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芙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来现在自己正和希尔贴在一起，脸顿时更红了，唰地一下将俯趴在希尔身上的上半身退了回来。
西芙只是试一试，没想到希尔真的醒了。
西芙莫名感到有些害羞。
明明她只是想唤醒希尔而已。
其实当希尔早先听见雷鸣声便躁动起来的时候，西芙就意识到，希尔的状况，很可能……是院长说的臆想症。
至于内容……
这么多天过去了，西芙其实也大致想明白了。
汐娅。
希尔那个和自己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妹妹。
西芙听院长说过，严重的臆想会产生几乎与现实毫无差别的幻境，病人将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最终被自己的臆想折磨到…生不如死。
西芙不知道希尔到底在臆想的幻境中到底看到了什么，她猜测或许是那位名叫汐娅的女孩的死亡，但无论怎样，她不想看到希尔继续被臆想折磨了。
她试着在希尔的面前挥挥手，戳他的脸，甚至轻轻拍他的手，可是无论什么想唤醒希尔的方式，希尔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他的身子只是不断地颤抖，且越发冰凉。
西芙试了很多种方法后，注意到希尔似乎在幻境中也在看表。
而且不断念叨着什么“九点零七分”。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是趴在希尔的身上，焦急地看着他的身子越来越冷，直到和脚下的泥土一样冰凉。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将自己的脑袋伸了过去，贴着希尔的额头。
她想的是：或许体温能让这个家伙温暖一点叭？
她捂住了希尔手腕的金表，搂住了希尔的脖子，就这么让他们的鼻尖紧紧贴在一起。
西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只是……
看着希尔的脸，又有些心疼，她的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了。
没想到，希尔真的醒了过来。
西芙红着脸，想解释些什么，却手足无措地发现她忘记了自己刚刚把笔记本放到小板凳上了。
于是西芙光速起身，迈着小碎步去把笔记本和笔拿了过来，然后继续跨坐在希尔的双腿上，写着字。
可是一想到刚刚自己贴在希尔的脸上，用体温给他暖额，西芙就脸红得像个小水壶一样了。
所以涂涂改改了好几遍，西芙才扭过头去，尴尬地把笔记本翻开那一页递到了希尔眼前。
（……希尔先生，你终于醒了？）
只是，希尔好像没什么反应。
三秒后，西芙不解地转回头，望向希尔，却只看见他也是呆呆地望向自己。
诶？
西芙又往前爬了一点，在希尔面前挥了挥手，但希尔仍是看着她。
希尔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西芙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动，可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没说出来。
怎么回事？
又陷进去了？
西芙不知道希尔为什么这样，于是想再上前贴着他的额，企图再唤醒一次希尔。
可希尔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西芙的面色忽然僵滞了。
“……汐……汐娅？”
希尔脱口而出的名字让西芙一瞬间凝固了，可在这之后，西芙也反应了过来。
她的脸色在肉眼可见地变差。
变得很差很差。
“不……你是西……”
“啪！”
西芙重重地扇了希尔一巴掌。
希尔偏着头，捂着被打红的侧脸，愣神着看着西芙。
此时西芙的表情belike：
૮（ꐦ -᷅ ⤙ -᷄ ）ა ！
很生气，但也很无奈。
西芙把小本本再次拿起来，把所有不需要的字一并划掉了。
还加了两个问号。
所以留下的，只有……
（你醒了？？？）
“……西芙小姐？”
希尔如梦初醒，被打了才堪堪意识到，西芙似乎……知道汐娅？
而她刚刚的态度……
（这下知道咱是谁了？）
“西芙小姐……我……”希尔捂着额头，仿佛还处于幻境的后劲当中，“抱歉……我……”
西芙抬起了头，斜睨了一眼希尔，很不高兴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去拿了个铁皮水杯盖，倒了一杯水，走到希尔旁边。
（是你喝下去，还是我泼你身上，能让你清醒点？）
“……”
希尔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
西芙蹲在旁边，就这么看着他。
“西芙小姐……你的脸……”
希尔指着西芙红得像番茄一样的脸，结结巴巴地说着。
“……”
希尔的话反倒又让西芙想起刚刚那不好描述的姿势了，于是她的脸更红了。
她迅速翻开小本本，就写了三个字。
（不许看）
“……”
“……”
“……”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西芙将头撇到一边去，希尔也微低着头，都没有看向对方。
最后，还是西芙先动了。
听到笔尖摩擦过纸页发出的沙沙声，希尔才抬头，看向了西芙。
（所以，你真的醒了吗？）
“……”希尔沉默了一会，“嗯。”
“……抱歉。”
（你应该去给以薇姐道歉，而不是我）
西芙掠过了希尔的道歉，这并不重要。
她无权谴责臆想症发作的他，他也并没有伤害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护士她没有权利去责备一个发病的病人。
但以薇姐不一样，她被希尔吓到了，希尔得去道歉。
至于她自己……西芙有其他的话要告诉他。
这是她想了这么多天想出来的结果。
（你来找我做什么？）
“……带你回去。”
希尔的回答没有任何变化，与他和以薇说的目的一模一样。
只是西芙也问了和以薇姐一样的问题。
（如果我不同意呢？）
“……”
希尔没有说话，他也并不敢看向西芙。
他知道，是西芙将他从刚刚的噩梦中拉了出来。
可是，他没法不说。
“你必须回去。”
（为什么？）
“……”
希尔跌坐在地上，使得抱着双膝坐在小板凳上的西芙反而处于了高处。
他抬头，却还是不敢望向西芙。
他已经不得不承认那个事实了。
“不回去，你会死。”
希尔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依然不敢直视西芙。
（不是这个原因吧，希尔先生？）
“……”
（是因为汐娅吗？）
“……！”
即便希尔清楚西芙可能知道甚至已经猜中了，但西芙如此直白的问出来，还是让希尔不觉一颤。
“西芙小姐……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西芙完全没有没有在意希尔的装傻，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希尔，面色慢慢冷暗下来。
（照片、臆想症、你的压力、你来找我、想让我回去，以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都是因为汐娅吗？）
什么？
可是，西芙没有停下笔，仍是继续写着下一句话。
但她写完，却仿佛作了很大的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将其展示给希尔看。
（所以……）
（我只是个替代品吗？）
白底黑字的笔记本本是没有多少力量的死物，可如今希尔看来，却仿佛直击内心。
希尔没有回应，只是抬起了头。
他终于直视了西芙的眼睛。
可……他没有看见什么愤怒、不甘、鄙视……
西芙的眼睛里只流淌着难过。
煤气灯下，有一瞬间，希尔甚至看见了西芙眼眶底那闪亮的泪花。
什么……？
可也仅仅一瞬，泪花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西芙释然的一笑。
（希尔先生不回话，就是同意喽？）
希尔愣怔地看着西芙，想开口否认，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没有说话。
西芙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她低下了头，再次抬起时，只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那希尔先生可能要失望了哦！）
（因为咱小西芙呀……）
（不是她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