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管是在生前的世界里当牛马，还是穿越后给仙子姑奶奶打工，工作中都少不了与他人交际的环节。
但安以飒始终不觉得自己是擅长和女孩子搭讪的那类人。
尤其还是刚认识半生不熟的陌生少女。
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必要的情报获取是必须的，所以不得不继续找话题打探下去。
“对了，不好意思...不介意的话，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视线越过火绒的肩头，瞄了一眼裟罗的睡脸，寻思着还是小声点比较好，安以飒索性从石头跳下来，就近移动到已经熄灭的篝火堆旁。
“嗯...公子请说，只要是在下清楚的，一定知无不言。”
火绒显得有点坐立不安。
少了初见时在众人面前的那份强硬冷峻，安以飒反而产生了「好像她也不是那种难沟通的类型嘛」的好印象。
“只是说想弄清楚些事情而已啦。毕竟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请问，距离这红石荒原最近的城邦叫什么？”
“安公子所指的，是郡府吗？秦珑设立在红石荒原的郡府只有一处，也就是天守郡府。上下管理着一府十三县，缘荒原边界布立，是为门关。”
“不是独立城邦，而是郡县制.....”
安以飒试着在脑海中模拟出绕地形围布的聚居点地图。
当初担任秦珑的大国师时，给女帝献上的变法国策当中，「废世袭城邦分封、设立郡县」——这套从商鞅那里抄过来的东西，也在其中。
看样子是有落实没错。
可如果说哥们的国师遗策都有好好实施的话，那天陂阁——
“周围为什么会变成红石荒原的样子呢......”
“抱歉，公子，这点我也不知道。传闻自郡府置立以来，红石荒原就已经是这番面貌。还有传闻说，当初就是为了对抗骸妖，所以才在此建立郡府。”
“噢.....”
安以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虽然听火绒这么说，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
天陂阁和天守郡府之间，也就是红石荒原出现的过程中，一定出现了断档。
虽然没有证据，但根据经验和直觉判断，这部分大概就是翌仙子口中所说的，导致世界进程的「扭曲」所在。
如此一想，哥们思路立刻清晰了起来。
带着「印证」的念头，安以飒又继续问了些细节上的问题。
像是之前听说过的关于红石荒原的传说、秦珑的历史，以及当地的各方面情况。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比起裟罗，火绒知道的事情反而比较少。
除了「至少经过了五千年」这一点时间跨度得到确认以外，其他都比较模棱两可。
“...十分对不住，公子。我等魔族学识见闻有限，回答不上安公子的问题，还请见谅。”
火绒深深地低下头。
不是什么形式上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切陈恳与恭敬。
倒不是不习惯这种态度，以往身居高位的时候也没少遇到过类似的人。
但现在，安以飒却总有种眼前的少女被某种看不见的无形枷锁牢牢束缚的既视感。
“不用这么拘谨，私下谈话大可以放松些，这么正经让我也有些不自在的啦.....”
“啊...可是，按规矩，魔族在人族面前不得放肆。”
火绒把头低得更深了。
刚才还能偶尔抬头看一眼，现在仿佛连对话不加敬语仿佛都是会遭天谴的僭越之举。
“规矩？”
安以飒诧异地眯了眯眼，半带疑心试着开口：
“自古以来人魔有别，魔族天生低人一等之类的？”
“正是。”
火绒稍微停顿，点了点头。
“不能让人族的老爷们受伤，是我等奴隶所要恪守的第一准则。”
“噢......”
安以飒算是理解，为什么小裟罗靠着随便抓来一个过路的倒霉蛋当人质，就能胁迫一群「奔沙」的追猎者。
类似的「规矩」，以前有听过。
不过是反过来的。
天生敌人一等的下贱种类是「人族」，而非天生强大的「魔族」。
魔皇被打败之后，人族翻身做主人，骑在魔族头上——这种情况不难理解。
现如今，连曾经凶恶的林中凶狼，在人面前也只能作为点头摇尾的小狗。
然而，安以飒很早之前就想过会变成这样，所以特地在作为「引路人」教导岚兮的时候告诉她，要懂得「和谐共处，求同存异」，避免人族与魔族之间不断轮回的世仇冲突。
可事实是，世界完全没有变成哥们预计中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沉浸在繁杂思绪里的安以飒摩挲着下巴，眉头紧蹙。
“请问，安公子，是...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啊，不，没有。”
火绒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无辜，直至安亚淡笑着摆了摆手，她才暗暗松出一口气，回以微笑。
不过，跟单纯出于害怕而不得不露出的带有讨好性质的谄媚微笑不一样——这些安以飒见得多了，能够很自信地分清。
火绒嘴角微微弯起的好看幅度，带着发自心底的温暖与善意。
——大概是因为一同越过差点要命的砂暴吧？
安以飒纯把少女突然亲切的转变当做是某种类似于吊桥效应的心理。
“对了，话说回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把脑海里纠结的疑问存档，安以飒将目光放回到眼下的问题上。
涉及到公务差事，火绒的神情立刻恢复最初的认真与严肃。
“滞留在荒原太过于危险，说不定又会遇到跟前来截杀的魔女类似的敌人。所以在下想，就近先找一处县驿，暂行修整。
如此，试着寻找「奔沙」的其他兄弟们的同时，还能通过县丞向郡府联络，请求助力。”
“嗯，稳重。”
安以飒认可地点点头。
“不过，说是这么说，该怎么找......”
“这点还请公子放心。我等，是纵横红石荒原的「奔沙」，穿越荒野，对狼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说着，火绒自信地站起身，稍稍仰起脸闭上眼，鼻子稍微抽动几下，像是在捕捉流沙中遗留的痕迹。
不过一秒，她很快睁开眼睛，随后指向东方——
“那边，距离最近的县驿，就还剩七十里。跟我来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