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七小顶层唯一一间没有被疯狂植物破坏的房间里，十七小的副校长坐在讲台上，下面是十七小仅存的44名老师，3名厨工，2名保安，1名医生。
副校长沈毅看着一沓厚厚的名单，陷入沉思。
如今校长失联，自己这个刚上任不到半年的副校长，就要肩负起管理整个学校的责任。
虽然自己确实心心念念校长这个位置，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上任啊。
沈毅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局促不安地东张西望，直到最后一个老师，上交了整理好的名单。
“校长，这是最后的了。”
文鹏举将三张名单放到沈毅桌上，沈毅粗略地扫视一边，然后重重地放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各位老师，我先说点场面话啊。如今的情况，是没有人能预料到的。这次灾难，前所未有，不只是我们，连政府都没能第一时间响应。所以，我觉得，在座的各位，你们已经尽己所能，做到最好了，这就可以了。不要有心理负担。有心理压力的，要及时发泄。
“我看了名单，孩子的数量要比大人多。而这351名孩子中，只有三分之二是十七中的学生。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各位老师教到的学生，也会有老师的子女。我想说的是，现在的情况，大家尽量不要偏心于自己认识的孩子。平等地对待每一位孩子，是我们老师的责任。
“至于大人，大家都是经历过多年灾难，挺过来的。我相信各个成年人都对灾难有一定的心理建设。我们保障成年人的吃穿住行，然后的修复工作，尽可能的让他们来配合，各位老师不要自己蒙头干，遇到不愿意干的人，不要费心费力去讨好，直接上报，交给我和其他领导处理。你们要现在肩负着带领老百姓的职责，一定要保证良好的心理状态。
“然后是重建工作的具体事项。柳老师。”
坐在最前排，一个上身旗袍下身运动裤的中年女性，十七小的政教主任，柳晓燕，拿着一张涂涂改改过的学校平面图，用磁铁贴在黑板上。
“各位老师，这是我们经过一天时间，已探明的学校损毁建筑。首先，除体育馆以外的所有楼层一楼，都被植物侵占，可以清理，但是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时间。一楼清理出来后，预计可以增加至少150个床位。而其他楼层，已经查明完全破损的教室有17间，半破损的25间，完整的6间。我们需要做的工作是将课桌椅堆放到无用教室，修缮可以利用的教室。
“其次，食物问题。按照现有人口570名，现在食堂储存着的食物，最多撑一个星期。还有用水问题。直饮水包括矿泉水和饮料，所有加起来，约1700升，平均每人一天最多分到一瓶。生活用水，主要是卫生用水。我们打算今明两天开放学校厕所，之后启用西边的应急厕所。那里是旱厕，需要有人专门去管理。
“然后是用电和通讯。魔晶储备若全部用于发电，可以保证十天的电力供应。考虑到现在天气还比较寒冷，可以在夜晚关停食堂冷库，以减少电力消耗。有关通讯方面，现有的通讯塔完全被破坏，与城区失联，我们只能靠人力和周边的安置点联络。不过今天的幸存者中有一位精通无线电的老兵。明天我们会安排几个老师，到他家寻找无线电机。如果无线电机破碎，我们需要靠手头的材料拼一个出来。我们不会放弃与外界联系。
“以上的问题，明天需要齐头并进地解决，所以会很忙。”
柳晓燕拿着粉笔头，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一整天生理和心理的憔悴，在此时不断流出，双腿一软，两眼一黑。
沈毅及时扶住了将倾的柳晓燕。
“柳老师，你还好吗？赵医生，你来看看她的情况。”
身着白大褂的校医，在校长发令前就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他面前，轻轻放下柳晓燕，检查了她的身体状况。
“劳累过度。我记得柳主任昨天加班到凌晨三点吧。她太累了。赶紧扶她去休息，再喂点糖水。”
柳晓燕作为全校唯一一个见证了植物发疯并存活下来的人，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独自承担了何种精神折磨。
但她就是个嘴硬的家伙，这种情况下，依旧不愿逃避，想为学校出分力。
“不，我还可以。让我……”
校医赵庆博不愿多说，直接给柳晓燕施加了[麻醉]。
柳晓燕终于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赵庆博想让她歇着很久了，作为医生，他一眼看出了柳晓燕一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崩溃的。
可偏偏柳晓燕一直在处理要事，赵庆博不敢随意让她歇息。
现在，一天接近尾声，终于有时间了。
赵庆博没让柳晓燕的室友将她抬回去，他站到沈毅身边，郑重地对众人说。
“各位，我知道大家都很急，但是你们作为老师，作为这个学校的执行者和管理者，以及孩子们的榜样，急躁是大忌。就如沈校长所说，灾难当前，心态很重要。大家都是通过心理培训和灾难应急培训的，我希望大家不要自乱阵脚。”
赵庆博的话让沈毅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说错话。
沈毅接过站起医生的话。
“赵医生说的没错。今天才是灾难发生的第一天，后面还有很多未知等着我们呢，但我也相信，人类必定战胜灾难。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因为自身心理原因而崩溃。”
沈毅从位置上站起，离开讲台，全身露在老师的视野中，眼中似乎有着觉悟。
“然后，《全国中小学突发灾难应对指南（教师版）》里，说我们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学生的命大于老师的命，这种话，我不喜欢听到。老师的命也是命。那些民众嚷嚷也就算了，但是我不希望在老师群体中听到这句话。危难关头，保全自己不可耻。在救女友和救老妈的这种情况下，我希望你们救自己。如果你们有道德上的困难，请尽管施加于我，我来承担。记住我说的话，这是我的私心。我恳请你们做到。”
座下，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沈毅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家属幸存下来的人。
不是失踪，是已找到尸体。
曾传言，沈毅此人贪生怕死。
又何人能理解，沈毅此番话语的含义。
不知谁先鼓掌，掌声渐起。
沈毅坚毅的嘴角微微撬动，然后骤然大骇。
在掌声雷动之前，赶紧阻止。
“停停，别鼓掌。动静小点，我们是在统计报告，不是动员大会。咳咳，安静。”
沈毅不想引起幸存者的好奇。
一旦有好事者听到刚才的话，一定会被竞争对手得知并举报，然后就不仅仅是失去校长位置的事了。
没人发现，确实有好事者在这里布置了窃·听·器，而且还不止一个。
讲桌下，空调后，垃圾桶里，某人的鞋底里。
以及攀在窗外水管上的高等生物组织人体工学窃·听·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