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261年4月29日。
圣岛雅赫维,“神明赐予指引之地”。
高丽亚王国、普兰德帝国、罗克劳狄王国等教国围绕起来的苦海中央,有一座轮廓几乎是规整的圆形、直径约四千公里的 小 岛。
传说这里是神明阿尔赫斯降临世间、并指引人类之地。
因此,天引教将总部,主教堂建设于小岛中心的图尔山山顶,倾尽人力物力财力,搭建讲台,与圣殿,以最繁盛的场景、最忠诚的心灵,等待神明降临于此,指引人类的方向。
人类创造的伟大职业,教师,他们所工作的地方便是讲台,教徒们把这个名字也赋予了这里。
哥特式与罗曼式风格交融的建筑群将整座图尔山覆盖,山顶的两座对称尖塔依靠交错的尖拱与飞券直通天际,穿过云层。教堂的北面不是装潢华丽墙壁和十字架,而是直接镂空,对准前方的一片平坦——直接直径足足千米的圆形广场,将山的北面直接用金线米黄的石材铺平,明明是露天的广场,天空照射下来穿过云层的道道日光却如同在一般教堂中厅内透过彩绘玻璃的圣光,将神圣庄严的七色彩光撒在地地表。
旁边围绕着三层回廊漂浮于天空,这三条空中回廊是所有信徒都憧憬的朝圣和聆听指引的“聆听者的回廊”。
讲台北边是千米高的阿尔赫斯神像,她仿佛在低头俯瞰众生,给予前路的指引。而南面数百米高的巨大教堂,是教会总部众教徒的主要活动地点,面向讲台的一面没有墙壁,里面是数万席位的“异世界阶版梯教室”,半开放的主教堂中厅让这里更显宽阔,云团似乎都能在顶部已经高得抬头仰望有些朦胧的天花板上积蓄,形成独立于外的天气。
如此看来这里更像剧院,但这里的神圣氛围让人没法往轻浮的方向想象。
今天的大厅中竟没有以为岛上的居民或教徒,安静得出奇,空荡的座堂甚至能有风刮过,但座位的第一排却站着一位仰望着神像的“好学生”,他正是众人所说的神明最忠诚的信徒,教宗安德罗尔。
他花白的头发和长胡、微微佝偻的腰背显出他的苍老。尽管脸上表情平静,却让人觉得他的心中充满忧虑,空洞的眼神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脑中突然有所感应,他向神像行礼,闭上眼睛。
他的脑中映出一副景象,那是一个在临海草原上的祥和村庄,某个房屋顶上,阳光照亮一位坐着的白发少女的背影,海风轻抚使她头发飘荡。
“这次竟然又是个孩子么……”
过了一会,他睁开了无神的双眼,发出了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一位身披白色斗篷、脸隐藏在斗篷帽子中的教徒出现在教宗身后,低头行礼。
“安德罗尔大人,第167位适格者出现了,地点在高丽亚王国、普罗旺斯大区。”
“知道身份了吗?”
“是的,说来真是巧,这次的适格者就是高丽亚王国那边上一届第二小队队长的女儿。”
“那个队伍吗,那可真是不幸…”
一次虫巢等级评估错误,结果让一个五人的小队去面对一个有能够毁灭整个城市的魔兽的虫巢。
虽然联合公会、王国和圣骑士团方面的增援最后稳住了局势,但这次错误评级的虫巢还是造成了大量的牺牲,高丽亚军队死伤数百,冒险者多个队伍全灭,整个圣骑士团中最强的队伍之一的高丽亚布列塔尼教区第二小队就剩一人,这个人最终也辞职隐退。
为什么又说他“不幸”?
而现在,这个人的女儿又被选为了‘适格者’。
变成了‘适格者’会怎样?
也许是成为守护人类抵御虫灾的英雄。
也可能是自由生活的闲人。
又或是无恶不作的恶徒。
总之,就是会“改变”,性格、力量等等,都有可能变得不一样。
从前的命运,从成为“适格者”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走向另外的道路。
身边的人也一样。
“已经三天了,派去的人有消息吗?”
“根据负责普罗旺斯大区的‘恶人’的报告,已经死了。”
“又是这样吗。”
为什么‘不幸’?就是怕这样。
安德罗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接着道:
“让恶人继续‘给予试炼’吧,四个月后再去‘评审’。”
“是。”
下一瞬,教宗身后已空无一人。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神像,彩光正好抚过面颊,即使只是一尊神像,刻画出的脸庞也是如此的高洁美丽,让信徒们想要仰望、想要追随、想要倾听她的指引。
但教宗低下了头。
“这次是抵御天灾的新力量,还是继续带来毁灭的人祸呢?
或许现在人祸已经更可怕的灾难了。
阿尔赫斯大人啊,您指引的这个方向,对人类来说,到底是不是个好的选择呢?”
…………
公历1261年4月30日。
自由联邦,洛德蒙市。
这是一座颇为“现代化”的都市,高楼林立,道路纵横,车辆飞驰。
当然,在这个魔法世界,高楼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仅靠材料附魔,随意拿来的材料强度都能超过工业炼制的钢铁,只要肯堆料,多大的东西都能造出来。浮游魔法驱动的车子早就与马车承担起相同的责任。
说这里现代化,是因为这里与某个星球上的城市,不能说非常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这里是三十年前才开始建设的新城市,建筑的技术和标准大多由某个适格者团伙提供。
市中心耸立的大楼、交错楼间的公路与立交桥,完全就是照着不知哪个城市的模板来建造。发出巨大轰鸣的魔导跑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卷过的狂风将桥底摊在地上流浪汉的破旧衣服又卷飞几片破布,但那个流浪汉现在注意力并不在现实世界,他手指间夹着某种叶子制成的新货,神情恍惚、沉浸在精神世界;富人区的别墅后院中,一男一女正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做着热身运动;某个街区,爆炸声、惨叫声传遍整个街区,两个帮派正在互仍魔法,挥刀互砍,打得热火朝天,本来手上拿着的枪已经扔地上了,在这个世界,人们嫌“火拼”威力不大够。
条子呢?不管管吗?喏,混战区中心的四散的尸体那,勉强能看出俩治安官混在里面,指派增援的人手刚在舞厅提起裤子,还没赶到。
在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洋溢着自由的气息,混杂着叶子、血腥、火药的空气闻着就非常甜美。
百铃要是到了这里,第一句话肯定是“卧槽,我未曾谋面的故乡!”
IST(International Super Thieves,当然,这个世界的人看不懂)总部,市中心最高的大楼,太平洋大厦的高层,一扇落地窗前,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子躺在沙发上,抽着手上的雪茄,面色悠然,俯瞰着城市,仿佛是在欣赏自己创造的帝国。
这时,一只性感的手从他背后伸出,非常熟练地抚摸起他的耳朵、脸颊、下巴,摸到腰间的手臂顺势抱住了他。
他的耳朵感受到了呼出的热气的挠痒,仿佛想勾引起他身体中本能的兽**望。
伴随着挠而的热气,一个能让人血脉喷涌的性感女声传出:
“Hey,boss.”
说着,手臂慢慢从上往下摸去。
“176号出现了。”
他的手接住了快达到目标的性感右手。
“正好在普罗旺斯大区,我们的人正在和马瑟港的‘恶人’抢地盘。”
他没说话,拿开女人抱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你也要去了吗?”
“……”
男人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天际线,没有说话。
“T?”
“……”
“说话啊你他妈的!”
砰!
她迅速抬起的右手上多出了一把黑紫撞色手枪。
“Ouch!F**(美式韵律)!”
“动不动就当哑巴,又不说要干嘛,把你喉咙挖了换个猴子的还叫得大声一点!”
射的是土魔法凝出的泥块,枪里的爆燃魔法控制了力道。
“都说了老子有自己的故事,伊萨克,你别以为我不对你动武,你老板我是吃素的。”
“这就是你的枪半个小时就萎了的理由?”
“你他妈…”
“好好好,我的肉食主义者老板,你又有什么计划?”
“妈的,我真怀念从前的时光,自己亲手干脏活,亲自将叶子送出去,换成满箱的黄金,把不怕死的狗杂种的头踩爆…”
“说得跟有多久了一样,上个月你才刚把圣以撒港的‘工厂’给清了。”
“都一个月了,我就干看着他们那两个混球在外面潇洒了一个月!”
“所以,你这次想去做事?”
“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恶人也在那,你不怕神意的人全过来了?重罪犯通缉可传遍天引教的势力范围了。‘智天使’可还在,他们可一直都能‘看’得到我们。”
“哼,‘看’得到又怎样,‘神意’能抓得到吗?那帮小混账敢抓我吗?”
T转身准备下楼,看到伊萨克正看着他,脸上满是嘲讽,T问:“你看什么?”
伊萨克冷笑一声,说:“你昨晚可没这么猛。”
“没这么猛?”
她不再看着T,低头继续给弹匣上弹。
但下一秒,她看到地上T的影子消失了。
“啊~”
伊萨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T扑倒靠在沙发。
T右手搂她的着腰,左手抱起大腿缠绕在身上,顺着令所有男人都会血脉喷张的曲线向上粗暴又细致地向上揉搓。
两人剧烈的呼吸,互相喷吐在对方发热的脸颊与脖颈,呼气的酥痒进一步刺激对方体内本来就在沸腾的激素。
“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能多猛。”
伊萨克用手枪挑逗T顶住她的枪口,朝他呼出一口温热的香气,说:“拿好枪,上车。”
…………
6月20日 大运帝国 永江经济圈
原名永江共同防卫区,由明珠、姑苏、金陵、泉亭四城组成的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群之一。在虫灾最严重时期依托近距离优势实现四城之间相互快速支援,甚至就算是城间无人郊区的大型虫巢,也能够保证能在两周之内破坏虫巢核心。
这种安全等级甚至比一些小城市中心还高,在当时吸引了大量平民为寻求安稳生存之地来到这里定居,发展至今甚至已经很难在经济圈区域内见到真正的无人区。
大量的人口,与稳定的地区态势,也让贵族商贾云集,大量金银与魔导科技汇聚此处,成就了原先的共同防卫区,让这里摇身一变成为经济圈,当今灾后世界最繁华的地区之一。
顺着涛涛江水穿越神州共同体,翻越群山,流淌过最后一片广阔的平原,就能看到被鳞次栉比的高楼修改的天际线,颇有几分洛德蒙新兴都市的样子,但不同的是,这里飞檐抱厦的高塔,是各坊市因无法相互合向外扩张、附魔材料让超高建筑成本降低,最终选择向上发展的结果。
那曲折的天际线中央最显眼的,是一座看起来连接起天空宇宙与大地深处的巨大高楼——明珠空港,巡航天舟港口。
在没有依靠浮空岛的情况下,通过纯粹人工建造,实现十万吨级货运天舟在平均巡航高度靠泊的人造奇观,展示着永江经济圈的资源之丰饶与技术之高。
从明珠城区抬头望去,近海的空港,巨大的球形建筑就像一颗在空中的明珠。数艘万吨级的货运天舟靠泊在港口,却像是飞鸟栖息于枝头。
一艘天舟进入空港,这艘数百米长的天舟与其它港口上的货运船相比,显得十分与众不同。通体玄色,金属拉花反射出远处的夕阳与红云,船身上的巨大标识尽人皆知。天舟整体呈极为浪费空间的三角状,但按照某种不知来源的说法就是“科幻”感,但其上附着各处的浮雕装饰,又让整船显得颇为豪华。
这艘天舟靠泊没多久,空港出口又飘出一艘形似乌篷船的小型天舟,虽然“小型天舟个人化”的趋势在全世界流行,但大部分载具暂时还是传统的魔导车的路上,对普通人来说,这艘在头顶上跨过车水马龙笔直前行的小型天舟,可比空港中多少已经见惯了的大船更引人注目。
这艘小型天舟到达明珠城时,夜幕已经笼罩城市,但城内仍是灯光璀璨,小船钻入繁华的明珠城,在钩心斗角的坊市高楼间灵活地穿梭,街道上人来人往,炊烟袅袅,吆喝、讨价还价声充斥在坊市之间。最后,这艘天舟到达一幢装潢豪华的高楼下,功率加大,发出奇特的蜂鸣,升向这幢八角高楼的顶端。
这幢高楼屋顶又是与附近的琉璃瓦片屋脊小兽截然不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整个花木湖石组成的姑苏园林,飘浮在空中的乌篷船缓缓降落,停靠在一个伸出园林围墙外的平台上。
一名少女从乌篷船中走出,面容清冷秀丽,苗条的身形在楼顶的大风中不为所动,只有两簇乌黑的长马尾像柳枝一样在风中摇晃。
紧接着船中又跳出一位红发少女,相比前者活泼了许多,落地时还发出“嘿”的一声。
前方的垂花园门开了,一名仆人从门中走出,对两位少女行了一礼后,说:“姥姥已经在里边等了。”
站在前面的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平淡地说了声:“走吧。”便穿过两边的石狮,进入园中。
“哦…你走这么快干嘛?”红发少女也追了进去。
人工湖面平静如镜,倒映出天空的弦月,园中点点灯光的倒影则取代了夜空的星光。两位少女走过湖中汀步,身影也映在湖面,一位平静如花,一位灵动似鸟。
“诶,玉兰你说,”红发少女在汀石间蹦蹦跳跳,几步便追了上来,“这次专门让我们来收集情报,不会接下来还要我们去抓人吧?”
“不知道,”名叫玉兰的少女淡淡地回应道,“我是不愿去的。”
“之前你抓我的时候,拽得我的手可痛啦。”红发少女故意摆出个鬼脸,搓着自己的手腕。
“安静点,杜鹃儿。”玉兰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红发少女蹭过来的脑袋。
“欸嘿嘿,好的…”
没过两块石头,名叫杜鹃儿的少女便按捺不住,又凑了过来,不过莺声压低了许多:“是在高丽亚吧?我还没去过高丽亚呢。”
“嗯,我也没去过。”
穿过湖面,再绕过几丛精心修剪的花木后,便走到了一间粉墙黛瓦的房屋门前。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两个女孩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玉兰在门前犹豫了许久,跟在身后的杜鹃儿也没有催促,只是趁机摸了摸玉兰的头。
“嘿嘿,没事哒。”她放下手时,顺便享受一下比绸缎还柔顺的马尾的触感。
“嗯。”玉兰点了点头,轻叩门口,得到应答后推门而入。
两人绕过紫檀屏风,便见到一贵妃椅上半躺着的老妪,旁边的两位侍从正在为她扇风和按摩。
两人走到一旁欠身行礼,并道:“王姥姥。”
“何事?”王姥姥慵懒地回应。
“第167位适格者出现了。”玉兰走上前回答,并继续补充传来的相关情报。
老妪只是仍津津有味地看着窗外,看着她的样子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
新装的落地窗让整座园林的镜花水月都能在这个大厅映入眼帘,简直是让房中换了一副景色,老妪仍对此颇为满意。
玉兰说完后,王姥姥没有回应,两位少女一时间也不知要怎么办。
过了许久。
“两个月前……”王姥姥慢悠悠地说,“那现在要是派人过去,路上也悠闲点,到了那边,兴许正好能直到她是死是活。”
“那边的通讯协议与我们的不一样,消息很难传回来……”
“这种速度,怕是赶不上产业扩张的脚步,蜗居大运帝国,以后可没法理事。”
“王姥姥…我……”
玉兰虽仍站得笔直,杜鹃看着她的背影却像是缩了一圈。
她忍不住走上前,说:“那就让我去,虽然不是普兰德,但我也比玉兰熟悉天引那边。”
“呵,也好,”老妪轻笑一声,朝玉兰晃了晃手,“玉兰,再去锻炼一下吧。”
“王姥姥,不是玉兰,是让我去……”
老妪的微眯的双眼终于转向了两个少女,视线中带着一丝不悦,本来使房间中有些吵闹的杜鹃儿突然怔住,安静了下来,向前的步伐停留在了原地。
“杜鹃儿,别,”玉兰轻声制止红发少女,将她拉了回来,挡在身后,又向王姥姥问道:“王姥姥,这真的算是救那些孩子们吗?”
一旁给老妪按摩的侍从突然插嘴道:“姥姥心善,见不得孩子们受苦,你就快去吧!”
王姥姥并没有回答,她伸出枯黄的小拇指,几寸长还敷油带花的指甲勾起一旁桌上水瓶中的一朵玉兰花,说:“是做这瓶中的玉兰,还是园外的玉树,就看你自己了。”
玉兰抿了抿嘴,身前的手握紧又松开,心中复杂的情绪,从嘴中说出,只剩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