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将纪墨从尘埃之中拉出。
纪墨抬头看去。
不是季可,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叔。
“喂,小姑娘,你还好吗!”
纪墨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她颤颤巍巍用手支撑起上半身,看着大叔。
“我没事。大叔,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大叔像没听见纪墨的询问一般,自顾自地扯着嗓子大喊。
“孩子不要怕。不要回头,看着我。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纪墨有些烦躁,季可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不会是聋子吧。
“大叔,我说了我没事。”
纪墨借着大叔的肩膀,双手用力起身,越过大叔沧桑的面庞,寻找季可的踪影。
体育馆的灯只亮着一半,空气中弥漫着厕所味道的烟尘,人们的哭喊声侵扰着渴求答案的耳蜗。
纪墨环视一周,没有寻到踪迹,打开面板,也没有新的私聊。
担心和害怕萦绕在心头。
踏马的,不会老子刚产生点好感,就给我整剧情杀这种烂活吧,有必要做这么绝吗。
纪墨眼下唯一能接触的人,只有眼前这位大叔。
但是大叔有好像有些神志不清,嘴角一直在流口水。
纪墨想了想,无奈地蹲下,和瘫坐的大叔的视线保持水平。
“大叔,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纪墨在大树大叔眼前挥挥手,大叔立即反应,抓住了纪墨的手。
“啊,你,怎么。阿巴阿巴巴巴……”
大叔口齿不清,口水都溜出来也不知道擦一擦。
纪墨扶额。
她翻看一下任务栏,没有新的的任务,说明大叔只是无关紧要的人,那只能请你自求多福了。
大叔仍然不放手。
纪墨有些不悦,大叔的老茧划到自己了。
她紧盯着大叔的眼睛。
眼珠子剧烈颤动,但不像傻子那般双眼无神,应该只是受到剧烈的刺激而已。
纪墨能猜到,肯定是那几个想要把学校占为己有的人干的。
他们的行动意图实在是太明显,光明正大地在幸存者之间寻找合作对象。
还不止一批人马。
纪墨以糟糕的眼神看着大叔。
大叔你也是个可怜人,但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的下半身,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纪墨在思考如何摆脱大叔,忽而一阵寒风吹过,纪墨的两股战战。
那凉飕飕的感觉,犹如触电般刺激纪墨的大脑。
纪墨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
毛都没有。
真·毛都没有。
裤子,鞋子,连刚换上去的尿不湿都消失不见了。
那一瞬间,纪墨感悟了时间停止的必要性与不存在性。
纪墨不是暴露狂,羞耻部位被人看见,是会害羞得想死的,更何况现在没有小兄弟撑腰。
纪墨手比脑子快,一只手扯着衣角遮住裆部,另一只手挣脱禁锢并一巴掌扇向大叔。
大叔不闪不避,视线没有移动分毫,即使被扇了一巴掌后,仍然牢牢盯着纪墨的羞耻处。
纪墨顾不得追击,慌乱中将[背包]里那条脏污的小草莓先拿出来将就。
可是光着两条腿还是冷。
我裤子呢!
谁扒了我裤子!
纪墨怒视着最高嫌疑人,用力扯着运动服外套的下摆,遮住小草莓图案,整个人弓着背,夹着腿,扭扭捏捏。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淹没了理性,并没有觉醒什么新的癖好,她只想赶紧穿上裤子,去找季可。
没有第三个人回应她,纪墨只能朝着大叔无能地嘶吼。
大叔似乎回过一点神智,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纪墨背后的地上。
纪墨憋着一肚子火气,但是刻在基因里的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来的素质,让她没有再攻击大叔,而是想着那个方向看去。
那是被压在砖石下的半截身子。
血液和内脏流了一地,和尘土混在一起。
而且那截身子,温的,是自己似曾相识的穿着。
眼熟的蓝色运动裤,吸饱血浆的纸尿裤,尺码略大的运动鞋。
以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标志。
纪墨脑子如同被电击一般发麻发昏,鬼使神差地上前,扒拉开砖石,将那截下半身拖出来,卷起右腿裤脚,脱掉右脚的鞋子和袜子。
在右脚脚踝,一直到脚后跟处,有一块五公分左右、黑如墨的梭形胎记。
可怕的想法蚕食这纪墨仅存的理智。
她将断肢和自己右腿仔细对比,胎记的位置形状,完全一模一样。
以她贫瘠的知识储备,已经完全没法解释眼前的状况。
这半截身子,明显就是自己的,裤口袋里的尿不湿包装都还在。
但是,这腿是自己的,那现在长在自己身上的这两条腿是什么东西。
纪墨用力掐了掐大腿肉,有狠狠敲了敲膝盖骨。
疼痛和膝跳反射都非常正常。
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分不清啊,我真的分不清啊。
纪墨大脑完全宕机,无力地跪坐着,环抱这半截身子,双目无神,灵魂从嘴里钻出,似有似无地牵连着。
她没有注意到,前方和后方同时传来的声音。
咻——
“危……”
砰。
啪叽。
噗。
纪墨能亲切的感受到,一个尖锐的物体,快速从她左脸飞过,带走了她半张脸皮。
可是当她下意识摸脸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脸还在那里。
没有流血,没有伤口,没有疼痛。
一切恍惚如梦。
纪墨机械般地扭过头,看到的是刚才那位大叔的尸体。
模样比纪墨的下半身稍微好点,没有肝胆涂地,至少是个全尸。
胃总算是开始翻江倒海了,纪墨吐了一大口酸水出来,好险没浇到渐渐冷却的腿上。
来不及多想,眼前的烟雾中,炫彩的流光闪过。
即使纪墨不懂魔法也明白,下一波攻击要来了。
纪墨正要离开,却又见大叔的手微微举起又重重落下。
纪墨没犹豫几秒,放弃了理解不能的下半身,连滚带爬的来到一息尚存的大叔身边。
“大叔,坚持住。我带你出去。”
大叔无法回答,他的下巴完全消失了,万幸的是脑袋还在。
按照地球上的科技,这种伤百分之一千没救了。
但这里有魔法啊。
连同时存在两个下半身的事情都会发生,少个下巴怎么了。
纪墨的所思所想,只为找个救人的正当理由。
尚未习惯残酷灾难的纪墨,无法接受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消散。
不论刚才大叔的行为是否能判为猥亵,这都是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有审判活人,法律才有意义。
“混账大叔,给我撑下去啊。”
纪墨的小身板,支撑起两倍体重与她的大叔,艰难地在纷飞的魔法的行走。
烟雾缭绕,视野极小。
纪墨不清楚行进方向是否正确,她只能依照魔法攻击方向来判断,哪里是战场,哪里应该是安全地带。
渐行渐远,纪墨察觉到背上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大叔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叔。还活着不。活着就喘口气。”
纪墨没有等到回应,咬紧牙关向前走,至少不能把大叔丢在漫天飞舞的魔法中,不然连尸体都不剩。
纪墨艰难地走着,疲于思考,不敢面对现实。
肩膀上的重量越发减少,但是精神上的压迫越发强烈。
她背上的大叔,满地都是。
在硬吃某次攻击后,大叔,逐渐融化了。
最后,搭在纪墨肩上的那只手,化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