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西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希尔，她完全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内容。
只是……
一秒、两秒、三秒……
五秒过去了，希尔就保持着那样的姿态，没有任何动作。
西芙惊谔地意识到，希尔可能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
他……真的亲手杀了汐娅，他的妹妹？？？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啊？！
西芙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可无论怎样，西芙眼瞳中的剧烈困惑与惊惧是藏不住的。
希尔……到底经历了什么。
西芙感觉自己的神经忽然被人拽紧绷起来，那个和她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的结局居然是被眼前的男人亲手杀死的，这让她不知为何感到一种恐惧。
但希尔的下一句自白，却更让西芙瑟瑟发抖了。
“她……变成了血族……”
“我不得不……杀了她。”
西芙瞳孔地震了。
实际上，西芙已经猜到希尔为何不得不杀掉汐娅了。
但这个原因，待希尔亲口说出来，却比她自己想想更有冲击力了。
这……这……
西芙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即使是至亲之人……是魂牵梦绕的妹妹……
变成了血族，希尔依然就会如此果断地杀掉……
西芙明白了希尔为何会有臆想症、也为何会成为一名猎魔人。
西芙不知道希尔具体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这已经不是常人能承受得了的了。
杀掉至亲……
天呐！
西芙一时无话可说。
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该怎么去和现在的希尔交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底翻涌而起的滔天巨浪，究竟该怎么扑灭。
只要是血族，就连妹妹都可以杀掉……
西芙不不敢想，若是哪一天希尔发现了她也是血族……
天呐！
西芙感到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但毫无疑问的是，希尔虽然如此做了，但他肯定不想这样。
西芙兀自猜测，也许这段回忆，便是希尔患上臆想症的原因，是他的心疾。
谁能猜到，这位教廷首席猎魔人，曾经居然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
纵有全世界最强的魔法又何妨？不能守护该守护的人，这份力量又有什么意义？
西芙看着破碎痛苦的希尔，蓦地竟生出一股怜悯之情。
希尔这番话……也算是忏悔了。
身为牧师，西芙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才对。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西芙……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希尔没有再一次被臆想折磨，他是自己提起那段往事的。
他坐在地上，就如同失去灵魂的傀儡，抑或是被勾魂摄魄的巫者，一言不发地坐着，似是在品味痛苦与哀伤，却如同以往的每一个时刻一般，从不知道如何走出来。
希尔呆滞地望着地面，他依然跌坐在地上，没有心气让自己再次站起。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少女，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他一直身处于冰泉之中，被刺骨的寒凉折磨着。
他没法走出来。
仅仅是提到汐娅的死……他就仿佛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
仿佛他的手上，就浸染着汐娅那黑红色的血液。
希尔无由衷地开始颤抖。
但……希尔也知道。
西芙不是她……是自己错了。
他将永远无法洗刷罪孽，无法得到拯救。
可就在这时，希尔的脸却忽然贴上了柔软的胸膛。
西芙抱住了他。
希尔愣住了。
但西芙没有松开。
她就这么简单地抱住了希尔，将希尔的头埋进她的胸膛。
一瞬间，战壕里那麻醉剂与烟灰霉菌混合的腐败气味消失了，有的只有西芙身上那淡淡的夜合花香气。
希尔的额间紧贴着西芙的衣物，隐约还能感受到那柔嫩肌肤上传来的丝丝温度。声音是那么的静默，烦躁的嘀嗒雨声消失了，能听见的，只有西芙那平稳的心跳与平静的鼻息。
西芙就这么抱着他，抱住了不停颤抖的他。
……为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牧师，却忽然在此刻，让希尔感到了久违的安心与宁静。
……为什么？
希尔想问西芙为什么，却倏然想起，西芙并不能回答他。
所有的意义，将由他自己去想。
西芙只是这么静静地抱着他，毫无动摇。
希尔抬眼，恍惚间，西芙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她重合。
但，却又不是她。
不……不不不……
她当然不是汐娅……
她……是……
……天使啊。
**** ****
西芙很难睡着了。
希尔已经离开了。
希尔最后也抱了抱她，微笑着向她道谢，然后离开了。
西芙不知道希尔有没有感觉到好一点，但她看见希尔的眼底似乎闪烁着泪花。
她又想了很多。
有时候西芙觉着，遗忘才是最好的良药。
就像被凌烈风暴摧枯拉朽般摧毁的城市，在几千年后，也无人会记得那段苦难的历史。
但很明显，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希尔不行，现在……
她也不行了。
西芙望着繁星闪烁的星空，即使在战壕里，也能仰望到那些自亘古便存在的星辰。
有些东西就如同这些星辰一般，难以消弭，是几近永恒的存在。
在人心中，亦是如此。
西芙难以相信自己居然曾奢求过能替代那个女孩在希尔心里的位置，可她却也不明白希尔离去时的那个微笑是什么意思。
要遗忘掉他吗？
等会到克罗索布城，就搬离那里，再回到自己棚户区的小屋，然后继续埋头当个牧师吗？
……算了。
西芙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至少……把那个编制拿到吧？
而且……战场上还有血族，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
要找到那个家伙。
不然……会有更多人死掉的。
西芙这样想着，望着漫漫岁月中永恒存在的星辰，叹了口气。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坐着，直到，她听见了身侧传来的噗噗脚步声。
是马洛里。
马洛里摸上战壕尽头的一个小土包，西芙正坐在那里。
“……西芙小姐？”
听到少年的声音，西芙才堪堪转过头来。
她歪了下头，作出疑惑的表情。
这个雀斑少年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
西芙托腮，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地望着马洛里。
马洛里见到西芙望过来，立马别过头去移开视线，躁动不安地搓着腿，咿咿呀呀嗯嗯哼哼了好久，才红着脸摸上后脑，磕磕绊绊地说：
“那个……那天的事……实在对不起呀……西芙小姐……”
西芙看见马洛里这别扭样，忽然觉着有些乐。
真会挑时候啊，马洛里。
（咱早就原谅你啦！没事哒！请回吧马洛里先生！）
西芙唰唰写完，微笑着给马洛里展示小本本上漂亮的花体字。
“……？真……真的吗？”
马洛里不敢置信，明明西芙上次在车上不是这么说的。
“可……可我记得西芙小姐说……还在生我气来着……”
西芙看着马洛里脸涨得像个猪头一样，又这么说，感觉更乐了。
不过，她本来就没放心上。
这点恶意，对比起被猎魔人追杀，还是有点太少了。
（咱没放心上呀，马洛里先生不知道也正常嘛，只是如果下次对别人更礼貌些就好了呢）
“……谢……知道了……”马洛里憋红了脸说，“还有我……我也不是什么先生……我其实也才十六岁……还在沃兰奇学院上学呢……”
西芙本想打发马洛里赶紧走，可听见大学这两字，却忽然又来了兴趣。
西芙没上过大学，但她觉得自己本应该能考上伦蒂诺大学，成为那的一名学生。
若不是那场变故……
不过无论怎么样，西芙真的很羡慕这些家伙，能进一步接受教育，学到更深入更专业的知识。
尤其是科学。
（诶？是吗？那你学的是科学吗？）
西芙很想找个人聊聊科学，可是迄今为止都没怎么见到过真正喜欢的学者，如今这里有个学生，如果可以，倒也能算是个聊天对象吧。
可，马洛里摇着手否认了。
“不……不是，我修的是历史方向的……黄金时代的血灵帝国、阿尔凯亚帝国、黄昏之城亚利兰德那种的……”
西芙：O_o？
哦，原来是历史啊，那没事了。
西芙并不是讨厌历史，相反，她有段时间超级爱看历史，只是现在她没有那个兴趣罢了。
她在心里默默嚼了一遍马洛里的话，血灵帝国、阿尔凯亚、亚利兰德……
等等，血灵帝国？
西芙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马洛里同学，我能向你请教一个小小的问题吗？）
“诶？西芙小姐……可以啊……当然可以啊！只要是历史方面的，应该都可以，实在不知道等仗结束了我回去找到了发你邮件。”
西芙赶忙摇摇手，表示不需要那么麻烦，然后便唰唰地开始写字。
（那个……）
（你知道“同心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