要转这个把手，知道了吗？”
何伊然似懂非懂地抓住水龙头一拧，被喷出来的水呲了一脸。
“唔咿！——好凉！”
“往左边拧会变热，往右拧会变凉。”林岚补充道，“但是，找到那个温度合适的点比登天简单不了多少。”
“好好好，我知道啦。”何伊然往外边推他。
“别急着赶我走，这是马桶，这是洗手池，认识吗？可不要弄混了——”
“知——道——啦——！”
被嘲讽一通的死神鼓捣半天，总算是完成了身体的清洁。本来她只想洗脚的，但是这么方便的淋浴设施让她感到不洗次澡，实在是太亏了。
半小时后，何伊然披着林岚的睡衣，晃晃荡荡的甩着两个长袖子坐在了沙发上。
林岚把削好的苹果端到桌上，用牙签插着投喂她吃。
“真好啊……真幸福。”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死神抱膝蜷坐在沙发上，感叹道。
“怎么了？”林岚瞅瞅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保障屋，他看不出哪里幸福。
“一拧水龙头就有用不完的洁净的水，晚上有能把黑夜照亮的电灯，即使是你这样的普通学生，也有钱吃熟透了的苹果。”
“怪不得来过人间出外勤的同事们都说，人间就像天堂一样……”
“你刚刚说的水啊电啊，已经是人类社会的基操了。”林岚左右看看，自己家里并没有电视，“你知不知道电视和电脑，如果你用过的话，就会发现那才是真正的高级玩意。”
“来之前，我在书上读到过，”何伊然点头道，“人间的东西我都认啦，我可是经过正规培训的死神好不好！”
“看来那些书没有教你怎么开水龙头。”
“咳——学了又有什么用，反正是冥界没有的东西。”何伊然撇撇嘴，羊脂般温润的小脸在灯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呀。”林岚感叹道，“真奇怪，你们死神界的物资那么匮乏，冥界之主是干什么吃的。”
“唔……”何伊然吞吐了好久，环顾四周看没人，才开口道。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我接下来这些话，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她压低声音，好像要向林岚讲一个天大的秘密。
“其实我们好多人都不满意现在死神大王的统治，据老人们说，几十年前，他还没上位的时候，冥界是一片繁荣富庶的地方，人们也没有被分为三六九等。”
“但现在，冥界已经像是一台机器一样严酷了，每个人各司其职，等级森严，上等级人对下等级有完全的支配权。”
“而且，现在的冥界排斥哪怕是一丁点的温情，没有工作或者失去工作能力的人会被立刻清除，新王用龙和军队维系着整个社会的运转，稍有不满意的苗头，就会被反叛军镇压……”
“原来是这样，”何伊然的话再次印证了林岚对冥界的冰冷印象，“我现在有点清楚，当我邀请你来家里住的时候，还有我那会儿救人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吃惊了。”
“这确实是和冥界价值观完全相悖的行为……”何伊然点头道，“不瞒你说，我们提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提供任何无缘无故的帮助和恩赐，甚至会遭到处罚……”
“嘶，真畜生啊。”林岚在心里朝那个不知长什么样的冥界大王挥了几拳，“伊然，老实说，你喜欢这样的处世态度吗？”
“唔……”何伊然再次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如果要我说实话……”
“我，我不仅不喜欢，还，还很讨厌——”
“那就——”林岚刚松了一口气，话音还未落，就听见桌上的联系终端嘀嘀响了起来。
“不好！”何伊然倏地站起身，紧紧捂住了嘴巴，“有人从冥界来找我了，你快走，躲进屋子里去，不要让他们知道你能看到我！——”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你刚刚说错话了吗？”林岚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嘀嘀声越发急促，何伊然朝他拼命挥着手，“没关系，我能应付，你快走！不要担心我！”
林岚闪身进了卧室，左右看看，抄起角落里的雨伞。
他已经决定好了，如果来客有半点对何伊然不利的打算，他就冲出去，和对方拼一把。
伴随着滴滴声，客厅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蓝色漩涡门，紧接着，一个满头金发，身穿长袍，和何伊然类似打扮的女性从门中缓步走出，在客厅里站定。
林岚很快发现，与伊然的纯黑色长袍不同，金发死神的长袍下摆有两道银色的镶边。
何伊然恭敬跪在地上，脑袋用力磕向地面。她那副从头到脚都在哆嗦的卑微样子，也证实了林岚的猜想。
——银边是身份的象征，何伊然作为最底层的死神，见到哪怕是比自己高一级的神职，也要卑躬屈膝，乖乖下跪磕头。
“见习死神何伊然，叩见大人。”他听见跪在地上的女孩声音哆嗦着说道。
“资深死神江雪，已成功抵达人间，并与目标会合，报告完毕。”
金发女子用冰冷的声音朝手中的通讯终端说道，又一挥手关掉了漩涡门。
“何伊然，你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