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快躲开,快……”
耳边传来焦急又稚嫩的童音,恍惚的陈桥还没从莫名奇妙的天降列车追尾事件上反应过来,一颗篮球飞驰而来,砸在了他的脸上,没站稳的陈桥向后倒去,世界瞬间颠倒了。
脸疼,后脑勺也疼。
蓝天白云,身边扬起尘沙,还有篮球落地的砰砰声和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噪杂得让人心烦,简直像是在小学里一样。
“对了,欣雨,欣雨,你没事吧?”
陈桥猛然坐起身子,茫然地望向四周,双手往旁边抓了个空,这里是学校的大操场,水泥地的篮球场,掉漆的篮球架,生锈的单双杆和云梯,被评为危楼的教学楼还没拆,绿色的门窗和白墙。
一双细腻白皙的小手在陈桥眼前挥了挥。
“喂,陈桥,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没事,你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要不要去一趟医务室?还是去医院看看?你的脑袋不会摔坏了吧?”
陈桥下意识握住了乱晃的小手,借力从地板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滑溜溜的,手心有细汗。
“呀啊!”
女孩子立刻抽回小手。
尖锐的叫声让目光呆滞、大脑混乱的陈桥恢复了些许清明,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穿着红白的小学校服,脖子上系着红领巾,额前的空气刘海被汗水沾湿,略显凌乱地贴着额头。
鹅蛋脸,双颊红扑扑的,小嘴微张,微微隆起的娇小胸部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秀直长眉下的星眸深邃而惊恐,左手握着被陈桥碰过的右手,很是在意的样子。
有点眼熟,是小学同学来着,中学老师的女儿,学习成绩优秀,和姐姐一样是奖状拿到手软的优等生,叫吴昕语。
原来和侄女的读音一样,以前都没发现,因为是乡下地方,全镇最多的就是那几个大姓,家长的文化程度又有限,同名同姓的都有,像姐姐的名字全年段就有三个一样的,老师的家长联络簿上还备注了一二三号。
“血,陈桥你流鼻血了。”吴昕语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哦。”
陈桥抹了下鼻子,小小的手掌是血,刚刚还以为是大冬天的鼻涕,没想到是鼻血。
陈桥仰起头,被刺眼的烈日照得眯起眼睛,举起了左手臂捂鼻问道:“谁有纸巾吗?或者其他能堵住鼻子的东西也可以。”
“纸巾纸巾,我的纸巾放在教室里了。”
吴昕语摸了摸校裤口袋,只有零钱,因为要上体育课,钥匙什么的全扔课桌的抽屉里了,又转头去找其他同学借纸巾,大声喊道:“请问谁有纸巾啊?陈桥流鼻血了。”
虽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后,国内的纸巾企业遍地开花,但也不是哪一个小学生的兜里都能揣一小包粉色的心心相印,很多人家里还在用最便宜的糙纸擦屁股,有这钱早买零食去了。
“手帕……可以吗?”耳边传来弱弱的声音,不细听可能就被操场上噪杂的声音盖过去。
“当然可以,非常感谢。”
“不用谢。”
陈桥朝着声音的来源探过手去接手帕,仰头眯眼看不清脸,似乎是碰到了谁的胳膊和胸口,随后手帕就直接放在了他的手掌上,还好陈桥及时抓住,差点被风吹走。
陈桥胡乱地用手帕塞进鼻孔,就朝着厕所的方向跑去。
小学最老的教学楼里是没厕所,只有操场边上这个长方型大公厕,蹲坑的时候不小心还会掉进坑里。
“陈桥,纸巾……”
总算借到纸巾的吴昕语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却不见陈桥的身影,只剩下地上的斑斑血迹,默默地把纸巾塞进口袋里,握着右手藏于身后,在阳光之下,俏脸绯红。
陈桥拧开水龙头清洗手掌和鼻子上的血迹,再搞点清水洒在额头上。
陈桥总算能冷静下来思考自身的处境。
这是重生了?
不管是后脑勺还是脸上的疼痛感都在朝陈桥控诉,这不是做梦。
先整理一下情报和现况,现在是零九年的五月四号,星期一下午,目前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
家里出事是在明年的二月十号,都快过年,老爸如同往常一样开着泥头车拉砖,却有人酒驾骑着摩托车追尾,车上的一家四口直接去异世界转生了。
对方全寄了,只剩家中老人,想要对方负全部责任是很困难的,至少要给老人的赡养费什么的,可谓是天降横祸。
家里又没啥关系,对方的亲戚反而不一般,再加上老爸的泥头车还存在严重超载、部分机件和设施损坏缺失等常见问题,被揪住了小尾巴。
中间怎么扯皮已经忘光了,反正最后要么赔钱九十八万,要么关三年。
这笔钱完全是天价,这一年鹏城那边的房价均价才一万四每平,救市的大水漫灌全国楼市,不得不踩刹车,但调控对鹏城无效,而后继续疯涨,破两万、五万大关。
家里的积蓄加上老妈东拼西凑借的钱和变卖结婚戒指什么的首饰加上保险赔付部分也不够,不过还是有所减刑,最后关了两年,只是这之后老爸就性情大变,变成酒鬼加赌鬼,以前就是个烟鬼,可谓是五毒俱全,赚的钱都送去了赌场,还欠了一屁股债,过年前都有人来家里讨债。
而苦苦支撑着家庭的老妈为了更高的工资和待遇一个人去市医院内分泌科工作,因为连轴转,连续工作18小时后,查房时倒在病房,经抢救,终因动脉血管破裂而离世,
老爸也是在老妈走后才慢慢回到正轨上,赚钱养家,但比以前更加嗜酒,到了不喝酒就睡不着觉的地步,在陈桥大一时,在家因酒精中毒走了,只剩下陈桥和姐姐外加欣雨三人相依为命。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首先要避免碰瓷车祸重现,这场事故不仅仅掏空了家底那么简单,牢狱之灾还改变了老爸的心性。
但想让老爸转行似乎不太可能,他是一家之主,这年代很常见的大家长性格,开了二十多年的泥头车了,可以说除了开车啥也不会。
金融危机过后,国内投资了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很多外出打工者也汇钱给家里翻建宅基地什么的,正是老爸这种泥头车司机赚钱的好时代,在路上总是有危险的,不能因噎废食。
还是酒驾开摩托车载着老婆孩子的这人更离谱,一人祸害两家,他当天应该是吃席回家的路上出的事,具体是红白事就不太清楚了,但他的孩子应该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除了事发当天不能让老爸上路外,比如先把他的车胎搞坏,再去阻止这家双胞胎家长,喝酒了就好好睡觉休息,别上路害人害己,超载又不戴头盔,自己作死别带上孩子。
然后就是老妈的病,家里不出事,没有债务压力,有老爸这个顶梁柱在,陈桥再利用重生的情报优势赚点钱轻轻松松,他以前写重生小说的时候可没少研究和琢磨,只是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但老妈天生劳碌命,闲不下来,没事也要给自己找事做,养点鸡鸭,种点菜,天黑了都要窝在菜地里,早些年家里还养猪,陈桥没少和姐姐准备猪食,每天累死累活的,要是猪肉价格一跌,都回不了本。
在陈桥和姐姐的多次劝说下,妈妈才放弃养猪的,如果让老爸来劝,两人多半会吵起来。
有了,让老妈怀孕坐月子不就好了,给他生个妹妹玩玩,孕检的时候还能检查一下妈妈有没有其他疾病,养胎的时候不能过于劳累,可以说是一石多鸟。
老妈是医生,要她去大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她肯定会说浪费钱,不去,她是医生,自己的身体比谁都了解,等她之后去县城或市里的医院入职的时候顺便做下入职体检。
老妈本来是可以去更好的医院就职的,继续待在乡下也是因为陈桥还小,两姐弟都在乡下读书,等优秀的姐姐去市里读高中,老妈估计就会跟着过去,留陈桥和老爸两人待在乡下,但后来老爸出事,老妈就提前去市里找工作了……
既然重生了,就要改变这一切,陈桥握紧拳头发誓,成为畜生中的畜生,不能再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