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果然,只有那位亚辛·萨斯才能泡得一手好茶。”
艾里妮主教轻轻地抿了一口,而后便将雕刻着精致花纹的茶杯放回了桌面。
轻薄的黑色轻纱遮盖了她的视线,贯彻了以“贞洁”为道标的“色欲”,正端坐在卡洛琳女爵的书房。
书桌上堆放着近几年来羊毛的产出和出口的数据,以及阿布杜卡德尔全境的税收财政报告,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发黄的痕迹。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管家,还望您高抬贵手——”
卡洛琳女爵将腰间的佩剑挂在墙壁上的支架,然后快步绕过沙发,坐在了艾里妮主教的对面。
自修道院以来是第二次,卡洛琳依旧不习惯这种场合。
“您是在污蔑我的‘贞洁’?认为我会像您一样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而大动干戈?”
艾里妮主教可是在近三十年的时间内一直保持着“贞洁”,以贯彻教义直至死亡作为信念的女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男人而动了情?
唯独此时此刻,她敢断言那绝无可能。
“我?您在说些什么呢?事实上那孩子不也说过了,这是他那远在洛斯里的孤儿院院长的意志,与我无关。”
卡洛琳女爵表情淡漠,心说果然瞒不过艾里妮主教的慧眼,兴许是通过占卜,也有可能是察言观色。
但是不论卡洛琳的真实意图是否暴露,她的目的早已达成,就看在这张谈判桌上,艾里妮是否愿意接受自己的条件了。
而且亚辛当时的即兴发挥当真不错,将整件事情和自己划了个干净。
“呵……希望如此。”
艾里妮主教轻笑,以侧点式坐在沙发上,她并不想要深究亚辛的闹剧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只是为了要个说法。
如若她们的闹剧没有牵扯到圣女艾蕾也就罢了,她自然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让卡洛琳成为女神教的承包商。
事实上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也正巧是去年的女神诞生祭前后,卡洛琳去往了王都,在给女帝进贡的同时,也顺带给尚且留在王都的两位主教带去了礼物。
卡洛琳给彼时的艾里妮献上了一件由领地内的匠人,也就是薇薇安·瓦伦汀亲手制作的衣服。
也正是现在艾里妮身上穿的这件。
从这个时候开始,艾里妮主教便觉得这个名叫薇薇安的女人与众不同。
借着圣女巡礼的机会,她开始在全国各地寻找能够做出差不多衣服的匠人,这才允许王都的投机商人们同行。
可是直到洛斯里,她都是失望的,因为关于薇薇安的情报,只有洛斯里有,可是那里却不存在和薇薇安相同水平的,独具慧眼的手艺人。
不过她最后还是来到了这里。
而且经过今天晚上的闹剧,这位名为薇薇安的匠人多半是不会属于女神教了。
哪怕是在海尔霍顿,当然也存在着比薇薇安更加声名显赫的匠人,上到女帝身上的华服,下到女佣身上的女仆装,他们都设计过。
可问题在于,那种用于观赏和显贵的服装对于修道院的修女来说是致命的。
“节制”的美德要求每一位修女都应该勤俭克制,将每一份钱都用到合理的地方去。
但是如果因此而削减了冬夏两套常服的开支,不仅不会是教义的体现,反而是女神教不够体面的把柄。
所以女神教,的确是需要薇薇安这个眼光独到的人才的。
但是,薇薇安是出于女神教的指派制作服装,还是多了一个卡洛琳作为中介都不重要。
只要这个人能够为我所用即可。
毕竟卡洛琳的开价,绝对会比现在的合作商便宜。
而艾蕾歪打正着被萨拉那个愚蠢的棋子所惊吓,正巧成了这个降价的筹码。
“我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艾里妮主教是否愿意接受我的织物,由阿布杜卡德尔最好的羊毛和最好的匠人制成,和原来相同价格的织物?”
卡洛琳女爵从沙发上起来,粉色的单马尾被她从左肩甩至身后,在她走向办公桌的途中轻轻地摇晃着。
片刻之后,她拿回来一张牛皮纸,上面已经是前一天拟好的契约。
她的目的便是如此。
她只是需要女神教为此买单。
但是艾里妮的筹码也很直接——
“在这之前,卡洛琳你是否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关于萨拉那个女人的事情呢?你将她压入大牢,然后呢?”
其实所有的算计都已经在宴会上被卡洛琳给用了个遍,也被她抢占了先机,以损失自己的颜面为由,换来了一个良好的商机以及同女神教的合作。
卡洛琳不亏,可是问题在于,谁也想不到那个时候,圣女艾蕾会经过。
但凡她不在,又或者是被艾里妮主教严加看管,都不至于会发生这种情况。
所以,卡洛琳也觉得蹊跷。
但是她不敢说这是艾里妮在通过占卜看见了今天的事情之后的小算盘,因为怀疑一位主教的罪名太大了。
而且让圣女“遭遇不测”的流言蜚语,也会让卡洛琳深陷漩涡,哪怕是圣女无恙,也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现价的九成,一年四套,冬夏各半。”
艾里妮主教可不会狮子大开口。
圣女固然高贵,但是因为贪吃而溜走就是大忌,虽说她本身就是个孩子,在穷乡僻野被自己给选中,幼稚些很正常。
不过她这一走,的确是给自己赚大发了。
“还有,我们暂时要住在修道院,这个月内需要三十件样品,两件我和圣女大人的常服。”
艾里妮单方面,强硬地说完这些话之后,便起身朝着门外走,临到门边的时候,还特地停了下来。
“我们都退一步了,您也别太伤心,毕竟我没有一口咬到八成,您也该庆幸了。”
语罢,艾里妮主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徒留拿起桌上牛皮纸契约的卡洛琳。
“难得我都决定一口气压到七成了……看来您还是棋差一招啊……”